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穿[13]二更
太醫的話猶在耳邊。
永壽宮的茶點中被放了其他的香料, 原本是沒有什麽的, 可偏偏的熹妃吃的紅提裏麵又被人放了另外一種藥物。
兩廂一混合,就起了別樣的效果, 最終導致熹妃早產。
“本來不應該這麽早發作的,可這幾日熹妃娘娘應當是多吃了紅提,導致在……永壽宮就直接發動了肚子, 也幸虧如此, 時間要是再長一些的話,就不妙了,到時候就算是生下來, 也有可能會是個死胎。”
思央看的真切, 在太醫說是‘死胎’二字的時候, 胤禛的麵皮抽了一下。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照你這麽說, 就認定了是本宮在害熹妃了?”烏拉那拉氏越發的覺得不好了,語氣激烈又氣憤。
太醫說完自己該說的之後, 就直接跪倒在地,對胤禛道:“皇上, 臣還需要給熹妃娘娘配一副藥,她現在這個情況,還是很危險。”
“去吧。”
胤禛說這樣的話, 令烏拉那拉氏轉而看向了他, 卻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咬了咬唇道:“皇上……”
“奴婢知罪,這些事情都是老奴幹的,和皇後娘娘沒有半點兒關係。”
撲通一聲。
一直都跟在皇後身邊的一個嬤嬤跪倒在地,趴在地麵上,不斷的衝著胤禛磕頭請罪。
在場眾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而變的最難看的就是烏拉那拉氏。
“周嬤嬤,你在做什麽。”烏拉那拉氏去拉周嬤嬤的手,卻被後者躲了過去。
周嬤嬤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對著烏拉那拉氏不住搖頭,哭道:“娘娘,是老奴的錯,老奴不該不聽娘娘勸說,這些罪責老奴一人擔下了。”
烏拉那拉氏眼前一黑,差點兒暈了過去,扶住身前的桌子,她盯著周嬤嬤,胸口的一股氣聚集著,噎的她難以開口,到底做沒做過的事情,她自己不清楚嗎?
熹妃早產,她根本沒下手,縱然日日夜夜烏拉那拉氏都恨的不行,可她還是沒動手,不過,不是因為她善良,而是她想找個恰當的時機而已,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不是最好,誰想到她會突然就發動了,太醫說出那番話,她就知道著了道了,可萬萬沒想到,最大的一個溝竟然是在自己身邊。
周嬤嬤是她的身邊的親信,這下是怎麽也洗不清了。
烏拉那拉氏就是長了一百張口,都抵不上周嬤嬤的幾句汙蔑,況且她說的還是有鼻子有眼的,雖然她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攬罪,可她是皇後的人,她做的不就等於是皇後的命令。
胤禛一張臉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眼前的一場鬧劇讓他胸口的火焰不斷的高漲,一張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的在場眾人,噤若寒蟬。
太醫再一次的被叫了回來,因為周嬤嬤認罪特別痛快,一副想要保住誰的模樣,緊趕慢趕的把什麽都交代了不說,還把那令熹妃早產的藥給拿了出來。
這種藥物,和一隻食用香料,混搭著吃,輕則讓孕婦早產生下病兒,重則誕下死胎,另外病兒都活不大久。
當太醫的話說完後,思央渾身顫抖,扶著額頭身子搖搖欲墜,虧得旁邊的宮女扶住。
胤禛臉色一變,還沒說話,就見她步伐踉蹌的跑上前來,一把抓住那包在永壽宮搜出來的藥,抖著唇道:“當,當年臣妾生福宜的時候,就,就是遭人暗害,可卻找不著凶手,太醫也說那是讓人早產的藥,說,是不是你……”
下一刻,思央轉而揪住了跪著周嬤嬤,臉上痛苦痛恨,清淚不斷的滑落。
齊妃眼皮子一跳,她覺得要出大事了,小心的瞥了眼上座的胤禛,準備拉住思央:“貴妃娘娘別這麽說,或許是個巧合……”
她話音剛落,卻是發現周嬤嬤抖若篩糠,臉色發白唇發青,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齊妃頓時吞咽了口口水。
“那,那不,不是老奴,不是……”
周嬤嬤這樣的漏洞百出的否認,怎麽能讓人信服,思央站起來抹了一把淚,目光對上胤禛,最後跪在他的麵前,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這是認定,福宜的死跟周嬤嬤有關了。
