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穿[05]
洛天佑被思央一句話給罵的懵了。
他剛才看到幾人就是存心來找茬的, 可現在被這麽奚落, 他的自尊心可不允許,這幾日仙樂都賭場的生意並不好,全部都是馮敬堯的人在暗中做的手腳, 他想要找馮敬堯算賬, 偏偏海叔說不能輕舉妄動。
好, 現在本來想在這裏出出氣, 馮敬堯的女人這般不識相,他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洛天佑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顧小姐你可要為你剛才所說的話負責。”
說話的同時,他也緩緩的站起來,雙手插在褲兜裏麵,神色陰沉的望著思央。
馮程程在洛天佑出現時候就覺得不安, 現在看他這副模樣,小心又緊張的拉住思央的手,她到底是馮敬堯的女兒, 大小姐從來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這位先生,剛才是你冒犯在先,今日的事情我們也不想太過計較,現在你回到自己的桌位上, 好嗎?”馮程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些, 她們三個女人在外,對上男人還是吃虧的。
洛天佑聳聳肩, 唇角勾了勾, 眼神惡意的在馮程程身上掃過:“我覺得並不好, 如果顧小姐可以為剛才的事情給我賠禮道歉的話,我或許可以網開一麵。”
“你以為你是誰啊,顧小姐是馮先生的人,你小心掂量著點。”要不是思央攔著,錢來喜都想上前直接打爆洛天佑的頭。
“就是因為你們是馮敬堯的人,我才不會放過。”洛天佑不再忍耐,惡狠狠的哼了聲:“馮敬堯敢動我仙樂都,我就拿他女人出出氣。”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思央手拍拍馮程程安撫:“我當然是會為我所說的話負責,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敗類,我有說錯嗎?但凡你有種,可以直接帶人打到馮氏公館,而不是在這裏為難女人。”
洛天佑臉色難看的很:“馮敬堯的人,我就為難了怎麽樣。”
一腳踢開椅子,洛天佑抬手就要去抓思央,他對這個女人看自己鄙夷的表情,不屑視線,很是厭惡,想要親手讓她嚐嚐自己種的苦果,最好是能讓她痛哭求饒。
‘呯,啪。’
‘噗嗤’
“——啊”
洛天佑捂著手痛叫一聲。他的右手布滿了鮮血,上麵還插著碎玻璃渣,看著就感覺疼。
思央把手中的半截酒瓶子扔在桌上,那破酒瓶碎裂處還沾染著鮮紅的血,血將雪白的桌布染紅了。
剛才事情發生的太快,錢來喜和馮程程連尖叫都沒來不得及發出,或者說是忘了叫,現在皆是瞪大眼睛吃驚的盯著思央和洛天佑。
餐廳二樓臨著欄杆的一桌坐了一人,這會兒他和整個餐廳的人一樣,都注視著下麵對持中的雙方。
他早注意剛才的動靜,一方是毫無風度惡意找茬的惡少,另外是三名柔弱女流,不管他們私底下是什麽情況,在看到洛天佑要對女人動手的時候,他便做好阻攔的準備。
忽然之間的發展超乎眾人所料。
明明看起來是個漂亮柔弱的女人,動作相當幹脆利落,洛天佑一出手,她便一手直接攥住他的手,強按在餐桌上,另一隻手拿著桌上的一隻酒瓶,用力敲碎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酒瓶鋒利的一頭狠狠插在那隻手上……
……血花四濺。
“少爺。”跟著洛天佑的阿錦,看他淒慘的樣子,立刻要從懷裏麵掏槍。
思央一腳狠狠踹在桌子上,桌子傾倒撞在阿錦的身上,撞的他痛的彎腰,下一刻他手中的槍便被一隻手強硬的奪走。
洛天佑手,槍剛摸出來,腦袋上就被重重頂了一下,頓時不敢動了。
“洛少爺,現在你有什麽話要說。”
思央手中拿著從阿錦手裏搶過來的槍,抵著洛天佑的腦袋,微笑著問他。
