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家的風聲

  清晨的肇家大宅,寬敞的林蔭路上已經停滿了私家車。


  許多肇家的子弟收到風聲,說老爺子犯了高血壓,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全都回了本家看望,當然,其中到底有多少人發自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肇星海五十多歲的年紀,並不算年輕,但也沒老到會因為一場小病就熬不過去的程度,星海企業正在巔峰時期,他內心的不甘也不允許他發生什麽不測。


  醫生看了一整夜,中藥和西藥都開出了好幾趟,連S市的專家大夫都連夜被叫來就診,這位在商界影響力巨大的人物,牽扯的實在太多。


  肇正鑫和歐若水,是第一個趕回本家的,老爺子快要不行了的風聲,自然也是他們放出去的。


  “正鑫哥,你說老爺子是不是已經……”


  肇正鑫瞥了一眼身旁的堂弟,不苟言笑,那人見到他的眼神,已經不敢再多說什麽。


  歐若水笑吟吟地在一旁說道:

  “你們關心老爺子的身體,老爺子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欣慰,今天早晨來了十幾位弟弟妹妹,這麽多人都盼著老爺子好起來,我想他一定不會有礙的。”


  眾人連連附和,心裏卻想:


  “最巴不得老爺子早點死的,明明是你們夫婦兩人才對!”


  其實肇正鑫之所以會急著趕來,為的就是第一個放出風聲,讓老爺子不得已隻能立下遺囑,到時候不論人是死是活,肇正鑫繼承肇家就已成定局,肇星海的地位,自然要不如往日。


  老爺子捏著一張遺囑不放,誰也不知道他打算把肇家交給什麽人,他膝下無子,這些年來都是肇正鑫在打理星海企業,但凡是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要抓緊就機會討好肇正鑫這個機會最大的繼承人。


  不過隻有肇正鑫知道,其實在肇星海的心目中,另一個繼承人的重量,已經大大壓過了他。


  肇飛宇……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既然你敢表露野心,就得做好被同類撕碎的準備!

  肇正鑫這些年遊走在星海企業的高層,早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大家見他臉上隻是風輕雲淡的模樣,都以為他對繼承人的位置勢在必得,歐若水攥著丈夫的手,才發現兩個人此刻手心裏麵,全都是汗。


  肇正鑫問妻子:


  “若水,那個姓楊的女人,真的能幫我們把遺囑的事情搞定?”


  歐若水心裏也有些忐忑:


  “明氏財團畢竟是一流的大企業,楊思卿有能耐掌控他們的高層,要做到這一點,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保這樣一個人,風險未免太大。”


  肇正鑫仍然是很保守,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求穩,不敢冒大風險,所以星海集團的進展一帆風順,卻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步,在他眼裏,一切隻要按著他的想法來,最後都能順順利利地完成,一旦有什麽是他不能掌控的,那麽他肯定會再三斟酌。


  歐若水附耳說:


  “老公,這個風險和收獲是並存的,隻要你拿到了繼承權,老爺子基本上就是被架空了,以明氏和肇家的能耐,警方要查出來這些陳年舊事,哪裏有這麽容易?”


  肇正鑫思索著,眉頭已經擰成了一片。


  良久,他一拍大腿:

  “好,橫豎都是一個結果,老爺子現在心意不能掌握,我不能讓他再這樣放任肇飛宇了,接下來的十年,沒有他肇飛宇,隻有我肇正鑫!”


  翌日醒來的時候,易初嫣發現賈嬸正在忙裏忙外地煮著什麽東西,聞著味道,並不是早餐。


  枕邊的肇飛宇已經不見,外邊傳來穩重的腳步聲,應該是肇飛宇穿著室內拖鞋在走動。


  易書華拿著小奶瓶摸進媽媽的房間來,見易初嫣醒了,攀著床沿,聲音弱弱的:

  “媽咪,賈嬸說姐姐發了低燒,隻要退燒了,就不會再咳嗽啦。”


  易初嫣起身,望了望外邊,拉著小家夥去母親的房間看易書彩,這時肇飛宇拿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正坐在床邊,給小彩彩喂藥。


  易書彩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發了低燒的緣故,還是因為肇飛宇親自給她喂藥,黑溜溜的眼睛裏邊滿滿的都是幸福感,啊地吞了一大口藥,小嘴一撅,吐了吐舌頭:

  “好苦呀,爸比好壞,不給彩彩加糖。”


  肇飛宇一本正經地說:

  “糖量大了就沒藥效了,彩彩張嘴。”


  易書彩隻好乖乖地張嘴,小口小口地吃,也不嫌棄了。


  易初嫣哭笑不得,她平日裏給小東西喂藥,可沒見她這麽乖過。


  小華華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跟姐姐挨坐著。


  易書彩推了推他:

  “笨蛋弟弟走開,你不是說不和我好了麽?”


  易書華朝她做了個鬼臉:

  “亂講,華華不在,笨蛋姐姐會乖乖吃藥嗎?”


