第100章 二爸也是爸爸
中心醫院特地將老書記向南山病房安排在住院部三樓向陽的東南角。
冬陽斜落在病床上,半躺半依著的向南山,素白的被子下,嶙峋的病體薄薄的,幾不可察,向陽光落下的方向歪斜著臉,眯著眼,似乎沉醉陽光的氣息。
姚煙霞將用毛巾包的暖水袋輕輕塞進被子下向南山腳邊,手在暖水袋和向南山的腳之間穿過,確認暖水袋沒有貼上向南山,不會燙傷了向南山的腳。
被驚動的向南山,張開的眼睛一對渾濁灰暗的眼珠,盯著姚煙霞,片刻後,語聲含糊,問道。
“煙霞,你大哥來了嗎?”
輕咬著槽牙,姚煙霞強忍著淚水。
“大哥回來,這會出去送蕭大媽一家,一會就回來了。”
“嗯!”向南山鼻間輕響著,眼簾低垂,頭一歪,昏睡過去。
姚煙霞咬著攥緊拳的手,忍著不哭出聲來,轉身走出病房。
向南山神誌不清,已有一星期時間。
所有人對老人不久人世,早有心理準備,應對的方案一早也都有著預案。
黃俊堯確認向南山已是來日無多,立時電話聯係大洋彼岸的向援朝。向援朝才安置好妹妹勞燕,立刻就又飛回國內。
曹秀秀給姚煙霞在學校請了假,店裏也不讓煙霞上班,一心一意的照顧老書記最後的時光。
雖然來了也不見得能遇到向南山清醒的時候,大多都是立在床邊看一眼,就被護士催著別打攪患者。來看望向南山的人還是在老人即將離世前的這幾日掀起了高潮。
今天過壽的蕭母,帶著一家老小方才離去,老太太是一麵被孫女嘉嘉攙扶著走一麵感慨著,老書記多好個人呀!
向援朝去送客,也是和蕭鴻軒商量著給老人購買墓地的事情。
“丫頭!莫哭。”
坐在病房外貼牆長椅上臉伏在手掌下暗自流淚的姚煙霞,抬頭看到站在麵前,一身將官戎裝,身板挺直,一張黑臉劍眉下一雙虎目子爍爍閃光,氣勢驚人,聲如撞鍾的高大將軍。
像是迷途的孩子看到了親人,非但沒有止住淚流,反倒攥著將軍的衣角哭出聲來。
“二爸!爸爸連才經過的事都記不住了!”
鄭通,向南山當年在部隊當連長的時候重點栽培過的聰明伶俐小通訊員,如今身居高位的將軍。
之所以姚煙霞叫鄭通二爸,是鄭通來看望老領導,次次都遇到姚煙霞在照顧著向南山。明知老領導隻有一子,遠在美國,後有一個繼女,聽聞也被送到了國外。
就對乖巧清秀無微不至照顧著向南山的小姑娘起了好奇心。
一問,才知道是向南山病倒住院才認下的義女。
再細問,知道姚煙霞竟是一個善良獨立自強的孤女。
鄭通就要認姚煙霞做自己的女兒!
向南山有意成全,想著自己走了,煙霞也多了個依靠。
姚煙霞卻死活不願意。等鄭通走後,向南山私下問姚煙霞為何不願意?
姚煙霞說,認下向南山這個幹爸,一來是從燕子那裏了解到幹爸人品高尚;二來,自己無父無母,想有機會在父母身邊盡孝,照顧幹爸就當是給父母盡孝。
而鄭通,一看就知道是高官;身強力壯,不需要照顧,而且瞧鄭通來去都是警衛司機跟隨,也不缺人照顧。
自己認了鄭通做幹爸,可不就是有心攀附權貴!