手被廢了一隻,頭頂上還有這麽大個威脅,上海這地方,人命是不值錢的,有的人死了就死了,每天拚個你死我活,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洛天佑一想到拿槍指著自己的是馮敬堯的女人,忍不住打個寒顫,吞吞口水,把手中槍乖乖放到桌上,雙手舉起,幹巴巴道:“顧,顧小姐,我們有話好好說,你,你小心手裏麵的槍,別走火了……”
‘啪嗒’
思央在洛天佑說話的時候,慢悠悠的用拇指把槍的保險給開了。
一滴冷汗從洛天佑的眼角順著臉頰,流到了下巴。
他感覺,自己真的是處於鬼門關邊緣。
站在思央後麵的錢來喜和馮程程對視一眼,對如此強硬手段的顧清華,都覺得驚奇不已。
“清華你小心點啊。”錢來喜真的挺怕思央把人給一槍崩了。
“我會的。”思央輕聲應著,可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著實讓人捏了把汗……嗯,這個捏汗的對象是洛天佑。
洛天佑手上疼,可頭更疼。
一旁的阿錦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顧小姐你悠著點,我家少爺剛才是衝動了點,可是你看在於老板的麵子上,就網開一麵。”
洛天佑想到顧清華似乎跟於鎮海的關係有貓膩,立刻慫的求饒:“是是,是啊,顧小姐,我我爹可是海叔的師父,我們都是一家人。”
“誰跟你一家人。”錢來喜看了眼馮程程,呸了洛天佑一口:“剛才的囂張氣焰哪裏去了?”
思央不可能真的在這裏打死洛天佑,雖然她很想這麽做。
“程程……”
馮程程上前:“華姐?”
思央道:“這麽大的動靜,巡捕房的人得到消息,也應該快到了,你去外麵看一看。”
馮程程剛出去,巡捕房的人就到了門口,領頭的正好是馮程程一起在天津讀書的同學陳翰林,一聽完她說的話後,立刻就派人把洛天華和阿錦拷了起來,準備以尋釁挑事的罪名給關押起來。
看著被抓起來的洛天佑兩人,思央把槍的保險又給上好,槍掉轉頭遞給陳翰林:“麻煩陳隊長了。”
陳翰林以前是個年輕氣盛的人,但在經過一些事情後,行事越發的穩重:“顧小姐嚴重了,我們巡捕房就是要維護法租界的治安,這樣的人我們會帶回去好好的教育。”
有這句話思央就滿意了:“改日一定要跟程程,好好請陳隊長吃頓飯。”
被巡捕房的人抓了,洛天佑反而放輕鬆了,他料定巡捕房是不會殺了他的,而一旦於鎮海知道他被抓關起來,肯定是會去救他的。
“你等著……”臨走還不忘給思央放狠話。
思央挑了挑眉,對陳翰林道:“這位洛先生當著陳隊長你的麵還在恐嚇我,你可一定要秉公處理。”
陳翰林眼神一瞥,抓著洛天佑的巡捕房的一人意會,狠狠照著他肚子就給了一拳,打的他悶聲痛叫,那邊想要叫囂的阿錦,立馬閉上嘴,乖的跟個孫子一樣。
巡捕房的人離開,思央也不便在這裏久留,帶著錢來喜和馮程程也要走,而這時候,於鎮海和許文強竟是共同趕來。
前者是因為洛天華,後者看情況好是跟著他一起來的。
“清華,怎麽是你?”於鎮海一看到思央,就激動的跑到他身邊,震驚道:“我得到消息說天佑在這裏和馮敬堯的人起了爭執,難道說……”
思央從錢來喜的手中拿過帕子,慢慢的擦著臉上剛才沾的血跡,輕飄飄的瞥了於鎮海一眼:“沒錯,就是我。”
於鎮海心裏一咯噔,也沒心思關心洛天佑了:“你哪裏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他看著那帕子上的血著急道。
胳膊一抬擋開了於鎮海的手,思央淡淡勾唇:“我沒事,你要擔心的還是你那個師父的好兒子,這一次算是輕易放過他了,下一回再見到,最好別落到我手中。”
說罷,並不想和於鎮海在這裏糾纏,就要走,可是馮程程卻不想走了。
馮程程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許文強,又驚又喜,不由的就湊近去打招呼。
許文強是在和於鎮海談大劇院合作的事情,表麵上他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恰巧有人稟報洛天佑的事情,他就跟過來了。
