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窮人不可以耍橫
蕭鴻軒迎娶謝瑩的過程進行的超乎意料的順利。
多年後,蕭鴻軒還不忘追問妻子,當初是如何說服嶽父嶽母答應這場來的突然的婚事。
謝瑩總是含笑不語。
雙方家長這關過了,卻卡在結婚年紀上麵。那個時代計劃生育是政治指標,個個單位嚴抓不放。
要結婚登記就要單位介紹信,合乎婚姻法年紀還要合乎廠裏自己定的規章製度。棉紡廠規矩定的死死的,年滿二十三歲進廠滿三年才給開介紹信。
剛剛入職,二十歲的謝瑩哪一樣都不能達標。
倆人的婚事一時間就沒法確定時間,不解決了介紹信的問題,這婚還就難結。
蕭鴻軒的一哥們出了個主意,不行就做張假的。
可是蕭鴻軒不想這樣,他還是想要堂堂正正把自己的新娘娶回家。
再說用假結婚證結婚,吃喜酒的娘家客人大多都是紡織廠的,事後也藏不住。捅開了,謝瑩不但會受到單位的處罰,還會淪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
包了兩包喜糖,揣在兜裏,蕭鴻軒就去了紡織廠廠辦。一路上給謝瑩打著氣;
“事在人為,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是活人掌握這規矩,就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一直生活在紡織廠嚴守規矩環境下的謝瑩,怎麽也想不出,如何讓工會黑長臉的主席在規章製度之外給自己開扇方便之門。
“咋說呢!?”
前些日子蕭鴻軒和謝瑩和好,像是掉在岸上快死的魚,又被丟進了水裏,神采奕奕,活蹦亂跳。
蕭鴻軒一本正經,“動之以情唄!”
蕭鴻軒準備了一肚子的情理,黑著臉的工會主席看著手裏蕭父醫院治療病曆,隻聽了自認為極為煽情的半句話;
“我是家裏老小,老父親癌症晚期,就想看著孩子們都能夠成家立業。。。。。”
下麵的話都留在了蕭鴻軒自己肚子裏。
鬢發帶著白霜的工會主席,硬如黑岩石般的長臉浮出了笑意,客氣的要了倆人的證件,利落開好了結婚介紹信。
事後謝瑩閨蜜周蜜問她,找了什麽關係,送了多少禮。
謝瑩照實回答,沒有找人,禮嗎,就是蕭鴻軒隨手丟了一包喜糖。
周蜜不信,謝瑩就拿出蕭鴻軒說過的話解釋。
人都是有父母的,將心比心,對於盡孝的行為,工會老主席很容易接受,並引起共鳴。
上蒼好像認定了這場婚事,自倆人和好到結婚舉行婚禮,其間都不到一月的時間。
新婚夜,婚宴後送走了賓客,蕭鴻軒帶著新娘謝瑩去醫院給父親行禮,多了個心眼,提前懇求讓嫂子虞鳳等人都走了,趕緊就鎖了新房的房門。
蕭鴻軒和謝瑩趁著夜色,偷偷回到新房,緊閉房門,燈也不開,,躲在臥室聽著一陣一陣“哐哐”敲砸大門外加裝的防盜門聲,借敞開著窗簾透進的微光,依偎著輕聲說著話。
依舊一身新娘紅裝的謝瑩靠在蕭鴻軒懷裏嬌聲問道;“婚禮上你說要愛我一輩子,是真心話嗎!”
黑暗裏蕭鴻軒眨著眼,“哪能呀,不行。”
謝瑩擰頭看向一臉痞相咧嘴笑著的蕭鴻軒。不想還沒解開盤著高髻的頭上,有層層疊疊用來固定發髻的發夾,尖利的發夾尖頭隨著謝瑩轉動頭部刺進了蕭鴻軒的胳膊。
蕭鴻軒嘶聲吸著冷氣。
“一輩子怎麽夠,我要生生世世愛著你守護著你!”
謝瑩側頭小心的抬起身坐了起來,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微光,去著發間的發夾,一麵手不停小心的取著,一麵薄怒帶嗔說道;
“紮你,活該,誰讓你嘴貧!”
