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啼夜
沿海疍民的婚俗習慣別具一格。
如果說陸民婚俗特色講究一個禮字,那疍家婚俗還兼有一個唱字。
嚴格的疍家婚俗中,女子出嫁前幾天,要足不出戶,要在船船或棚裏自哭自歎不絕。
不僅如此,陪嫁姐妹及伴娘等人也要日夜陪伴,大家聲情並茂地歎唱,意為歎家姐。
歎唱的內容有,鹹水歌哭嫁歌十月懷胎歌等等。
其目的是,懷念父母的養育之恩,表達兄弟姐妹和嬸嫂之情,以及不舍離別親人之苦。
在歎歌階段,還有伴娘互歎,新娘獨歎,母女相歎,姐妹共歎。
如果新娘聰明善歌,感情豐富兼會唱會歎,往往要歎夠十個通宵,才罷休,才盡興。
迎親前一晚,將要出嫁的女子要在娘家啼夜。
啼夜也就是哭嫁。
啼夜啼得愈悲切,代表對生身父母的感恩愈深。
她明天就要出嫁了麽?
我靜靜聽會兒鄰船魚姊的啼夜,繼續修煉內功。
時間再到淩晨三四點鍾,鄰船魚姊的啼夜聲戛然而止。
有人匆忙趕來,通知她迎親的舢板在路上被卷入了大海。
原來,新郎也是疍家人也還沒上岸居住並不住我所處的淺灣,若想迎親,其實不需要經過海域。
隻是新郎急著早到,也覺得海上的風浪已基本停歇,於是就選擇需要經過一段海域前來迎親。
迎親的舢板在經過海域時候風浪再起。
舢板和迎親隊伍如今全部不知所蹤。
噩耗傳來,鄰船魚姊悲痛欲絕,船上的人們紛紛安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鼓樂聲遠遠傳來,朝著淺灣靠近。
我睜開雙眼停下修煉動作,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之上。
伴隨著鼓樂聲而來的,是舨頭上披一條大紅巾的小舢舨。
小舢舨利用馬達破水而來,上麵除了樂隊,還有七位女賓以及一身著新郎服的男性。
每個人都眼神呆滯青白著臉色。
樂隊機械的奏樂,其餘人垂著雙臂直挺挺立著。
我看清小舢板處的情況後在甲板上盤膝而坐,鄰船魚姊在小舢板再接近些淺灣時候匆匆奔出船艙。
她對於小舢板的到來,喜極而泣,連忙招呼船上其餘人來目睹迎親隊伍的到來,又急急回返艙內梳妝打扮。
按照人們的議論,小舢板上的七位女賓中有新郎的嫂嫂和姐姐以及媒人,小舢板上穿著新郎服的正是新郎。
疍家人的迎親良辰是淩晨的三至六時,人們興奮迎親隊伍平安無事,也興奮迎親隊伍沒有錯過良辰。
我靜靜坐在甲板上,在迎親隊伍經過我麵前時候盡釋煞氣。
侵體的水鬼們就此被逼出屍體同時,我催動戾氣,抬掌間陣圖瞬成於掌心再揮掌擲出。
水鬼們隨之魂飛魄散,屍體們軟綿綿倒向舢板或水中,小舢板在馬達的帶動下繼續朝前。
鄰船魚姊這個時候在眾人的簇擁下出來船艙。
她頭戴鳳簪,身披五色衣裙,帶著墨綠色眼鏡,穿著花格子新襪。
距離她最近的女伴,手撐黑傘為她遮露。
天還沒亮,墨綠色眼睛擋住了她的視線。
眾人滿眼驚懼著急急捂著嘴巴再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跟她提及再來的噩耗。
我就此去往前艙中板下休息,剛躺下就聽到她的撕心裂肺哭聲。
她再來的哭聲讓我些許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若她被順利帶走,代價自然是短命,但她能多高興一會兒,甚至到死都不會再有悲傷情緒。
隨著我心起懷疑,我訝然自己竟開始在意起,完全陌生的陌生人的感受。
我不由得蹙眉,盡快將情緒調整到無波無瀾後閉眸休息。
我睡著後,再次好像做了很多夢但再醒來時候又完全都記不起來了。
我是被奏樂聲驚醒的。
淺灣裏,屍體和小舢板已被清理到不知何處。
鄰船魚姊亡了新郎,但另有一家順利從別處娶回了新娘。
接親歸來的新郎立在船頭滿臉喜色著攙扶著新娘,抵達自家的船上後即時舉行拜堂禮。
祖宗牌位上香燭繚繞,空中鞭炮齊鳴,親朋盈門人聲喧鬧。
船麵正中放一花盆,盆內插一支石榴枝,枝椏上拴滿紅棗和花生。
石榴象征子孫滿堂,紅棗表示早生貴子,花生意為多子多福。
新人拜堂時,新娘吟唱:做人新媳顧家人,不學大姐(媒人)家過家,家婆多話任她說,朝夕燒香要換茶(指燒香拜家神)。
拜堂畢,新郎雙手遞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給新娘子,以表示對新娘的情深意篤。
新娘子一邊雙手接過熱茶,一邊再輕聲答謝:多謝新郎茶一杯,吃到杯底見青龍,龍龍鳳鳳吞下肚,沒錢壓杯怨妹窮。