“華姐你剛才受驚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跟許先生認識,正有事情想要請教他。”馮程程剛到上海就被人劫持,是許文強救了他,一個年輕英俊,且富有才學,氣度偏偏的男子,瞬間點燃了她那一顆情竇初開的少女心。
思央見此了然一笑,不再強求,而於鎮海隻能痛苦又無奈的放她走。
餐廳這裏的事情可以說是落幕了,於鎮海他們還是進去看了一眼,從思央她們那一桌的狼藉,還是能看出先前的激烈對持,再加上許文強身邊的馮程程念叨個不停,也就更為明白經過了。
於鎮海既的驚訝又是心疼。
驚訝於思央的臨變自保能力,又轉而腦補,十年中發生了什麽讓她從一個弱女子變成這般樣子,於是更加的自責了。
“鎮海。”
於鎮海長歎一聲,正要離開餐廳,可卻被一道醇厚的聲音叫停了腳步,他一頓後猛然轉身,就看到餐廳二樓下來一名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向他走來。
“靜山兄。”於鎮海脫口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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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日在仙樂都之後,思央還是第一次見到馮敬堯。
回來後房子外麵就停了一輛熟悉牌號的車,馮敬堯的手下在門口把手,見到她後恭敬的招呼一聲後,才把門打開。
“你怎麽到我這來了。”進屋就見馮敬堯坐在沙發上,抬頭正在和祥叔說著什麽。
“過來。”馮敬堯止住話頭,對思央招了招手,後者把身上大衣脫下後,交給錢來喜,大大方方的坐了過去。
馮敬堯親昵的攬住思央的肩膀,嚴肅道:“剛才我聽阿祥說,你們和程程出去吃飯,遇到了點事情。”
“對,一個不自量力的小醜,幸虧巡捕房的人及時趕到。”馮敬堯能這麽說,可以確定他已經得到消息了,思央就不必要對他有什麽隱瞞了。
馮敬堯點點頭,感歎:“沒想到你還會這般臨危不亂的鎮定。”
“我也怕呀,但是我想到程程就在我身邊,我怎麽能讓她有危險,隻傷我一個就夠了。”咬了咬唇,思央苦笑著低下頭。
“哎呀,清華你手怎麽了?”錢來喜在旁邊站著,眼尖的發現什麽。
馮敬堯望去,就看到思央手心有一道利器劃破的傷痕,雖用帕子包住了,可還是在滲血。
馮程程就是馮敬堯唯一的逆鱗,他的軟肋,思央把他女兒提出來時候,他的態度就已經在變了,這會兒發現她受傷了,捧住她的手一看,立刻對祥叔叫道:“快去把張醫生給請過來。”
張醫生很快趕來,皮肉傷消毒上藥包紮好,過幾天就沒事了。
而馮敬堯則是好好展現了一把自己的溫柔體貼,直到思央再三表示自己有錢來喜照顧,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這裏。
“你受傷了也不說一聲。”馮敬堯一走,錢來喜就開始數落思央:“今天我一看,你幸虧沒答應和於鎮海在一起,蛇鼠一窩,有洛天佑那樣的人,於鎮海能是個好的,還是馮先生對你好,還這樣照顧你。”
思央搖頭,並不認同錢來喜的話:“你太想當然了,你以為馮敬堯來,就是關心我來的。”
“難道不是?”錢來喜眨巴眨巴眼睛。
“他是來問罪的。”思央把馮敬堯看的透透的,法租界大半都是他的勢力,怕是在懷疑她和於鎮海之間的關係,才過來試探。
雖然拿著馮程程糊弄了過去,但馮敬堯疑心病重,等到他發現於鎮海對顧清華的癡情後,就會拿捏思央當槍使。
她沒有這個被利用的好習慣,看來,還是早點脫離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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