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穿[59]
範增死了。
項羽一想到自己連亞父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就心痛如絞。
當年是他再三誠請範增下山,助他奪得天下,後來範增言他身上並未有天下之主的命數, 可他項羽自負自傲,從不信命,認準了要英雄造時勢。
然而……
這麽多年過去,直到範增死後,項羽時常回想他說過的話, 竟也有些恍惚, 開始懷疑, 是否真如亞父所言,他項羽沒有這個天下之主的命數。
可是……
他不甘心。
在範增臨走前, 曾交代他若是想要阻攔呂雉南下援救, 必須摒棄前嫌與韓信聯手。
思索再三後, 項羽還是來找韓信。
韓信得知項羽前來後,他當即仰天大笑三聲,暢懷至極。
“我韓信幾次三番投你楚項羽, 可你項羽心胸狹隘, 更對我百般侮辱, 要將我沉埋項軍,困死不得出。”
韓信會拒絕見項羽嗎,當然不可能,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見他,勉強壓下心頭的急切,在見麵後得知項羽的來意, 他冷笑幾聲, 指著項羽的鼻子, 數落當初他對他的不公與折辱。
項羽也知道自己現在上門,等於是把臉送來給韓信打,他也心中惱怒,不過為了天下霸業,也為了死去的範增,他可以暫時忍受。
“韓信你當知道我的目的,你我聯手,先滅南郡三王,再阻呂雉,日後天下二分,你我一字平肩,你當如何?”項羽忍著氣,把自己所想全部托盤而出。
既然他來了,也沒有要和韓信來回試探,相信韓信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
韓信冷眼望著項羽。
“一字平肩,天下二分。”
這是非常大的誘惑。
然而……
“項羽啊項羽,你知道你如今在我眼中是什麽模樣嗎?”韓信指著項羽臉上滿是譏諷。
項羽臉色冷下來。
韓信渾不在意,依舊譏諷嘲笑:“赫赫有名,千古無二的楚項羽,而今在我這裏,如同是一條喪家犬。”
項羽可以忍受韓信言語上對他當初不滿的嘲諷,可是絕對無法容忍,韓信對他的肆意辱罵,他項羽一身傲氣,天生傲骨,容不得他人侵犯。
“韓信。”
項羽怒極反笑,反唇相譏:“你以為你比我又好到什麽地方,恩將仇報,呂雉對你多次有恩,你偏偏在背後反水,我常說劉邦是個小人,可他總比你這個忘恩負義背後捅刀之人,還是要強上一些。”
韓信臉色陰沉。
項羽也是一臉寒霜。
最終,這次會麵,倆人不歡而散。
如思央所料,項羽肯來向韓信求和,可倔強如韓信卻不能過得了心中的那一關,他就算是萬死也不會去幫項羽。
韓信在項羽走後,沉吟多半會,下了一個命令。
另一邊,氣急敗壞離去的項羽,對韓信咬牙切齒,也是暗暗罵了思央好幾句,最後拳頭緊握,回去後就下命。
“全軍之力,不惜代價,兩日之內,攻破南郡,擒殺三王。”
他一定要在呂雉來援之前,攻占南郡,占據絕對的優勢,才能與其一爭高下。
*
韓信在項羽發動南郡進攻之際,他到底是選擇了退走。
他這一舉動,讓南郡的蕭何樊噲等人,大鬆一口氣,若隻有項羽一人,他們還是能堅持一段時間,隻求凰尊盡快趕到。
且不說項羽如何攻城。
韓信夜觀地圖後,發現了一條從漢水道渭水的,越過丹陽,抵達廢丘的一條隱蔽小道。
長城關外駐紮的是幾十萬抗擊匈奴的長城軍,原本駐守鹹陽的關中軍,此時被思央帶走,一路平叛,如今在關內靠長城位置,駐紮著三人。
分別是雍王章邯、翟王董翳、以及塞王司馬欣,也稱之為三秦王。
從南郡丹陽,向廢丘去,若是走大路,沿途有個司馬欣擋路,一定會被發現,可從這條靠近蜀中的漢水走,利用這條隱蔽的小道,就不會被司馬欣發現,隻要他抵達廢丘,就可以利用那裏的天然地勢,先破章邯,再擊董翳,司馬欣也就如探囊取物。
既然他無法正麵和呂雉抗衡,不如趁現在呂雉項羽倆人分、身乏術之際,占據邊城一帶,背靠長城,安枕無憂。
隻是這樣一來……
·
“韓信!”
義帝將想要阻攔他入營帳的人揮開,進大帳就指著韓信斥責喝問。
“為何不與項羽結盟?”
