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穿[09]
“丁香姑娘好巧啊。”
“是啊, 你這是從哪兒來?”
今晨天氣好,思央抱著琴去了書院後山陶冶情操,剛回來就被兩人攔住了去路。
望著麵前這兩位在作死道路上,從來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炮灰,思央抿了抿唇淡聲道:“你們的早課做完了。”
婁敬文搓了搓手心,一雙色眯眯的小眼睛在思央身上掃了兩下,書院裏麵都是男人,他本來還想帶一個小妾來,但根本不允許, 讀書對於他來說就跟坐牢一樣。
不然也不至於在看到路秉章的未婚妻時候, 他色膽包天的就跑去調戲,最後還讓自己吃盡了苦頭。
說起路秉章婁敬文就是一肚子的火氣,他得知如意是朝陽府潘太守的逃妾時候, 還十分高興, 想著去通風報信的話, 好好的報複一下路秉章,誰知道還不等他做好注意就被人套了麻袋暴打一頓,等傷養好後,已經遲了,潘太守被個職查辦,路秉章和他的貌美如花的妻子, 恩恩愛愛不知道有幸福。
婁敬文扼腕之餘, 在書院裏麵更不敢招惹路秉章了, 但他這個人一向是愛作死的。
這不看到思央從遠處走來, 眼珠子一轉就上前來。
“丁香姑娘還真的是關心我呀。”婁敬文咧嘴笑,一邊挨近思央,手腳也不安分。
思央轉了個身和他拉開距離,眉目清冷的看著他:“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婁敬文隻覺得被那雙眼睛看的,自己身子就無端的酥了半邊,臉上癡漢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就露了出來:“難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丁香姑娘說說話了,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授琴老師,學生有不懂的地方當然是要來找老師詢問了。”
如果不是怕在書院裏麵暴露什麽,思央現在就想把這人給暴打一頓,這種人啊,從來記吃不記打,讓人厭煩的很。
“你們琴技上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來找我請教倒是可以,但男女授受不親,等回頭我會找我爹在你們下課之餘,另外開一堂課,讓你們詢問問題的。”說罷,思央也不準備在這裏和他們廢話,就要離開。
而婁敬文可不想這麽放過思央,眼神一掃,辛平得到授意,張開手就擋在了她麵前。
思央麵色微變,倒也沒驚慌:“怎麽,你們還想做什麽不成。”
“丁香姑娘說笑了,你是老師的女兒我們怎麽敢對你放肆。”嘴上這麽說,他自個兒又管不住自己的手,朝著思央抱著琴的手上摸了去。
思央把抱著琴調動了位置,琴的一頭啪的一下,拍在了婁敬文的賊手上,疼的齜牙咧嘴直抽抽:“你,你你……”
“再不讓開,我就要喊人了?”這裏是書院裏麵,隨便高喊一聲,肯定是會有人跑過來的。
婁敬文也不是真的想要調戲人,就是想來占個便宜,可現在看,便宜都沒得占不由惱火:“丁香姑娘你想喊誰呀,難不成喊那個書童四九來保護你。”
“早知道老師這麽不講究女婿的身份,我就厚著臉皮去他老人家跟前求娶你了。”
“婁敬文你說話注意點分寸。”思央冷聲道。
婁敬文就是個不怕死的,根本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雙眼打量著思央,哀痛惋惜:“你說老師也是的,怎麽就把你這麽個好姑娘說給四九那個書童,老師不會是老糊塗了吧。”
這回思央沒忍住,一腳就踢在了婁敬文的腿上。
看他痛的抱腿跳腳,眼一橫道:“你要再胡說八道的話,我就給你嘴巴縫上。”
辛平一向是婁敬文的小跟班,連忙把老大給扶好,嘴裏麵卻說:“丁香姑娘我們老大說的也沒錯,你嫁給四九,還不如嫁給老大呢。”
四九……?