解開了頭發,見蕭鴻軒還在揉著胳膊,過去幫著解開襯衣扣子,把蕭鴻軒上身脫得精光,再看胳膊,一個小小的傷口,向外滲著血。
嶄新的小家,也沒有準備酒精,碘酒之類的。
婚後三天小兩口拎了禮物回娘家門。
在謝家吃了一頓嶽父謝伯謙精心準備的飯菜,撂下飯碗,謝伯謙柳春枝老兩口催著小兩口領路一起去醫院看望久病臥床的親家公。
沒想到這一去卻起了事端。
小兒子娶了妻,蕭父最後的念想也算了結了。蕭鴻軒結婚當天,一對新人來病房拜見過他,強打著精神給孩子們發了紅包。對小兒子漂亮的新媳婦謝瑩,老蕭是一萬個滿意,不善言辭的老蕭靠著墊在身後的枕頭,瞧著一對新人,顫著唇來來回回不住念叨的就一個字,“好!”一個或者兩個三個連在一起,反複說著。
歡喜了一天,隔天的早晨老蕭就開始拒絕治療,這時醫院裏提供的治療也不是真的能夠治愈老蕭的疾病。打的都是價格昂貴的營養針劑,用以維持失去自身吸收能力的老蕭的生命。
謝伯謙夫婦隨著女兒女婿來到醫院病房,守護在蕭父身邊的蕭雅忙著張羅著搬了椅子給謝伯謙夫婦,恰巧老蕭精神尚好,細細碎碎,首次見麵的兩親家小聲說著話。
蕭鴻軒一旁垂手立著,見父親病床邊沒了二十四小時掛著的針劑,疑惑地看著給謝伯謙夫婦端水的大姐。
父親斷藥這事,小弟新婚,所有人就都瞞著小兩口。這會,瞧見小弟詢問的眼光,蕭雅知道也瞞不下去了。向房門擺頭示意著,出去說話。
走廊裏蕭雅壓著嗓子將父親已經從昨天開始拒絕治療,講給蕭鴻軒謝瑩聽。
蕭雅說的傷心,蕭鴻軒聽的難受!
這拒絕就是在拒絕堅守生命,備受病痛折磨的父親已是決定不再堅持。
姐弟兩都明白,多日來的堅持,父親已受夠病魔折磨。眼看著治療費用如同吞金獸在一日日吞噬著一家人辛苦積攢的家底,父親才會決絕的拒絕治療。
走廊裏走過來白衣護士,熟稔的將手裏拿著的單據遞給蕭雅,嘴裏催促著;“185床該繳費了。”
蕭雅一愣神,不用去看手裏的單據,這些日子都是她在打理醫院中的事情。作為一個職業會計師,父親治療的支出,於她來講,隻算是個小小的賬目。
停了藥怎麽還會催費?賬上的錢足夠再支撐停了藥的父親住院一周時間的住院費用。
見姐姐臉色不對,蕭鴻軒猜測和姐姐手裏的單據有關,伸手自姐姐手裏取來單據,翻看著。
一旁一臉的不耐煩等候著的身材嬌小的小護士嗤笑道;“哼!你能看懂嗎?”
醫生扭曲著中英文混雜,狂放抽象了書寫的文字,蕭鴻軒真就看不懂。可他剛剛才聽姐姐說過,父親已經兩天沒有用藥了,恰巧,人血球蛋白也是父親住院後一直在用的營養針劑,醫生七扭八拐的字,不認識卻記住了樣子。
“昨天怎麽還有兩支人血球蛋白?一瓶280,加上輔助針劑,就是三百五十多。
哼!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小護士的嗓門吊的高高的,尖銳地聲音在走廊堅硬的牆壁屋頂反射著回音。
“什麽怎麽回事!!”
本就高昂的聲調陡然再次拔高,尖利的聲音摩擦著蕭鴻軒姐弟和謝瑩三人的耳膜。
“窮橫什麽,保命時哭爹叫娘求爺爺告奶奶,沒錢了就想賴賬。”
一身白衣白帽身材嬌小的護士,毫無畏懼,仰看著高出一頭一身怒氣瞪大雙眼的蕭鴻軒,靚麗的麵容因為激動,扭曲猙獰。
嗤笑道;
“既然沒錢就不要看病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