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穿[14]
豐縣的精鐵礦礦山, 比張良所想的要更大一些，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雍齒雖是靠著忽悠劉邦, 將碭軍的消息暗暗的傳遞給張良，可到底是被嚴防死守, 讓他無法接近礦山, 對此處並不了解, 給不了確切消息。
“看了之後，是不是覺得韓國賺了。”思央說陪著張良來礦山走一走, 就真的一路陪著他走上來。
“將軍慷慨。”
張良個文弱書生，一路爬山, 倒是給他爬的氣喘籲籲, 反觀身旁的碭軍將軍, 臉紅不紅這點看不出來，氣是絕對不喘的，爬一座山就像是邁腿跨了一條泥溝一樣，輕鬆的讓張良看的眼熱。
好在張良也是練過武的，雖不及正經帶兵打仗的將領，好歹比一般的小兵卒強些，總算是沒丟臉的落後思央太多。
“張司徒要不要休息會，我看你……有點堅持不住啊。”思央說著也不等張良回她, 指著前麵的一座小亭子道：“我們就去那邊歇歇腳吧。”
張良也並非要刻意強撐, 順著看了那邊之後道：“那就多謝將軍體恤。”
坐到小亭子後, 身後跟隨的親兵送上水和幾塊幹糧。
“說來, 應該盛宴款待張司徒。”捏著手中的麻餅, 思央歉意道：“這第一頓就讓張司徒吃的這般撿漏，是我招待不周。”
韓將軍和樊噲等人還在山腳邊，兩方談好交易，張良也看出思央也絕對不會輕易動他，便就隻身隨她上山。
“麻餅雖小，入口口感甚好，當做幹糧攜帶方便，足矣飽腹。”張良笑了笑並不介意，還咬了口吃完後，道：“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張良一路走來，見豐縣百姓，安居樂足，食物雖簡陋卻並未有受到饑餓之人，將軍部下兵將，各個氣色紅潤，體格健壯，可見這裏被將軍治理的井井有條。”
“錦衣玉食，還是粗茶淡飯，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將軍能吃下這粗糙食物，有一顆與民同甘共苦的仁心。”
思央頓了頓：“一塊小小的麻餅，都能被張司徒說出一番大道理，不愧是曾連出五任韓國相國的張氏，也隻有這樣的底蘊家族，才能出一個令天下文人黯淡張子房。”
張良對上那雙饒有興味的眼神，曬然一笑：“將軍太過廖讚。”
一番試探後，兩人很有默契的轉開話題。
開始聊起關於精鐵礦山上的其他事情。
說著說著，張良想要進礦洞，思央應下，隻是走到礦洞口的時候她蹙了蹙，招手叫來礦山上小負責人。
“劉百長呢？”
轉悠半天，思央總算是想起來，缺了個誰。
劉邦人呢？樊噲他們不是說在礦山上。
這裏可是歸劉邦管，現在任命他為百長，管著礦山上的幾百號人，正經百長比他以前的十裏亭長算是威風多了，畢竟以前他身邊就雍齒一個隨從。
礦山上有思央的其他親信，各個都比劉邦能力強，有責任，這樣就襯托的他無所事事，劉邦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有人幫著他管事，他什麽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按部就班，好不紊亂，井井有條，多好啊，大家開開心心的就好。
他隻要每日來露個臉，四處逛逛，確定無大礙，提著自己的小酒壺，喝喝小酒，或者偷個懶去城裏的花樓找幾個姑娘逗逗趣，日子過得不要太瀟灑，偶爾他也是有點鬱悶，找夏侯嬰樊噲他們喝酒，喝的不盡興就要散場，夏侯嬰樊噲是正經有軍職，軍務多，每每這個時候，劉邦就比較心塞。
雍齒再次背叛，雖然都沒人說他，可他劉邦也是要麵子的，他自己覺得心裏過不去。
如果不是他心軟的話，怎麽會把雍齒留下來，惹出了一番大禍。
自覺無顏見人的劉邦，就縮在酒館裏麵喝了一天的酒，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罪的分不清東南西北還要上礦山，也是很敬業。
“你是說，他從昨晚上山之後，人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思央從親信口中得知劉邦人失蹤的消息。
親信道：“我們找了一圈，最後覺得，劉百長很可能從山上滾下去，正準備派人下山去尋。”
劉邦的安危思央倒是不很擔心。
項羽還活著，劉邦絕對死不了，隻是她怎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張良見狀，十分有眼色的道：“不如將軍先去尋人，進礦洞一事，改日再行。”
雖定下交易條例，可一應事項還需再好好細談，張良要在豐縣多逗留幾日。
思央道：“那就改日再邀請張司徒，今日冒昧。”