思央想起了一件事情。
婁敬文抱著腿還是嘴碎的很:“現在書院到處都在說你馬上要嫁給四九了,好歹你也是書香世家的小姐,把你配給個書童,我看著都心疼。”
這話不假,婁敬文是真的心疼,不是心疼思央,是心疼自己晚了一步,豔福沒給落到自己身上。
皺皺眉頭,思央大概清楚是怎麽回事了,看著婁敬文兩人,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我的事情,就不勞駕你二人費心了,既然你們如此好心,我也投桃報李,回頭就讓我爹,好好給你們開開小灶,好讓你們學問更進一步。”
婁敬文&辛平:“……”
思央笑道:“這樣的好福利不是誰都有的。”
他們才不要什麽開小灶的福利呢,愛誰誰去,作為尼山書院裏麵一鍋粥的老鼠屎,一眾學子中的學渣,他們一點都不想要好好學習,隻想混吃等死好嘛。
不管這兩人怎麽哀嚎,思央隻是柔柔一笑,利落轉身就要離開。
剛轉身要走,就看前麵有兩人並肩迎麵來。
路秉章穿著尼山書院的學子儒服很好認,但他身邊的這位呢?
思央詫異:“你,馬公子?”
馬文才收起剛才看戲閑閑扇著的折扇,抱拳作輯:“丁香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原來你們認識啊。”路秉章指了指兩人。
梁山伯拉著四九走了,路秉章得知馬文才來意後,帶路的就換成他了,恰巧在這裏又碰到了思央。
路秉章對婁敬文兩個是最沒好感的,剛才的話他遠遠的也聽見了,眼睛瞪圓,眉毛一豎:“你們兩個是不是舉得活得不耐煩了。”
婁敬文兩人一見到路秉章就跟老鼠見了貓,這會兒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連連搖頭:“沒沒有,沒有,我們是關心丁香姑娘。”
“人家還輪不到你們假惺惺,都給我滾。”
路秉章一聲吼,婁敬文辛平屁滾尿流且麻溜的滾了。
思央是不覺得他們說的話怎樣,無非就是一場誤會而已,倒是對上馬文才意味深長的眼睛,反而有些尷尬。
“馬公子怎麽會來到尼山書院”思央想轉開話題。
馬文才並不對剛才的事情發言,也輪不到他,從善如流的道:“在下上回說過,醉心一張簫曲,又得知丁院長譜曲了得,便想來請教一番。”
在京城兩麵之緣,他的確是有提過此事,沒想到這麽行動派,思央原以為祝英台離開書院,這人就不會出現了,她還沒忘記,馬文才還是趙定方的義子,兩人狼狽為奸做了不少缺德事,且他在尼山書院時候,也是一肚子壞水,暗地裏折騰不少事情,差點把梁山伯的小命都給玩完了。
現在情況也不一樣,他最好是別整什麽幺蛾子,想罷,再他渾身氣度如清風朗月,思央明眸微動道:“上回也多虧了馬公子,既然你來了,那麽自然是要我爹好好的給你譜一張曲。”
“丁香你知道,你和四九……”路秉章話一出口覺得不對,本來就沒什麽,都是四九那個小子會錯意,現在說出來就像思央和他掛鉤了一樣,自己砸吧下嘴,挺不得勁的。
思央看他一眼道:“這件事情就是個誤會,回頭我會找我爹娘說清楚的,本就是沒影的事情,也是旁人以訛傳訛。”
“額……對,你說的對。”路秉章聽出來了,如果說一開始老師一家還屬意梁山伯這個女婿人選的話,現在經過此事怕是沒戲了,作為梁山伯的好兄弟,路秉章還挺為他可惜的,說來說起就是四九這個不著調的,一個書童心也太大了。
“馬公子這裏就由我帶著去見我爹,你先回去吧。”思央說。
路秉章悶聲應下,衝馬文才打過招呼後才離開。
“京城一別,丁香姑娘清減了許多。”兩人同行,馬文才身後跟著書童。
思央抱琴離著馬文才有一臂距離:“夏日炎熱,吃食上就用的少了,倒是馬公子風采依舊。”
馬文才輕搖折扇,目光在思央臉上掃過,見她臉上帶有盈盈笑意,容顏清麗可人,吐語如珠,聲音又柔又清脆,動聽之餘讓他忍不住又多細看了兩眼。
“馬公子?”思央連著喚了兩聲。
馬文才神色一怔:“額,啊?”
