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穿[19]
有戰爭, 就會有犧牲。
不管是哪一方輸贏, 總是以千萬條性命作為鋪墊。
宋遼兩方, 全場默然, 有人握緊手中兵器，有人通紅了眼眶, 沉重又悲哀的氣氛, 令人喘不過氣來,
思央鬆開手, 站了起來，耶律原如同一攤爛泥癱軟下去, 躺在地上若不是還有點微弱的喘息, 幾乎和死人沒什麽區別。
“你輸了。”站立良久，舔舔幹澀的唇，思央輕聲說。
耶律原費力的睜著眼睛, 望著天空, 天灰蒙蒙的, 自從父母去世後，仇恨壓在心頭, 他周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而他現在也終於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世界了。
後悔嗎？若是從來一次，他還是會走上這條路吧, 不歸路, 為了複仇, 也是為了報複。
錯了, 即便是錯了，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對，他就是這種人。
他動了動，看向那個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少女，聲音微弱：“……你，贏了。”
他敗了，他的自傲，讓他輕敵了，一步錯，步步皆輸。
耶律原臉上身上全是血，掙紮著要爬起來。
思央冷眼看著，轉身走出去撿剛才丟掉的槍，身後傳來的破風聲，讓她眼神一厲，手握槍杆，扭身一刺。
‘噗嗤’
槍尖，從破碎的戰甲洞穿，穿破胸口的血肉。
耶律原緩緩低頭，看了看後抬頭望著思央，嘴角竟是微笑起來。
槍被用力的抽出。
沒有了支撐的耶律原，倒在地上，灰塵賤的思央微微眯起了眼睛，表情還是冷的沒有溫度，眸子中帶上一抹複雜。
再次看著天空，陽光從灰蒙蒙的雲霧中漏出道道光束。
真好……
“殺，為大將軍報仇。”
耶律原死了，遼軍驚愕過後，立馬瘋了，不管怎麽不想打仗，可兩軍陣前，不得不為，現在他們的大將軍死了，遼軍將領陷入兩難，後方是峽穀，無法撤退，隻能一戰。
思央並不認為自己的一番話，就能讓兩國不再交戰，立即後撤入宋軍，至於耶律原的屍體，遼軍應當有人給他收屍，不會把他踏成肉泥。
“八妹，你沒受傷吧。”
第一個迎上來的是趙元休。
思央搖搖頭，看到幾個哥哥們都衝在最前線，對他們倒是不擔心，不過仔細看了看，擰起眉頭：“我四哥和五哥呢？”
趙元休道：“我與七郎趕到，隻與大郎他們幾個回合，四郎五郎為引開追兵岔開了一條路，我已經派一隊人去找，你放心遼軍大部分都被你堵在這裏，他們應該能應付那部分遼軍。”
說是這麽說，思央還是有點不放心。
“老令公被呼延將軍護送去往雁門關。”趙元休又道。
思央點點頭：“現在隻等著六哥了。”
趙元休知道六郎單獨行動是思央計劃的一部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讓他去做了什麽。
大將軍身死，遼軍氣勢不足，再加上，楊家七子一半多都在這裏，各個戰力可怕，遼軍那一方沒有幾個能與他們匹敵的，再又被殺了幾元大將之後，遼軍開始潰逃，不能從峽穀走，隻能慌慌張張的從平原潰逃。
仗既然打了，就要把敵方打服打怕，大郎他們緊追不舍，勢要將遼軍擊潰，才能讓他們安穩的龜縮回去。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楊家人，那才是他們的主場，而思央也還不到她後撤的時候，四郎五郎還沒回來，她擔心兩人會不會被遼軍活捉，畢竟四郎是很有這個可能的。
不過還不等她去尋，前方傳來消息六郎回來了，不但是他四郎五郎是與他一起回來的，同時還活捉了遼國的蕭太後。
“六哥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思央笑了起來。
趙元休愕然：“原來你是讓六郎偷襲遼軍大本營去了。”
“沒錯。”思央抬了抬下巴，感覺還很驕傲。
天慶遼王死後，蕭太後暫時監國，為了兒子報仇，鳳駕一直都在前線，並掌控戰場全局，耶律原此次的計劃是被蕭太後允許的，兩個人都恨楊家，能有如此報複楊家的計劃，她當然十分樂意，甚至不惜讓耶律原帶走大部分軍力，留守大本營的兵力不足，讓思央想到了這出其不意的偷襲。
蕭太後也沒想到，被遼軍圍困住的宋軍，還分出了一部分人，千辛萬苦的繞來大本營，更讓人沒料到的是，四郎五郎掉下山崖被遼兵活捉，剛送到蕭太後麵前，六郎就趕到，發現哥哥們被捉後，先去救人，再裏應外合，本來六郎一人還有些夠嗆，加上四郎五郎，蕭太後被活捉也不冤了。
遼軍投降了，在被打的落花流水的時候就準備投降，再看他們的太後都被捉了，投降的不要太快。
投降不殺，這是楊家的準則，收繳了遼軍的兵器鎧甲戰馬戰車糧草等，人暫且被關押，而蕭太後當然是不能殺的，大軍班師回朝，蕭太後會被帶到京城，到時候就看兩國如何和諧交流。