“貴妃休要信口雌黃。”烏拉那拉氏下意識的反駁,可是剛說完這話後,她臉色一驚,思央剛才拽的是周嬤嬤,可她急忙忙的開口,不是自己把自己推出來了。
胤禛在看到搜出來的藥的時候,就不發一言,直到思央跪在他麵前。
四目雙對,最先移開是胤禛。
“皇上……”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朕……”胤禛隻覺得開口艱難,可他還是下令了:“將這老奴帶下去嚴刑審問。”
烏拉那拉氏似乎因為這句話,醒神過來,她如今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應該去說些什麽:“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
“夠了。”胤禛打斷她的話,一眼也沒看她。
完了。
這是個局,從王爺府邸,到深宮內苑,烏拉那拉氏怎麽不清楚眼下情況,她身邊的人背叛了她,而今天的一切明著是對熹妃,暗中全部是為她設的局。
景仁宮內,熹妃生產的痛呼還在繼續,產房忙成一片,而在外麵,氣氛一片沉凝,每個人都是心思各異。
直到傍晚,產房內才傳來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
“恭喜皇上,熹妃娘娘平安產下一名小格格。”
是個小格格,胤禛臉上沒多少失望,太醫在說過,孩子就算是生下來也可能是個早夭的病兒,所以他就有所準備了。
如今母女平安,周嬤嬤還沒有審問完畢,但一些事情,似乎都可以下結論了,皇後一臉的菜色,試圖把自己摘出來,可是哪兒有這麽容易的。
回到翊坤宮後,思央把臉上那悲傷的表情收了起來。
“主子,熹妃娘娘她……”這會兒翊坤宮內其他閑雜人等退了下去。
思央坐上炕床,搖搖頭:“嗬,那藥,皇後早就下了,就如太醫所說,本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但現在被人加重了劑量,可不就提前讓人注意到了。”
她雖不屑對個孕婦出手,但旁人要以這個為引,她頂多算是作壁上觀。
“好了,下麵就簡單多了。”
香嵐默默的點點頭,雖然她越發的看不懂自己主子了,現在她們所做的事情,不能外人道,可是她知道,這條路已經走了一半了。
一夜的功夫。
周嬤嬤招了。
暗害熹妃,還曾經在府邸的時候,連著害了年氏的兩個孩子。
是的,兩個。
前麵夭折的小格格和小阿哥,都是死在這暗招之下,然後不管拷問,周嬤嬤就是把所有的罪全部自己扛著,一個字都不說烏拉那拉氏的不好,可是,謀害皇妃皇嗣,如此大逆不道,她一個能包攬的下嗎?
皇後是撇不清的。
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奴才有這麽大的膽子,沒有人教唆她敢嗎?所謂的回護,也掩蓋不了事實。
思央在得知後,當著胤禛的麵尋死覓活的哭鬧了一通,成功的把病好後的太後娘娘,給招惹了出來,因為此案,涉及皇後謀害皇嗣,事關重大,在徹底弄清楚之前,必要掩人耳目,免得被旁人看了皇家的笑話。
正式由皇上和太後,一起來審理,思央因為知道了失子真相,而痛心疾首,身體不支病倒了,在翊坤宮內靜養,事情她暫時插不了手了。
徹查舊事,一手下去□□一連串的葫蘆,此事最後牽連甚廣,齊妃還有在坐月子的熹妃都沒逃脫。
齊妃暗裏做的小把戲也被擺了上來,剛禁足出來的她,又被關回去了,熹妃身子不便,暫時沒有動她,皇上說了日後再算。
最後,就是皇後了。
謀害皇嗣是大罪,就算她是皇後也不能就此抹去,更何況有太後在,胤禛想要包庇也不成,最後的商議是廢後。
胤禛不想廢後,但並沒有理由說服太後,更沒有辦法給後宮交代,最終,這道廢後的折子,還是下了。
自然是引發了朝野震動,可是皇後如此狠毒,沒人敢求半句情。
廢除後位的烏拉那拉氏被貶為嬪,永壽宮被封,此生禁足其內。
“皇上真的是念舊情啊。”這個結果不出思央的所料,胤禛還沒對烏拉那拉氏下死手,可見多年夫妻還是有感情的,更或者是……有愧疚吧。
廢後一事之後,胤禛大病一場,十分危急,不過好在挺了過來,在皇上躺在病床的時日,一直在旁照顧的竟然是太後,當然思央也去他眼前溜達了幾圈,但顯然,胤禛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反倒是被烏雅氏久違的母愛,給激的心頭柔軟。
“太後和皇上要是母子情深,會不會把主子給抖露出來。”
一天天的看著皇上和太後兩人越加的親密,就像沒了隔閡,思央還沒反應,香嵐著急的不行。
“有這個可能……”思央道。
香嵐驚慌了:“那怎麽辦?”
