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靈台點燈
兩隻鬼嬰縮在林默左手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是兩隻小鵪鶉。
“不知道驅散它們的怨氣需要多少神力？”林默手指輕輕點在左邊那隻鬼嬰的眉心。
一絲神力順著手指渡過去，鬼嬰的身體開始抖動起來，神光一層層破開鬼嬰表麵的怨氣。
如玉一般的手指點在鬼嬰的肌膚上，金色的神力霸道無比，鬼嬰緊接著像是褪色一般，底下的真容露了出來。
汪如海眼巴巴地望著，暗自攥緊了拳頭。
怨氣如潮水一般退到鬼嬰的脖子，露出了一張小臉。
淺黃的絨發，雪白的小臉上墜著嬰兒肥，眉目之間和汪如海有幾分相似。
“敏兒，還是淼兒，是我的女兒……”
汪如海激動不已，然而點在那鬼嬰額間的手指卻緩緩退了回去，脖子處的怨氣一陣波動，又把鬼嬰麵容覆蓋起來。
曇花一現。
“神尊，這……”汪如海有些不解，這眼看著就要驅除怨氣，為何神尊停了下來。
林默沒有理會他，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卻感慨這一波裝狠了，神力不夠了……
他的神力存量著實不多，經脈中一枚一百十四絲神力組成的大神力還在演化之中，已經在固定它的形態。
林默推測，最多不過今晚，神力就能確定最終的形態，現在也隱隱見到端倪。
這神力似乎在凝聚成一枚符文，和林默腦海中的神籙有些相似。
不過，暫時顧不上它們。
除了這枚大神力之外，經脈中新生的神力隻剩下五絲了。
從下午到現在，經脈中新生的神力也才十絲，給地藏劈了道雷花了兩道神力，自己剛才加特效花了三絲，兩絲化作鎖鏈捆住了鬼嬰和老方丈，所以能動用的隻有三絲神力了。
剛剛渡過去一絲神力，卻隻消除了鬼嬰十分之一的怨氣。
林默收回了手指，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著，這下子情況有些被動了。
“神尊，即便你神通無邊，怕是也察覺到了，這鬼嬰即便驅散了怨氣，心中的怨結不解，也是做無用功……”
老方丈歎了口氣，周身動彈不得，暗含嘲諷。
他也想明白了，如果眼前真的是晴明神，說明神佛真的存在，他是和尚，背上又不是沒有靠山。
晴明神在記載中不過是掌管天氣的小毛神……連神廟信徒都沒有，隻有人們日常使用的晴雨娃娃中還殘留著祂的影響。
怎麽比得上他佛家靈山上的十方三世無量佛祖，諸天菩薩，和恒河沙數一般的羅漢……
這一刻，老方丈有些膨脹了——
“汪施主，還是得靠我佛門的無上……”
林默聽到這話卻心思一動，自己的神力不夠，無法將兩隻鬼嬰身上的怨氣消散。
在老和尚看來，怨氣不散，鬼嬰的神智始終無法喚醒。
但是也有例外。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鬼嬰，便是先生出神智，再化解周身怨氣的。
佛力這些後天修煉的力量無法穿過鬼嬰身上的先天怨氣，喚醒鬼嬰神智，不代表神力做不到。
他完全沒必要先驅散鬼嬰的怨氣，再給它們開啟靈智，這個過程完全可以反過來。
他可以仿照這隻鬼嬰，點醒這兩隻小鬼的神智。
林默冷笑著瞥了一眼還在沾沾自喜的老方丈，分明看到這老和尚的一顆佛心已經染上了塵埃。
佛法修行，修的就是一顆心，時時刻刻要誅殺心中的邪念惡念，今日他裝作晴明神降世，老和尚先是一驚，佛心已經生出波瀾，然後又被鬼嬰勾起貪欲。
貪嗔癡，是三毒。
這老和尚佛心已然失守，才這般醜態。
汪如海沒有理會老方丈的話，你人都被捆起來，說出的話又有幾分說服力，他緊緊盯著林默掌心的兩隻小鬼。
“凡人，本神並非罷手不管，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天道輪回，自有報應，這兩隻鬼嬰是你犯下的孽債，消去他們的怨氣，對我來說隻是反手之間的事情罷了……”
汪如海靜靜聽著晴明神的話，揣摩著祂的心思道“尊神若是能度我這兩個孩兒出這塵世苦海，信民必然為您建造神廟，供上香火，傳播您的無邊偉力……”
一陣嗤笑聲響了起來，隻聽林默接著說道。
“真神偉力皆在自身，何須香火，信徒，信仰……”
老方丈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晴明神什麽意思？
真神不需要凡人供奉，這是暗示佛祖隻是偽神？
祂怎麽敢？
老方丈心頭升起一絲戾氣，正要開口反駁，卻見身上的鎖鏈猛然收緊，延長，連帶著他的嘴都封了起來。
白光中的林默輕輕瞟了他一眼，嗬斥道“你這蠢物，快快離了我這地……”
這聲音與剛剛的都不相同，裏麵蘊含了神威。