等思央並著哥哥們回到雁門關，出城迎接他們的是一排娘子軍。
佘賽花帶著兒媳婦們趕來邊關。
“娘！”
“是娘啊。”
……
佘賽花眼含淚花的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不過也就是看看，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定在那在人高馬大的男人們襯托下，顯得纖細瘦弱的少女身上。
思央走過去：“娘。”
佘賽花抬起手。
楊家七子吸了口氣，三郎都要伸手去攔了，思央動也未動，隻是抿緊了唇。
然而那手在落下後，放輕放緩，之後卻隻是輕輕的撫在她的臉上。
“瘦了，吃了苦頭吧。”佘賽花摸著女兒的臉，眼淚掉下來，她趕來時候，從排風那裏得知了一切，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前線到底都做了什麽，她是個聰明的人，仔細細想，若是沒有女兒橫插進入，丈夫和兒子們生死難料。
思央笑了起來，握住她的手，搖搖頭：“沒有，我長高了，才顯得瘦呢。”
“八妹。”嫂子們在看完各自的丈夫後，都圍了過來，各個眼含淚花，欲語還休，她們都知道。
“好了好了，他們回來一路辛苦，先回去再說。”大嫂張羅說。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城。
自始至終都被遺忘了的襄王殿下：“……”
思央回頭看了一眼，落在後麵的六郎正與一名女子互相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那女子正是柴郡主，郎情妾意，一對有情人，收回目光之際，微一側對上襄王殿下那略帶炙熱的眸子，嘴角一勾，毫不留情的轉回頭。
襄王殿下：“……”
大軍班師回朝，百官迎城外五十裏，進城後百姓夾道相迎，鮮花喝彩包圍住進城的將士們。
思央本是不願隨著大軍進城的，偏偏是被趙元休拉著不放，不但是他，幾個哥哥們也是一反低調的常態，最後硬是把她夾在了中間，走在了大軍前頭，接受所有最熱情的目光。
“你們做什麽？”思央僵著臉低聲問身邊的大哥。
“八妹，你的事跡可都差不多廣為流傳，怎麽說也不該把你藏著掖著。”說話的是二郎。
聽著這語帶調侃的話，思央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什麽叫做廣為流傳，你們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她總覺得什麽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還發酵。
大郎無辜：“別看我，誰讓你這麽厲害，金沙灘火燒遼軍，千裏走騎射殺潘賊，兩軍陣前斬殺遼國主將，據說茶館說書最近生意非常不錯。”
聽起來就非常的威風，思央用懷疑的視線環視自己幾個哥哥：“是誰？”
從邊關抵達京城，這幾千裏，能把她在邊關的事情傳到京城，連說書的都變成話本，一般人可弄不出來這陣仗，她可不認為是這年頭信息傳達已經這麽迅速了。
“別看我們。”二郎笑了起來。
的確不像是幾個哥哥的風格，那麽隻有……
思央抬眼看向最前方，越過他們半個馬身的人，似乎是察覺到她看過來，那人回頭來，衝她微微一笑，正是襄王趙元休。
“人怕出名豬怕壯。”
思央還在想趙元休這樣做所為什麽，就被她三哥猛不丁的來一句話弄得半晌無語，她這個三哥，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偏偏一開口能讓人急眼，這什麽破比喻，誰是豬，誰壯了。
此次宋遼之戰，宋軍大捷而歸，斬獲遼兵武器軍馬數字恐怖，當然宋軍也多有損失，後續計算後，發現損傷最多的是金沙灘，但此戰被人例入典籍，朝臣認為金沙灘楊家先鋒軍代皇上赴會，早已看穿遼國鴻門宴，本已料敵於先，然後後方叛國老賊潘仁美公報私仇，延緩中軍救援才導致金沙灘戰損。
潘仁美早已伏誅，潘家被查抄，滅九族，潘貴妃被打入冷宮，第二日被賜白綾一條。
料理完叛國賊潘仁美的後續，接下來就是大肆封賞，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楊家一門，楊家七子不但把遼軍打的節節敗退，連遼國蕭太後都活捉，這功勞厚重的相當厲害。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在朝會上，準備接受封賞時候，楊令公帶著七個兒子齊刷刷站出來向皇帝請罪。
請罪的罪名是金沙灘失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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