一個不貪戀權貴,不願,一個左看右看,越發喜愛。
夾在中間的向南山,了解自己老下屬,是真心喜歡煙霞這丫頭,也有想著法子替自己還人情債,讓自己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也對因緣巧合,臨到生命終點結了這段善緣的這個孤苦無依的義女放心,老弟兄會接手照顧姚煙霞這孩子。
向南山是一心趨於促成姚煙霞認下鄭通這個幹爸。
左右想不出好辦法,向南山打電話找來了心思活泛主意多的老友老嚴。
事關幾個長輩們都認可的好閨女煙霞,老嚴像對待科研課題一樣認真,為此特地專門登門拜訪了鄭通家。
不但和鄭通本人有一番深談,還詢問了鄭通夫人,以及鄭通已經是上校軍銜副師長的獨子,對於鄭通要認個幹女兒的意見。
沒想到的是,鄭通夫人和兒子竟然已經私下偷偷來看過姚煙霞。
鄭通兒子鄭君耀還一再懇請老嚴,一定幫著說服姚煙霞,進入自己的家庭,這個小妹子他很滿意,太喜歡了。
鄭夫人更是當場和老嚴表態,以後姚煙霞出嫁的嫁妝有她這個當媽的全權負責,少了,丟不起人。
老嚴很滿意的回來。
擺事實講道理,要說服姚煙霞。結果,碰了釘子。
年過七旬的老嚴,人老了,腦子卻靈活,沒法直中取,就想了個曲線的主意。
‘二爸’在姚煙霞家鄉話裏有著二叔的意思。
不改口爸爸媽媽,改口用家鄉話稱謂鄭通二爸,鄭通夫人二媽,給鄭君耀叫聲哥哥,姚煙霞就不好再拒絕。
在鄭通夫婦耳裏心裏,閨女嘴裏的,二,被省略了,留下的就是爸.媽。
“你大哥呢!”鄭通心痛的輕拍著姚煙霞的後背。
受二爸穩如山嶽的氣勢影響,姚煙霞漸漸止住了哭聲,抽著鼻子,答道;“大哥和蕭三哥剛出去,商量著給爸爸買墓地。”
“買墓地有啥子可商量的!?”
“是爸爸的意思,他想要把幹媽還有燕子父母都遷到一起。
他們在那邊,聚在一起他好互相照顧大家;小輩們清明上墳也不用多跑路。”
鄭通歎口氣。
“哎!還是老脾氣,都啥時候了,還在琢磨著給別人少添亂,多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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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兩點,中午來進餐的客人陸續離去後,釣客食府門上高掛起了停業的牌子。
掛著停業牌子的釣客食府,反而比平日營業時還要熱鬧。
蕭母壽宴定的是晚宴,剛過了正午,就陸陸續續有客人找前台出任今日知客的納蘭登記賀禮。
全權大總管曹秀秀,等散客清空後,立刻安排人手,提前布置。
二樓包間先安排了茶水,鮮果,幹果。請女眷和年長的老人們歇腳聊天。
一樓大廳索性擺了茶水,幹果,還直接就上了涼菜和清淡酒水,由著年輕人熱鬧。
嶄新的一輛黑色帕薩特,霸氣的頂著釣客食府大門停穩了,後側門被推開,居豐收穿著件醒目的火紅唐裝,穩步下了車。
打量著釣客食府,微微點頭,神色甚是滿意。
轉臉皺著眉,衝著下車後把玩著車鑰匙的小黑子不滿的說道;
“都是蕭老三過命的哥們,你瞧瞧納蘭,小兩口早早的都來幫忙了。要是我不催你,你小子這會都還在家窩著呢。老大不小了,待人接物沒一點眼力勁。”
另一側車門下來的何欣瑤,豐腴的身材穿了身煙灰色套裝,青絲如瀑,眉目如畫,精心化了濃妝,因為從車裏拎出禮盒,耽誤片刻,轉過車頭伸手挎著小黑手臂。
“爸,你也不能都怪墨涵,納蘭本來就是釣客食府的老板,曹秀秀既是納蘭的女朋友,還管著蕭三所有的產業。招呼客人,安排宴席,是他們倆口本職做順溜的事情。墨涵冒失的搭手,不定是幫忙還是搗亂。”
小黑用力甩手,沒能掙脫何欣瑤,斜眼瞥著何欣瑤。
“哎!你會說話就說,不會說別亂說。咋是我幫忙就成了幫倒忙,在搗亂!
別爸爸,叫的親。咱倆還們結婚呢!”
“爸!你看他。”何欣瑤嘟著嘴,一臉委屈。
“去去,趕快去給納蘭搭手幫忙去!瞧人家小兩口互相搭配做事多出彩。欣瑤,你也去,都學著點。”
居豐收和著稀泥,把兒子媳婦都給攆走了,踏著方步溜到了大廳裏已經分出了陣營鬥起酒的年輕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