  肇飛宇發現易初嫣在門口,放下藥,起身過去:


  “你情緒好些了沒?昨晚講什麽你都不聽。”


  易初嫣哼了一聲,繞過他去照顧易書彩,沒有理睬。


  易母拿了盆熱水進來,跟肇飛宇說:


  “年輕人鬧鬧別扭,沒什麽事的。


  我聽說昨晚明家的那位過來了,說了什麽啊?”


  老人家還是比較關心女兒的事情,開始跟肇飛宇打聽風聲。


  肇飛宇倒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將明昊的事情給講了,如今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但易母聽了後,仍是唏噓不已。


  “難為他了!他昨天傍晚就已經叫了人送藥來,真是用心良苦。”


  她自己也知道,易初嫣既然是明家的女兒,自然會受到明昊的照顧,她養了易初嫣二十年,易初嫣是什麽樣的丫頭,她再清楚不過,一跑到有錢人家就忘了她這種事情,易初嫣是死也不肯幹的。


  這邊易初嫣已經將藥給彩彩喂好了,小家夥額頭有些燙,喊著頭暈,卻要爸比抱才肯睡,肇飛宇沒哄過孩子,便隻好給小東西躲在懷裏蹭著。


  知道是自己的骨肉,肇飛宇抱起小東西的時候,感覺心口似乎多了一份溫暖,那張臉兒圓圓的,煞是惹人喜愛。


  恍惚之間,肇飛宇仿佛在小家夥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


  明妃茵……


  用力搖了搖頭,將那些虛幻的幻覺拋開,按著身邊賈嬸的指導將小家夥哄睡了,這才交給了易母去看著。


  “喏,拿去。”


  易初嫣遞過來一條毛巾,肇飛宇一摸額頭,才發現自己竟然渾身是汗。


  易書華回頭給了媽媽一個鼓勵的眼神,屁顛屁顛地跑去幫忙照看姐姐去了。


  開了門,發現淩晨下過一場小雨,空氣很涼。


  肇飛宇跟了出來,把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


  “陪我走走吧,我每天都會在公園外的鵝卵石道散步的。”


  易初嫣展顏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


  “好。”


  肇飛宇伸出手去,女子抬眸瞧了他一樣,十分自然地挽著,依偎著男人的臂膀。


  灰白色的鵝卵石小路延伸到迷蒙的視線盡頭,所幸此處很少有工業的痕跡,即便是臨近城區也有清新到足夠讓人心曠神怡的空氣,不至於連散步都要被霧霾困擾。


  兩個人都沒有急著開口,像這樣的好天氣,情侶們走在一起都是不需要言語的。


  肇飛宇看著遠處,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他的步子稍大,就走得慢一些,易初嫣挽著他的手,恰好能跟得上。


  “老爺子高血壓發作了,你說我該不該去看他?”


  易初嫣停下腳步:

  “為什麽不去?”


  肇飛宇猶豫片刻,目光不定:


  “本家有很多外人在,我如果去,用意就都寫在臉上了。”


  “你以前可不是會考慮這些的人,去便去,他們怎麽想,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易初嫣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她既然知道了老爺子身體不好,自然是將這事放在首位,她的想法和肇飛宇不同,旁人的看法無關痛癢,肇飛宇在台麵上待了太久,也就開始拘泥於形式了。


  “你說的對,這件事暫且不提。”


  肇飛宇拉著她,在路旁的石椅坐下:

  “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妃茵有剪不斷的關係,所以對我心存芥蒂?”


  呀,冷傲的總裁先生居然要來談心。


  易初嫣誇張地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你是在考慮我的想法麽?”


  肇飛宇似乎對這樣的戲碼有些意興闌珊,又重複了一遍,問她:


  “妃茵以前可沒少挑撥你,偏偏這次你就信了。”


  “誰說我信了?這樣的離間計,我讀書時就已經見得多了,明妃茵小我七歲,難道能算計到我頭上來麽?”


  肇飛宇微露訝異:

  “看樣子這次被你騙了,說吧,為什麽要離開小洋樓才能說話?”


  易初嫣說:


  “這棟樓有貓膩,否則明妃茵不能恰到好處把電話打到我進門的時候,在屋子裏說些私房話,反而是公開給她看,我才不會讓她占這樣的便宜。”


  肇飛宇蹙眉:

  “屋子我是看過的,沒有監控之類的東西。


  這樣,我一會兒安排人來排查,如果找到了那種設備,我一定會追查出來。”


  易初嫣搖了搖頭:

  “沒必要了,有這麽一個東西在,你不覺得正好可以拿來利用嗎?”


  肇飛宇有些無可奈何:

  “看樣子妃茵是一輩子也別想把鬼主意打到你頭上了,你哪來的把握妃茵圖謀不軌?難道她不是僅僅想趕走你?”


  易初嫣冷哼一聲:

  “她可沒有這麽大的能耐,但別的人,卻有。”


  肇飛宇點點頭:


  “你倒是聰明,楊思卿沒辦法搞定我的資料,就隻好在你身上下手了,妃茵自然要聽她媽的話,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兩人說著,一輛桑塔納聽到了馬路邊,車上下來了一高一矮兩個人,高的人五大三粗,戴著個墨鏡,矮個子剃了個光頭,頭上帶著一頂大小不是很合適的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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