“但是她已經沒退路了,她供出我,那十四爺就給我陪葬好了。”陪葬,她可沒這麽大方,要陪葬,那也要他半個愛新覺羅氏一起才夠。
烏雅氏的確是糾結過,胤禛再怎樣也是自己的兒子,可是……她別無選擇,現在看來他們這段時間母子感情回籠,但相信,隻要她提起十四,大兒子絕對會再一次的冷酷拒絕。
這就是帝王啊。
胤禛生病的時候,緣妙真人曾經煉製過幾幅丹藥,似乎就是這幾顆藥讓他漸漸的好了起來,後麵太後也覺得此藥甚好,連她的感覺有精神了,身體好很多。
在做皇子的時候,胤禛就信佛,不過他對道教玄學也感興趣,大病初愈後,更是對煉丹興趣更濃了,沒人不怕死,胤禛身體不好,爭鬥了半輩子才當上這個帝位,他不甘心就這麽草草收場。
雍正四年,注定這個年過的不好了。
剛開年後,正月沒過完,三阿哥弘時被胤禛革職貶爵,剔除皇子序齒,命其為廉親王允祀為子,二月後,廉親王被削王爵圈禁,弘時同被削宗籍。
齊妃在被這個晴天霹靂砸到後,當場暈厥,被抬回去好半天才醒過來,事無挽回,整日哭個跟淚人一樣,眼淚都要流幹了,也不見胤禛有什麽反應。
在下達懲戒弘時的聖旨後,胤禛回到禦書房就一口血嘔了出來,昏死過去,太醫緊急救治才能醒轉。
這已經不是胤禛第一次吐血了,不知道何時他的身體越發的不如從前,太醫隻說是他太過操勞,然而那些補藥根本無濟於事,於是他更加的依賴緣妙真人煉製的丹藥。
隻有那些丹藥,才能讓他得以感覺到精力充肺。
可他也明白,他正在一步步的踏入一道深淵。
如今的皇宮當中,可以說冷清的可以。
皇後,不,已經是廢後了,有生之年沒有胤禛的旨意,永無翻身之日。
齊妃,弘時都被過繼出去,她自己都半死不活了。
熹妃當日早產,生下個病弱的小格格,並不符合她心意,對待這個女兒她不怎麽上心,早產還讓她身子虧了,就更不待見那個孩子了,更何況太醫都說可能早夭。
不過,那孩子命大,大病沒有,小病不斷,一直磕磕碰碰的活著,熹妃也就任由宮女奶娘照顧。
弘曆的腿沒救了,第二個孩子還是個格格,她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一腔恨意都發泄在李氏身上,看到她的兒子如今這個下場,竟然滿足了,也不鬧騰了。
皇宮的幾個阿哥,凋零的隻剩下個五阿哥,還有翊坤宮的兩個小阿哥。
皇上身體被眾朝臣看在眼中,一個個的心裏麵也算計起來,日後的大位由誰繼承。
養心殿外,烏雅氏站立了良久,盯著西邊落日,看著它一點點的往下沉去,餘暉將天際染成橘紅色。
“雖是初夏,太後也要保重身體,夜晚還是寒涼的。”
烏雅氏轉頭,不出意外的看到思央立在身後,她隻看了一眼,又繼續望向了剛才看的方向,這回,她看的是宮牆之外。
“你滿意了。”嘴角勾的笑,滿是諷刺。
思央不介意烏雅氏的嘲諷,走上前與她並立,手搭在旁邊的石刻欄杆上:“應該說,太後的目的也達到了。”
是啊,這一切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嗎?
烏雅氏閉上了眼睛,遮住了滿目的悲傷,片刻後又複看向思央:“該做的,不該做的,哀家都已經做了,希望你別忘記,你所答應哀家的事情。”
走到後麵,她才發現,一切都被掌控住了,皇後被廢後,後宮大權交在了思央的手中,烏雅氏以為自己宮中謀劃半生,不怕她這點權利,就算最後,也有辦法鉗製住思央。
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這個女人很可怕,皇宮已經盡在她的掌指當中,就是她這個太後想與她對立,怕也是有心無力,當初簡直是與虎謀皮,現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烏雅氏隻能求思央最好別出爾反爾。
幾年過去了,宮裏麵的好些熟人都老了,太後這把年紀折騰的,就更明顯了,而思央不同,眉目之間,還是如同當初進宮時候那般,秀美如畫,甚至更比往昔,微微一笑間,如花綻放。
“太後放心,臣妾自當遵守你我約定,抽個空閑會讓十四爺來瞧瞧您。”
十四……
烏雅氏眼中有著淚光閃動,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的十四了,隻是回想思央的那句抽空,臉色一僵,不說話了。
“你進去吧,哀家先回宮了。”
走出了老遠距離,一陣涼風吹來,烏雅氏捂著唇咳嗽了起來,停歇後,緩緩轉回頭。
思央還在剛才的那個位置,靜靜的望著她,距離遠了,烏雅氏看不清她的臉上表情,一低頭,手中拿著的帕子上,一團鮮紅刺目。
“太後……”老嬤嬤顫聲想叫。
烏雅氏擺擺手:“回吧。”
思央看著烏雅氏的身影漸漸遠去後,才瞥回目光,沉默幾息後轉身:“皇上要召見本宮,可不能讓他等急了。”
養心殿中,皇上已經臥床多日,思央差遣了兩名宮妃來伺候胤禛,在她進來後,宮妃連忙跪拜。
“都出去吧,本宮來伺候就好。”
所有人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思央以為胤禛是昏睡著,沒想到走近了,看他卻是睜著眼睛,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皇上看起來氣色不錯。”
“托,托你的……福。”胤禛開口聲音雖嘶啞,但還清晰。
坐在床邊,思央本來還想做做樣子給胤禛照顧下,後來卻懶得動了。
她不說話,胤禛卻等不及了:“你,你不應該對……朕說點什麽?”
思央幹脆的搖頭:“臣妾不想。”
她今日來並不想奚落嘲諷胤禛,都到了這種地步,依照胤禛的智商,應當都清楚了,那就沒什麽好用勝利者來宣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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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