新郎隨之應答:四月送郎夜風吹,送郎上船任妹分,海上擇的哥和妹,衣袖掩嘴笑在心。
至此禮成,眾賓客開始邊喝酒,邊嬉鬧新娘作樂。
有人用事先備好的炭粉,不停的用手塗抹在家翁家婆的臉上。
新娘子隻能一次次地用臉盆捧上清水,拿新毛巾替長輩把垢臉洗幹淨,以示對公婆的尊敬孝順。
時間再到鬧新娘結束,新娘乘舟再回娘家,以示有去有回大吉大利。
據說,等到明天清晨,新娘會再由女賓陪伴乘舟再回夫家,向夫家的長輩和親戚們敬獻檳郎和香煙,自此後也就留在夫家生活。
我在船尾邊生火做飯,邊看成親熱鬧,也看鄰船魚姊家緊閉著艙門靜寂無聲,在填飽肚子後撐船進入已然風平浪靜的深海,去勘查海中異樣。
蒼莽浩渺的海麵上很是平靜,我直入深海,直到夕陽西下也不曾發現什麽異樣。
我就近找個孤島靠岸,填飽肚子後繼續朝著深海進發。
我不清楚用了多久,找遍了南海能去的地方,直到臨近海上國界線被海岸警衛隊警告才開始返航。
在此期間,我最初是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稍作休息。
當食物和水用盡後,我餓的時候就下水任選海洋生物生食其肉喝其血。
在此期間我有遇到風暴,所幸風暴都不算太大。
海麵平靜時,月光下的海麵最為美麗,宛如一塊藏在輕紗薄幔下的藍寶石,神秘而綺麗。
一排排細浪卷著碎銀,你擠我擁地從遙遠的水天朦朧處緩緩奔來,有一股誘人的魅力。
當海上風雲變色波濤洶湧,一應美好蕩然無存。
海麵會徒然變了顏色變得發烏發黑,排排山嶺般的巨浪會以排山倒海之勢狂哮著怒吼著直逼而來,猛撲向海中孤島,激起衝天浪花,發出天崩地裂般的響聲。
風暴起時總有征兆。
我經過海中孤島時候也都會留意孤島上的情況。
每當風暴即將來襲,我會提前將船拖拽上適合避難的孤島牢牢固定好。
每每風暴來襲,躲在孤島上的我,不但不懼,反而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自在,且想要慷慨悲歌拔劍起舞的熱烈。
當自在的情緒生成,我知道自己是在用自虐的方式逃避著現實問題。
我也清楚這樣於事無補毫無意義。
但我就是想要獨自一人無拘無束無憂無慮著過上一段時間。
隨著我開始返航,我漸漸再生憂慮,但憂慮很輕。
在海中常常要麵臨死裏逃生的經曆,獨自生活的放鬆,已讓我堅定以後要盡可能的一切隨心。
我在向著淺灣返航的途中,遇到了爺爺。
他在湘西借屍頗費周折。
他最初想找的養屍能手拒絕借屍。
借屍事情不能強取豪奪必須要主人同意才能將屍為己所用。
當他終是在湘西借屍成功後,也就著手地下查找赤丹事情。
等到一切基本就緒,他卻聯係不上我,通過蠱蟲也感知不到我的位置。
他通過蠱蟲感知不到我的位置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我死了,另一種是我入了深海。
他覺得我定然是入了深海。
但後續他長時間依舊通過蠱蟲感知不到我的位置後,他慌了。
於是他以最快速度再來淺灣,從淺灣中的疍民口中確定我是入海未歸後,又盡快租了小型郵輪入深海尋我。
為了盡早找到我他也派出了他手頭上的所有紙人,但到此為止紙人們無一歸還大約都已被海浪拍落。
他已在海上尋我超過三天。
隨著我們遇見,他頓時紅了眼眶顫抖了雙唇,急急指揮人朝我靠近過來,揚聲怒斥我絲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絲毫不知敬畏大海絲毫不懂愛惜生命。
我揚起大大笑容扔了船槳,走到船頭處張開懷抱等待爺爺接我上船。
我的船已經破爛滲水撐不到淺灣。
我已瘦成一道閃電雙唇幹裂形同野人。
“死丫頭還笑!看我待會不抽到你哭爹喊娘!”爺爺再惡聲訓我後,眼見著我的反應又忍不住笑起,再迅速板了臉色。
接下來我上了爺爺的船之後,第一句話是我餓了。
爺爺立刻顧不上再繼續板著臉顧不上教訓我,手忙腳亂著就此去給我找吃的喝的。
他拿來郵輪上所剩不多的所有的吃的喝的之後,又急忙忙再找來毛巾為我擦拭濕漉漉的頭發,脫下他的外套給我披上。
有溫熱液體這個時候滴落在我頭頂,正在吃喝的我即時仰頭去看,爺爺已匆匆轉身背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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