思央指著前麵道:“我家到了,我先領你進去,我爹應該回來了,你稍候片刻我去叫人。”
馬文才神思不屬的點點頭:“……好,在下是晚輩,拜訪丁夫子,多等等也是應該的。”
思央把馬文才安排坐下,叫來家中小廝上茶,自己先去了後屋。
丁夫子和丁師母很快就出來接待馬文才。
思央就沒再去前廳,在後麵聽了一通,馬文才彬彬有禮的把丁夫子給吹捧了一番,再說明來意後,丁夫子表現的是分外喜歡,當下就表示一定會好好的招待他,還讓他在家中暫住。
這點思央也沒法阻止,但馬文才隻要不使壞,她可以先不管他。
才回到房中,窗欞突然一響,思央打開窗一看,就發現一人縮頭縮腦的藏在外麵,似乎怕被人發現,可有忍不住探著脖子向這邊張望,直到看到窗戶打開後。
“丁香姑娘。”那人驚喜的喊了聲。
思央無語的看著藏身在花壇裏麵,露出半個身子的四九,心中一陣無力。
“四九你在這幹嘛呢?”思央沒好氣的喊道。
四九左右看看沒人,立刻的從花壇裏麵跑了出來,又蹦又跳的竄到了思央的窗台前,仰著臉看著他。
對上四九那癡情的視線,思央忍不住抖了抖身上跳起來的雞皮疙瘩,四九那長相配上他的那副神情,一般人真的是招架不住。
以手扶額,擋住視線,思央覺得再看下去的話,會辣眼睛疼。
“丁香姑娘……”那哀怨的聲音啊。
思央也不裝傻了,她本來想著此事讓丁師母來給他說清楚,好讓四九不要自作多情,但現在看起來,他似乎已經知道了,但並不死心的樣子。
“四九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四九被真相打擊的不輕,傷心的不能走自己,被自家公子一通安慰之後,不但沒好些,反而更是心疼難過,他本來對思央是沒什麽心思的,可因為他的誤會,就把思央當做了自己未來的妻子看待,然而事實教會了他做人。
四九扒拉著窗戶,期期艾艾的道:“丁香姑娘你是要嫁給我家公子嗎?”
思央嘴角微微扯了下:“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到這不著調的消息,我的婚事爹娘暫時並沒有定下,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在外麵到處胡亂說些什麽,這樣會給我帶來很大的不便。”
聽前一段話四九是開心的,可還沒等到心花怒放完,一盆冷水就澆頭上來了,他一下著急了:“丁香姑娘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要誤會的,隻是那天……”
“那天我娘向你詢問的是你家公子的情況,所為的也不是我的婚事,而是我爹娘覺得你家公子家境困苦,心生憐憫想多多資助,一時多說了幾句,也不知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思央打斷了他的話。
四九呆呆的站在窗戶下看著裏麵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二八年華,身著鵝黃衣裙,姿容儀態氣質高雅,與之相比少女是天上的彩雲,自己就如同地上的汙泥。
從未有過的自卑從四九心裏麵蔓延出來。
思央看清了他臉上的神態,卻沒有想要安慰他,繼續冷聲道:“關於書院裏麵的傳言,我便不和你追究了,隻希望你日後謹言慎行,說話做事,三思後行。”
此話就差沒說,讓他以後多長長腦子。
“是……,是四九不知分寸……”四九低下頭來,哭喪著臉抽泣:“是我不好,讓丁香姑娘你為難了。”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但你這般行事,還是要多為你家公子考慮,那些話傳到我爹的耳朵裏麵,為難的就是你家公子。”思央淡淡道。
四九身軀一震,再多的訴苦也說不出來:“四九……四九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丁香姑娘。”
丟下這句話後,四九飛快的跑走。
“這樣的書童,敗壞丁香姑娘名譽,竟是被輕易饒了。”馬文才信步而來。
思央的手搭在窗欄上:“不著調的下人而已,再糾纏下去又有什麽好。”
馬文才仔細的看了看她,發現她臉色淡然的,似乎並沒有因此事而心生波瀾,不由道:“看來在下還不如丁香姑娘你心境豁達。”
思央低頭輕笑。
飛快跑開的四九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向後瞧了一眼,這一眼更是讓他心都碎了,剛才對自己冷言冷語,不假辭色的少女,現在對著另外一個男人巧笑嫣兮,這就是差距嗎?
