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悖論
從東方羅馬大酒店主樓高高的頂樓,向下看,正好能夠看到東配樓勾引酒廊樓頂中間,被樓頂一圈一人高的矮牆擋在後麵,樓下人仰頭看不到的,用來辦公的一排帶著長廊的辦公室。
曹秀秀饒有興致的俯看著這些天來自己忙碌工作的地方。麵帶苦澀,說道;
“和我以前經手的項目相比較,管理勾引酒廊很簡單很容易,也很難!”
破天荒的從自負的女兒嘴裏聽到‘很難’倆字,孫玉蓮不由得盯著女兒,追問道;
“秀秀說的話自相矛盾呀!哪有一件事情又容易又難的?
難道是納蘭他們既想要你做好工作,又不放權,你才覺得管理這樣一間小小的酒廊很難。”
曹秀秀搖了搖頭,“鴻軒和納蘭是完完全全放權給了我,說來都好笑,媽,就連我這個總經理自己的薪水報酬也是要我自己來給定。
以前主事勾引酒廊的鴻軒,幹脆就再也沒來過勾引酒廊,有關勾引酒廊的電話都沒和我打過一次。
他們三個把勾引酒廊交給我,就一句話。一切都由著我,我想咋辦就咋辦,幹什麽都不用問他們的意見。
您看,還有比這更放權的股東們嗎?”
孫玉蓮越發的好奇,問道;
“既然沒人掣肘,管理小小一間酒廊,秀秀不應該覺得很難呀!”
曹秀秀打開隨身帶來的polo挎包,取出一疊資料,遞給孫玉蓮。
促狹的輕笑道;“按說公司內部的資料是不能隨便拿給外人看,嗬嗬,誰讓蕭鴻軒自己說了,他的所有生意都交到我手裏,我想幹嘛都是對的。”
孫玉蓮翻看著女兒整理出的一疊子資料,漸漸皺起了眉頭。
“衣食住行,這裏麵可都占全了!雖說個個的體量都不大,一個人鼓搗起這麽多行業,還個個盈利情況良好,就很不簡單。
這樣看來,你並不是為了單單一間酒廊覺得難以管理,而是因為納蘭和他的這個叫蕭鴻軒的朋友,一次交到你手裏的行業太繁雜。”
曹秀秀搖頭,收起在人前一貫的成熟大方,露出孩子氣的模樣,眨巴著眼睛,嬌聲道;
“媽!您就看重錢多錢少,喏,看看這兩張。嗬嗬,能想到嗎,所有這些商鋪酒廊食府的管理章程,就隻有這兩張紙。”
被女兒提醒,孫玉蓮仔細的讀著兩頁紙上寫著的內容。
反複看了三遍,孫玉蓮終於忍不住搖著手裏拿著的資料,激動的說道;
“也太簡單了,既沒有追究行為的性質嚴重性,也不追究行為產生的不良後果大小,都是一刀切的解決辦法。
這就不能算是一間企業或者公司的管理章程。
現實中,根本就沒法執行下去。
難道你接手的這一切,都是在用這套玩意在管理?”
執掌集團公司多年的母親會有這樣激烈的表現,在曹秀秀意料之中。
蕭鴻軒這套像是羞辱現代工商管理學的管理章程,自己初次見了,也是和母親一樣難以接受。
看到女兒收起了嬉笑,認真的點著頭,孫玉蓮再看了遍手裏的資料。
好奇的問道;
“效果怎麽樣?”
“很好,簡直是我見過最好的,沒有之一,是唯一。”
“哦!”孫玉蓮放下手裏的資料,向後盡可能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深談的姿態。
“秀秀把接觸過的感受和我好好說說。”
曹秀秀促狹的笑道;
“我說過了呀!就是很簡單很容易,也很難。”
瞄見母親眉梢挑起,熟悉這個動作是母親已經快失去耐心時下意識做出的小動作。曹秀秀忙接著說道;
“剛剛實際接觸勾引酒廊,我也是很奇怪,讓納蘭和我解釋。
納蘭最不喜歡人事管理,隻知道蕭鴻軒是借簽秦法和古代軍法,設計出來這套管理章程。
其中的訣竅在於最高管理者擁有絕對的權力。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看似漏洞百出,不近人情簡單粗暴到極致的一套管理辦法,反而比精密細致的現代公司管理辦法更加有效。
就逼著納蘭去找蕭鴻軒問問,到底是什麽一個道理。”
慢慢和母親解釋著,曹秀秀不知不中神情變得嚴肅認真。
“明明知道是我逼著不喜歡人事管理的納蘭出麵打聽,蕭鴻軒倒是一點也沒藏私,痛痛快快,詳細的解釋了。
根子上說,蕭鴻軒訂立的管理章程是一種複古行為。
他自己研究了法規的進化,和法規執行情況以及執行效果的變化。
得出了個結論,越是簡單的,非黑即白的律法,懲處的方式幹脆殘暴的就殺頭一種。
律法的嚴肅性就越高,執行不打折扣,警示效果就最好。
都知道偏居西北一隅之地的秦,能夠橫掃六合,一統華夏,靠的是大秦將士勇猛無敵。
如今人們都知道大秦的軍隊作戰最勇猛,卻很少有人象蕭鴻軒從法規製度入手,深層次的分析大秦軍隊勇猛無敵的原因。
媽,我查了查,大秦的軍法確實很簡單,違犯了軍法的結果也很簡單,‘斬’。”
曹秀秀重重的說出‘斬’,向虛空裏狠狠的揮著手掌。
“秦之後,漢武帝獨尊儒家開始,每朝每代說起秦法,都是用批判的論調,強調秦法苛刻嚴厲。
無論是國法還是鄉村民約,行業規範,逐漸的細分繁瑣。
但是,效果卻差強人意,製度越是細化,人們越會在日益精細的法規製度裏找到投機取巧的辦法。
似乎就是一個悖論,越是編製嚴謹的法規製度,越是漏洞百出,執行的效果越是不盡人意。”
曹秀秀看到母親陷入了沉思,有意停了片刻。
“媽!蕭鴻軒這是不是歪理,我還沒完全搞清楚。
但是,關於製度執行,他說的話,我卻覺得絕對沒錯。
他說,簡單的製度要顯現出比繁瑣的製度更加有效的特點,掌控執行製度的最高管理者,隻有唯一的一個職責,不打折扣的嚴格執行製度。
因為最高管理者一次自作寬仁的瀆職,整個管理製度就將會崩潰。
蕭鴻軒製定並使用這套管理章程,就象納蘭說的,蕭鴻軒把自己的工作做成了毫無人情,絲毫不能犯錯。
就因為納蘭清楚了最高管理者在其中的決定性作用,擔負的責任過於重大,才不停地勸我不要接手蕭鴻軒的工作。
但是,他不知道,正是因為蕭鴻軒製定並且實際應用的這套管理製度吸引了我,想要融入其中觀察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