猶如當頭一棒，老方丈盤膝坐下，內窺靈台。
靈台方寸之間，一盞心燈的火焰已經搖搖欲墜，周圍群魔環伺，有煩惱魔、陰魔、天魔、死魔、罪魔、行魔、業魔、心魔……
隨著蘊含神威的聲音在靈台響起，群魔頓時化作泡沫消散，隻是心燈依然晦暗。
“萬不該起了貪念……妙湛總持不動尊，首楞嚴王世稀有，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曆僧祇獲法身……”
老方丈謹守靈台，默頌楞嚴經全篇。
林默看了一眼老方丈，心中鬆了一口氣，這老和尚總算是閉上了嘴。
該辦正事了，他看向汪如海。
“神對人無所求……我的意思是，這兩隻鬼嬰是為討債而來，我雖可解脫它們，但你要知道那是你的因果，不是本神的……”
汪如海這才明白晴明神的意思，如果晴明神直接出手，確實可以送自己兩個女兒入輪回，可是人家不願意接下自己這樁因果。
這晴明神既無所求，自然也無所動。
“不過，既然這蠢物向我許了心願，我也應了，倒有一法子，就看你願不願意……”
林默低頭看了一眼還在伏地扣頭的鬼嬰，話音一轉，語含慈悲。
“尊神請講！”
汪如海猛然間想到老方丈之前說的。
鬼嬰怨結在他，他一死，鬼嬰怨氣便能消散，能入輪回。
他掙紮了一會，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看了兩眼三個鬼嬰，又看向鄭媛，眼裏帶著不舍。
鄭媛也是泫然欲泣，梨花帶雨。
“不必如此……我稍後會開啟它們的靈智，你隻需要在它們靈智開啟之後，承擔這兩隻小鬼身上的怨氣罷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鬼嬰有了智慧，便知道了喜怒哀樂，能夠溝通，如何化解它們心中的怨結就靠你了，這怨結因你而起，也自然要由你來化解……”
林默搖了搖頭，我這還什麽都沒說，你們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怕不是要喂我一嘴狗糧。
“尊神，汪總若是承載了怨氣，會怎麽樣？”鄭媛抹了把眼淚，跪下來問道。
“大病一場是肯定的，之後多行善事，便能化解……而且不是一下將所有怨氣轉移到他身上，本神會施法將兩隻鬼嬰的怨氣與他相連，隻要鬼嬰的怨結化解，這些怨氣便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總有一天，鬼嬰的怨氣才會散去……”
鄭媛聽完送了一口氣，有些欣喜地望著汪如海。
總算是有救了！
“那麽，如何化解怨結？”
林默搖頭不語，沒有說話。
汪如海伸手攔住了她的肩膀，“無非是以情動情……已經很好了，在敏兒和淼兒離開之前，我還能陪她們一段時間，彌補一下她們失去的……就是她們怨結一輩子放不下，這般陪著我也好……”
鄭媛卻低下頭，心裏直泛嘀咕，“你也得問問我願不願意啊，一輩子跟兩隻小鬼娃娃生活在一起，想想還有點慎得慌……”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得緩緩。
……
沒理會兩人，林默閉上眼睛，兩絲神力從掌心分別纏繞在兩隻鬼嬰身上。
神力就是燒紅的烙鐵插入冰塊，凝集成鑽頭，穿過了怨氣，沒入了鬼嬰的眉心之中。
靈智來源於靈台上的靈光，這鬼嬰的靈光被怨氣蒙蔽了，所以癡愚混沌。
林默需要將神力破開靈台中的怨氣枷鎖，將這兩絲神力化作燈油，重新燃起它們的靈光。
靈台脆弱，稍有不慎就會被神力摧毀，這個過程十分精細，林默一心二用。
幸好神力足夠給力，如同燒熱的刀子切黃油，精準地破開了一層層怨氣，成功來到了兩隻鬼嬰的靈台之中。
神力半截化作燈油，添入了幹涸的燈盞之中，半截化作燈芯。
大殿之中的林默睜開眼睛，打了個響指。
兩隻鬼嬰開始劇烈抖動起來，靈台中的燈盞重新燃燒了起來，大放靈光。
“好了！”
林默輕輕放下兩隻鬼嬰，落地的鬼嬰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睛裏多了一些智慧的光芒。
“敏兒？淼兒？”
汪如海看著兩隻蹦蹦跳跳的小鬼嬰，有些遲疑地喊著。
左顧右看，兩隻鬼嬰一齊看向汪如海，迷茫的眼神中閃過怨恨，朝著汪如海齜牙咧嘴，然後連滾帶爬地躲到了地上大鬼嬰的身邊。
他們本是同類，天然親近。
一左一右抱著大鬼嬰的手，看上去十分依戀，大鬼嬰也驚喜地摸著兩個妹妹的腦袋，然後拉著兩隻懵懂的小鬼嬰給林默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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