“馬公子你房間在西邊。”
祝英台離開書院,她的宿舍就空了出來,而原本在家中住著的梁山伯也搬到了她的房間去,馬文才過來安排的就是梁山伯以前所住的屋子。
“剛才聽到這邊的動靜,所以來看看。”馬文才解釋說:“丁香姑娘既然無事的話,那我就放心了。”他沒在此逗留,風度翩翩的告辭離開。
盯著馬文才的背影,良久後思央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
當初丁香流落風塵,此時恰好梁山伯帶著祝英台私奔,發現她的蹤跡要幫她贖身,可馬文才也在那個時候找了過來,丁香幫助二人逃離,事後卻被氣急敗壞的馬文才給毀了容。
皺了皺眉,思央眼眸一冷,這個馬文才和丁香記憶當中的有些不大一樣,以她看人的眼光,他到不像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且看著吧。”現在趙定方還活蹦亂跳,馬文才暫時就先不動,還是那句話,他最好別起什麽壞心思。
四九的事情丁夫子和丁師母還是知道了,兩個人當時氣得腦子就是一暈。
尤其是丁夫子,差點暴跳如雷,連妻管嚴在這時候都不管用了。
“我就說梁山伯他看著老實,就不是個好東西,你看看,他縱容書童敗壞我女兒名聲,簡直……簡直氣死我了。”丁夫子叉著腰在房間走來走去。
丁師母靠坐在椅子上,手撫著額頭,心裏麵是一陣一陣的難受,當初梁山伯沒有束脩交學費,是她非要和相公對著幹,強硬的把人留了下來,為此還不惜鬧了脾氣,誰知道到頭來還差點兒害了自己的女兒,這麽一想心中鬱悶更甚。
“爹,娘你們也別全怪梁山伯了。”思央是知道梁山伯是真的傻,並非故意所為,她也就說一句公道話:“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誰說的話都聽,還有你們也是,四九那腦子缺根筋,跟梁山伯不分上下,說來還是你們沒說明白,鬧出了烏龍,下一回再給我決定親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下,別這麽貿然行事。”
“是娘和你爹不好,此事也沒鬧大,暫且就不提了。”
丁夫子重重一哼:“幸好沒有鬧得沸沸揚揚,不然丁香以後怎麽嫁人。”
“還說呢,早幾年我就說要給女兒相看人家,你不願意,要留幾年,你看看現在著急了吧。”
“這到怪我身上了。”
……
思央:“……”
在丁夫子和丁師母吵得不可開交時候,思央默默敗退,反正現在婚事短時間內,應該沒人會提了……吧。
馬文才在書院中待了下來,也不知道怎麽和丁夫子說的,讓他在書院學堂中找了個位置旁聽,下課後還和書院學子共同交流,空閑時候就和丁夫子一起研究譜曲,不過短短幾日,他簡直像是融入了這裏一般,若是用個詞形容,那是如魚得水般,悠閑自在。
就在思央想著,馬文才是不是要在這裏繼續逗留下去的時候,他終於是提出要告辭了。
別說,他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丁夫子了。
尼山書院這一屆的學子當中學問最好的就是梁山伯,其次是路秉章,其他人都差了些,比較可惜的是已經回家的祝英台也是個好苗子,但人都走了,丁夫子也就不提了。
而這段時間的相處後,馬文才旁聽的時候,也是跟其他學子一樣完成他布置下去的作業,從學問上來說,他和梁山伯可以說是不分伯仲,作為老師遇到這樣的學生一個兩個是不嫌多的。
上回因為女兒的事情,丁夫子對梁山伯心裏麵是有點芥蒂的,他不會做出苛待學生的事情,可在又碰到個馬文才後,愛才之心活躍了起來。
但人家馬文才是文采學院的,他也隻能望之興歎。
然而,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文采書院的王夫子知道我在尼山書院拜訪丁夫子,特地寫了一封推薦信。”
丁夫子看著剛走又回來的人,愕然:“什麽?”
馬文才作輯一禮道:“王夫子推薦學生來尼山書院讀書。”
丁夫子打開那封信後才知道,自己看中的學生真的變成自己家的了。
“還有兩年時間不到就要到會試,丁夫子才學八鬥,學生這些時日旁聽之後,更是深感有所得,所以特地請王夫子為學生寫了這封信,期望能在尼山書院就讀,為會試再努力一番。”馬文才表情認真,言辭懇切,聽著就讓人動容
“好好好,尼山書院敞開大門迎接八方學子,你有求學之心,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丁夫子高興的是滿麵紅光。
如此,馬文才竟是在尼山書院紮根了,這還真的出乎思央。
因為尼山書院的宿舍已經滿了,馬文才最後得到了梁山伯剛開始來的待遇,繼續住丁夫子家先前的客房,這一點他表示並沒有問題。
思央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群人在裏裏外外的搬東西。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馬文才從內走出,看到她眼睛一亮:“丁香姑娘,許久不見。”
什麽許久不見,他不是早上才走的嗎?怎麽又回來了。
※※※※※※※※※※※※※※※※※※※※
補完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