韓信淡然揮手,讓進來的士兵不要動,他這才緩緩起身,看向這個一直被他掌控在手的義帝。
“陛下是在質問我。”他挑眉。
義帝眯起眼睛,他比多年前的青年成熟了很多,可這種成熟也不過是表麵,在韓信眼中一眼就能看清。
“分明和項羽結盟,才是我們眼下最好的選擇,你卻為了往日舊事推拒項羽,反而是行軍來此,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義帝看了眼周圍的士兵,強壓心中怒氣問道。
“因為我不願。”韓信抬著下巴,渾不在意道。
“你……”義帝怒火中燒。
“再說,陛下不是自己下令要我殺了呂雉和項羽,我又怎麽能和他們結盟呢。”
義帝語塞,強硬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們若是和項羽……”
韓信眉頭一皺,突而臉上不耐煩盡數浮現:“你說的不錯,此一時彼一時,你難道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義帝,就算在你在呂雉手中,也不過是個光鮮亮麗的傀儡,是你一直認不清自己的處境,我韓信做什麽,已經輪不到你來指摘。”
“你說什麽?”義帝滿臉的不可置信。
韓信扯了扯嘴角,斜睨他:“你若是老老實實的待著,我還能饒你一命……”
義帝氣怒交加就要上前,被早有準備的士兵快速擒住。
看著義帝狼狽的模樣,韓信一甩大袖:“可若是你不識相,不如現在就為你擬個諡號。”
諡號。
那是給死人的。
“韓信,你敢!”
義帝渾身顫抖,既是被氣得也有對韓信話中之意的恐懼。
“陛下大可一試,本元帥到底敢不敢。”
韓信見此,眼中不屑,甩袖讓人把義帝帶出去。
義帝毫無反抗之力,在即將被帶出去之際,他突然用力掙紮起來,竟是讓他從兩名士兵的鉗製中掙脫開。
“韓信,你這個逆賊,你欺騙寡人,你居心否測,你要過漢水入廢丘,分明是想要占據邊城三王之地,此乃邊城,若有閃失,匈奴來犯,長城軍無援,一旦匈奴破關而入,你韓信就是千古罪人。”
義帝自認,他是蠢,因為他是個傀儡,他根本沒有辦法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注定這一生,隻能任由他人擺布,他掙紮過,反抗過,都無濟於事。
再一次的想要一搏,卻還是一個傀儡的下場。
他看清了韓信的打算,他深痛惡覺得明白,自己無法阻攔。
他是個傀儡……
可……也是這個天下的‘帝王’。
就讓他再搏一次。
‘哢啦’一聲響,抽刀出鞘。
“噗嗤”
刀入骨血。
‘嘶’
‘噗’
鮮血飛濺。
他,又輸了。
……解脫了。
韓信麵無表情地將手中刀還鞘,望著地上逐漸沒了氣息的義帝屍首,淡淡開口:“送回去吧。”
“喏。”
*
“凰尊,韓信不見了。”
思央帶著關中軍,即將趕到南郡,此時的南郡也是搖搖欲墜,樊噲蕭何曹參等人,苦苦支撐著,等著她援軍到來。
可紀信送來急報,信中正是有關韓信。
“他怎麽會不見,難道是和項羽聯手做的戲給我們看?”
看完之後,思央稍一思索,分析出韓信用意。
“想要趁我和項羽打起來,無暇顧及他,從中得利,他這是隱藏蹤跡,跨越漢水要去廢丘,好借助地勢收攏邊城之地,背靠長城,再和我來一場持久戰,要是成功,到時候真是二分天下也不一定。”
紀信一聽著急:“那如何是要,若是我們現在前往邊城,就沒辦法援助南郡,但是南郡危在旦夕,即便是送信去,也來不及了。”
思央坐在馬背上,遙望某處的遠方,突然岔開話題。
“你看那是什麽?”
紀信一頭霧水地看去,不解道:“一群大雁?”
大雁有什麽好看的。
“你看大雁從什麽方向飛來。”
他怎麽知道,紀信撓撓頭,不過這個季節……
“是從南方遷徙來?”
思央一笑:“那是從蜀中南鄭遷徙來的大雁。”
紀信聞言,心生佩服,這天上的大雁這麽多,凰尊竟是能一眼認出,這群大雁是從蜀中而來,果真是好眼力。
“凰尊,大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陷入兩難啊。
“傳我令,大軍急速行進,援救南郡,刻不容緩。”不等紀信憂心的說完,思央就下了這條軍令。
分明是有了抉擇,可紀信還是憂心忡忡,救援南郡就沒辦法顧忌邊城一帶,要真是讓韓信占據三秦王封地,他們就有一場硬仗要打。
*
蜀中。
南鄭王都靠渭水一帶,有一條隱蔽山林。
“蜀王,陳倉小道已通,大軍通行再無阻礙。”
站在眾人最前方的廣袖長袍的男子,手執一把羽扇,聞言唇角微翹,清淡的聲音下令。
“集結大軍,六人並肩齊行,騎兵在後,出蜀。”
他的聲音並不如何大,可每一個字都如同巨錘,印在每一個人的心口,讓他們心中震蕩不已,難以自持。
出蜀。
*
丹陽已過,漢水也不是阻礙,廢丘近在咫尺,隻要大軍越過一處山坳,就可避開司馬欣眼線,入了廢丘後,再無人可阻止他。
韓信情緒激動,他一向謹慎,這山坳處有懸崖峭壁,大軍行路艱難,他也就更為小心。
所以在下屬說抓了個可疑之人,他第一反應是認為,司馬欣的眼線在此,就準備讓人拷問後,直接處置掉。
可是在得知那人是個女子後,他猶豫了一下,就是這個猶豫,讓他見到了個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人。
“……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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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關於完結,我還能苟一章。
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結局這麽多(抱頭
隻是想把每個人的結局都寫好,番外就不打算寫了(小聲嗶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