恰好樊噲和韓將軍自山腳爬上來，思央就派人送張良下山。
剛爬上山來，又要爬下去的韓將軍：“……”老胳膊老腿，真經不起折騰。
樊噲留下來，他已經聽說劉邦不見的消息。
“我去尋劉三哥。”
思央點頭應允。
她沒下山，就留在山上等著。
樊噲找人倒是快的很，太陽沒落山，人就被找回來，隻不過……
丟了一個人，帶回來兩個。
“我是不小心滾下山，哎呀，你們都不知道我當時多驚險，被卡在石頭縫裏麵，就差一點點就掉進下麵的斷崖，幸虧戚姬路過這裏，才把我給救上來，戚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劉邦一回來就眉飛色舞，口水直噴的描述自己喝醉了腳步一崴，滾下山後的曆程多驚險，多刺激。
樊噲習慣他了，抹了抹口水後數落：“那得虧這次有人救你，要是再晚一點，小命就沒了，下次喝多了就別上山嘛。”
劉邦也有點訕訕，撓撓頭道：“我這不是敬職敬業。”
說這話他自己也覺得臉紅，沒敢去看思央的表情。
思央坐在那簡陋的小亭子裏等，在見樊噲帶回來的人後，她終於是想起來她給遺忘的一件事。
戚姬啊。
“不知道這位戚姑娘家住何處，此山，早已被封鎖，你怎麽會來到山腳下，這裏是不準百姓上山的。”思央看向劉邦身邊的少女。
少女二八年華，長得貌美如花，粗布麻衣也沒掩蓋住她的清秀容貌，身姿瘦弱，此時柔柔弱弱的模樣，縮在劉邦身後，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家的漂亮少女。
不等少女說話，劉邦就搶先開口。
“她叫戚姬，家其實住的不遠，就在芒碭山山腳下，戚姬很單純的，她什麽都不懂，父母都不在了，就和一個爺爺相依為命，她爺爺最近病了，她看不起大夫，好在她會認藥，就來我們礦山上采藥，也就因此發現我。”
樊噲點頭：“是啊將軍，我找到他們的時候，就見她扶著劉三哥在上山呢。”
戚姬。
思央沒刻意去記這個人，呂雉曾經對她的存在，恨之入骨。
當初呂雉推劉邦斬白蛇起義，起義軍駐紮在芒碭山。
呂雉與蕭何二人，整日為糧草兵馬，費盡心思，劉邦無所事事，疲懶在山中亂逛，恰好與戚姬在山野中相遇，劉邦為戚姬所救並被帶回家中。
戚姬祖父乃是趙國遺民，生有四子，皆戰死沙場，他帶著唯一的孫女隱居山林，覺得自己不久於世，見劉邦後覺得他日後不凡，就要把戚姬托負於他。
劉邦半推半就，拍胸脯應下，保證把人照顧好。
等呂雉發現戚姬存在，劉邦隻說當戚姬是妹妹在照顧，再之後……兩人就在一個良辰美景的月色下，搞在一起。
當時，雍齒曾對戚姬傾心，要劉邦為他做媒，劉邦口頭答應，隨後就和戚姬做成好事，雍齒大鬧，為了穩定軍心，呂雉背地裏傷心欲絕，恨毒劉邦戚姬，擦淨眼淚之後，咬牙認下這對狗男女。
呂雉雖恨劉邦戚姬，卻從未刁難過戚姬，也不曾給過她臉色，戚姬也表現出她單純少女的本色，不諳世事的模樣，對呂雉言聽計從，姐姐長姐姐短的叫。
呂雉便容納她這個妹妹。
直到……
劉邦平定天下，登基為帝之後。
戚姬才將她的那一層小白花的偽裝撕掉。
什麽兩人喝酒誤事，情不自禁、糊裏糊塗滾在一起。
一切不過是戚姬和祖父戚陽的算計。
看中劉邦不假，想委身托負他也不錯。
單純是假，勾引是真。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一個真勾引，一個也是真上鉤。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
戚姬要劉邦這個人，呂雉願意給，可她絕不允許自己一手幫扶的天下也落到戚姬手中。
人彘的下場，戚姬不冤。
思央回神、眼眸輕閃，定定看著戚姬良久
戚姬被這雙眼睛注視著，俏臉微紅，咬著唇又往劉邦身後躲了躲。
“額，那個，將軍……戚姬膽子小，她沒怎麽學過禮數，名字還是我給取得，你別見怪。”劉邦下意識的張手把戚姬護了護。
“劉三哥還真的是憐香惜玉。”思央諷刺的扯了扯嘴角。
呂雉對劉邦有恨，可這股恨意似乎在她死後，一切都消散，唯有不甘索饒，她沒有仇要報複，她隻有不甘的心願未了。
既然這對狗男女這樣都能攪合在一起，思央決定要大發她可憐的善心，成全他們！
劉邦訕笑：“戚姬是我的救命恩人嘛。”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是感覺，麵前的將軍突然間很危險。
“那麽，劉三哥一定要好好照顧這位救命恩人。”
劉邦忙不迭的點頭，可之後又覺得哪裏很奇怪，奇怪在何處，又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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