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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穿[05]

  天色近黃昏, 暮色已至。


  荒郊野外,孤兒寡女,泣聲陣陣, 聞之令人心酸。


  “這位夫人,你們這是怎麽了?”思央見此立即詢問道。


  那婦人本是向龍王求救, 見到是思央這個小女孩開口,也不失望,趕緊道:“小姐嗎行行好,我的孩子被蛇咬了,現在昏過去, 能不能勞煩你們用馬車送我們進城去看大夫。”


  “被蛇咬了”思央看她們這模樣,也沒去使喚龍王, 自己就跳下馬車來走過去要看看。


  “小姐求求你們,隻要借用一下馬車就好,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們。”婦人沒多少見識, 可也懂得識人認人,但從穿著上來看,那坐在前麵趕車的才像是主人家,她說著話的時候就不住地去看龍王。


  “此地距離京城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到的,被蛇咬得看毒性。”說罷思央就直接過去查看婦人懷中的孩子。


  婦人此時六神無主,被這麽一說,又看龍王沒半點動靜,連句話都懶得說的樣子,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也就讓思央順利地把孩子從她懷中拉開, 查看起傷勢來。


  婦人懷中抱著的是個四五歲的男孩, 被咬傷的是小腿, 傷口處被吸過毒血的跡象,思央一探脈搏,蛇毒不是劇毒,但也不輕,被吸過毒血後,殘留毒素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難以吃消,這才昏迷不醒。


  思央身上可沒帶什麽解毒的藥物,龍王她也指望不上,別看他看似正常,實則輕易不能動用他所剩無多的神力。


  “他沒生命危險,那裏有個廢廟,先帶孩子進去,我看看周圍有沒有草藥,隻要把餘毒清了他就會醒。”


  婦人不太相信思央的話:“可是那是毒蛇。”


  “並非劇毒的毒蛇,你又為他吸過毒血,不會有大礙。”


  婦人半信半疑。


  思央就對龍王道:“你送她們進去,我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草藥。”


  龍王一聲不吭,倒也順從地從馬車下來。


  也許是思央表現得太過鎮定,完全不想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婦人心中信了一半,在龍王過來後就抱著孩子帶著大的跟著他進了廟裏。


  他們進廟後,婦人就快速地收拾了塊幹淨的地方,剛把孩子安頓好,思央就進來了。


  接著就是搗碎草藥敷在傷口上,當看到孩子臉上的一層淡淡的黑氣消散後,婦人終於是長鬆了口氣,身子一下就軟倒坐在地上。


  “娘。”小女孩揪著娘的衣服,很擔心。


  “娘沒事。”婦人蒼白著臉色笑了笑安撫女兒後,轉頭看向另一邊坐在火堆邊的思央。


  “小姐大恩大德小婦人無以為報,在這裏給小姐您磕頭了。”


  思央在她跪下來不斷磕頭時,無奈地起身過去拉起她:“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龍王在給火堆添柴火,聞言,忍不住向這邊看了一眼,舉手之勞,怎麽對他就不是。


  哼,凡人!


  思央把隨身帶著的包子肉餅烤了烤後,分了些給母子三人,又是把他們感動得淚汪汪的,婦人不好意思,可是她身無長物,隻有幾塊硬邦邦的麵餅,見女兒眼巴巴的,還有剛醒來虛弱的兒子,她不好意思地接受,但是隻讓孩子們吃,她還是吃自己帶的麵餅。


  對此思央沒有勉強什麽,她自己的意願,又何必置喙。


  她也隻當這是自己在能力範圍的樂善好施,世上的人被高低貴賤所劃分,太多的不得已,難為己,有些人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更多的人一輩子艱辛萬苦也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


  舉手之勞般的善舉,對別人來說,很可能就是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關於母子三人為什麽會在這荒郊野外,又為何如此落魄,思央也不想了解過多,隻當這是一次萍水相逢。


  但是在後半夜,這間破廟裏來了位不速之客後,她覺察出事情怕不是如她想的這麽簡單。


  思央沒動身,但是在一旁打坐的龍王就直接起身出去。


  半刻鍾後他帶著身寒氣回來。


  一夜好眠到天亮。


  清晨過半,思央目的地是京城,而那母子三人是正從京城離開,自是不同路。


  “夫人,一路小心,昨夜廟中有些不安靜。”臨走之前,思央還是對婦人多說了一句。


  婦人聞言先是不解,等到那馬車逐漸遠去後,猛然間想到了什麽,眼睛驚恐地瞪大。


  “娘?”小女孩擔憂的看著她娘。


  “娘在!”婦人突然一把將兩個孩子都緊緊摟在懷裏,眼中淚水滾落下來淒苦道:“沒有想到,你們那狠心的爹,竟然這麽對我們,我都選擇帶你們離開,他還派人追上來……”


  婦人說著說著,又是一頓:“走,我們馬上走。”


  必須馬上走,聽那位小姑娘的話,昨晚來了一個人,已經被阻攔下來,可保不準後麵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追來的人……


  *

  “人呢?”


  龍王指了指車頂。


  思央跳上去一看,好家夥,把人家是五花大綁的綁在車頂上,一路走了個把時辰,此時初夏已過,夜裏有寒氣,可白天熱的時候是真熱啊,清晨過後的太陽不算烈可也能把人曬得夠嗆。


  找了個空曠無人的地方,馬車停下,龍王輕輕鬆鬆地把馬車頂上的人提下來扔到地上。


  那人早已醒了,隻是一直開不了口,又被曬得暈乎乎,這一摔還把他摔清醒了。


  “唔……”


  韓琪一想到昨夜所經曆的一切他就膽寒不止,他奉駙馬之命前來追殺秦香蓮母子三人,一路上他帶著糾結複雜的心情趕到那座破廟,正準備要進去的時候,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身影,還不等他看清,隻見那人對著他揮了揮手,他就神智全無,再醒來的時候就是被綁在馬車頂部,五感封閉,那感覺可怕得讓他回想起來就心驚膽顫。


  直到這一摔!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韓琪睜眼就看到了一男一女。


  男的頭戴鬥笠,遮掩麵容,女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這樣的組合稍顯怪異,尤其是男子那一身華貴服飾,似乎少女隻是個丫鬟,可聽他們對話又覺得他想多了。


  “一個普通人而已,扔了便是,何須與他廢話。”


  “我也不太想和你多廢話。”


  “……”


  思央懟了龍王一句,才去對韓琪問道:“你又是什麽人,昨晚是要去殺那母子三人?”


  韓琪聞言神色一變,他懷疑這兩個人該不會是開封府特意派出來保護秦香蓮母子三人的。


  “你們殺了我吧。”韓琪脖子一梗,閉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樣。


  思央:“……???”


  “我這不過問了一句,你這是何意?”她好像還沒威逼利誘啊。


  “你們是開封府的人?”韓琪問道。


  思央搖頭:“不是。”


  韓琪又看向龍王,昨晚那個身影應該就是這個人,武功深不可測。


  思央也看過去。


  龍王:“……不是。”


  韓琪有些意外,在歎口氣後道:“你們想要問的我都不知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這副急於求死的模樣,真讓思央來了些興趣,摸摸下巴後,笑道:“我不但不殺你,而且還要放了你。”


  思央說到坐到,真的上前解開封閉韓琪的穴道。


  龍王不能妄動神力,可他到底還是一條龍,在和思央命線連接後,傷勢不再惡化,對別的龍不行,可對凡人他還是有自保能力,點穴輕功也不耗費神力。


  思央露出的這一手,韓琪或許不在意,可龍王卻心中一凜,他點的穴道可不是凡人能輕易解開的。


  韓琪沒想到會是這樣發展,在確定能動後,他站起身來活動活動,再看思央倆人,他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來曆,可他明白,就算放了他,他也回不去。


  ‘唰——’


  腰間鋼刀被快速拔出,橫刀決絕地抹向脖子。


  ‘鐺——’


  鋼刀落地,發出金鐵之聲。


  韓琪脖子刺痛,伸手摸去,摸得一手鮮血,抬頭對思央道:“你就算救了我,我也是死路一條。”


  思央揉了揉彈出石子的手指,道:“我有些好奇,到底是怎麽樣的事情,會讓你選擇自裁。”


  龍王也有些興趣的上前兩步。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鬼門關前走一圈,韓琪沉吟片刻後,開始述說。


  ·

  馬車的車軲轆又轉動起來,順著官道,向著京城方向駛去。


  伴讀奉老戀從前,關山險阻盼人還。


  一登天子狀元堂,駙馬黑肝即虎狼,


  滅子殺妻心喪盡,可憐無補棄糟糠。[1]

  從韓琪口中思央聽得了一段不怎麽令人舒心的故事。


  昨晚在破廟前遇到的帶著兩個孩子的婦人,名為秦香蓮,原本是在老家務農侍奉公婆,可今年又逢旱災,公婆年歲大沒挨過去,她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後就決定帶著一雙兒女來京城尋夫。


  來京城一打聽,她的夫婿原來高中狀元,被皇上賞識,迎娶公主,已經被冊封為駙馬,她尋上門去,不但沒有被夫君承認,還被趕走,連一雙兒女都差點糟了打。


  秦香蓮悲憤苦楚無處可訴,擊鼓鳴冤,開封府尹包拯得知後,因證據不足,難以審理為難之際,秦香蓮自己覺察夫婿心已變,心灰意冷之下,準備離開這裏回返老家。


  不想,這駙馬卻不罷休,派出韓琪,來了一招殺妻滅子、以絕後患的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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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詩詞來自七律·秦香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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