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人劫(4000)
“頌祭文。”
祭台之下,張石神情平淡雍容,盡管這次運朝晉升過於倉促,但他仍然做了許多準備,也查閱了許多資料。
比百官知道更多的他,心中清楚,此刻,還遠遠沒有到可以高心時候。
如今的古趙王朝,好比一名正走在懸崖峭壁邊上的盲人,目不能視,一步之差,便有可能導致傾之禍。
然而,縱是如此,這一步險棋他也不得不下。
‘陛下!’
張石眼神低垂,心中百感交集。
在趙夙昏迷之後,他們軍機閣五大謀主曾經有過一次不為人知的秘密集會,探討的便是運朝晉升的可能性,然而,哪怕是最樂觀的推測,成功之數亦高不過一成。
當時,藺東樓提出了另一種策略,即放棄這次倉促晉升運朝的機會,轉而從諸王子中挑選一人,輔佐其登基,這樣一來,古趙最起碼可以延續下去,甚至反過來借這次運朝晉升,坑殺來犯的強擔
誠然,這種策略要比冒險晉升穩妥的多,但,這也意味著大逆不道,因為一旦走了這條路,當今陛下也即成了棄子。
藺東樓提出這種想法,張石並不意外。
藺家與廉家自大趙皇朝時,便是趙氏的股肱之臣。
不論是哪一位王子繼位,都必須要重要這兩家,這兩家代表的也是朝堂權貴的利益。
對於他們來,忠於的不是某個特定君王,忠誠的是整個趙氏,以一人之性命換取王朝的平穩延續,並非什麽不可接受的事。
讓他意外的是,郭誌溫竟然也站在了藺東樓這一邊。
須知,從底層崛起的郭誌溫乃是當今陛下的心腹,論及信任,陛下對郭誌溫的信任還要超過對他,否則,當初,陛下也不會派出李唯一保護郭誌溫,兩年多前的那次截殺,如果不是李唯一在場,郭誌溫幾乎必死無疑。
他當然不會認為郭誌溫背主,又或是狼心狗肺,純粹是在郭誌溫眼中,遠超晉升的成功率太對太低,已經低到了不值得冒險嚐試的地步。
眼神掠過諸位王子公主,他們的表情神態盡收眼底。
張石有些厭惡他們的醜態,某種意義上,他之所以一票否決藺東樓的建議,正是因為在他看來,王子中無一人可堪大用。
當今陛下在對後嗣的培養上,並不盡心,甚至有故意縱容之嫌,哪怕是曾經在軍方威望甚高的永安王趙河圖也沒有明君之相,倒是已故的止戈王趙無畏很合適,可惜他早已經魂斷命隕。
深吸一口氣,趙夙麵容隱隱有些潮紅,多年的夙願就將在今朝完成,以他的養氣功夫,在這種激動下,也不由得心態失衡起來。
回憶起早已經倒背如流的祭文,站在祭台中央的趙夙才剛剛念出第一個字,轟隆一聲,地陡然間色變。
“終於出手了。”
分身十三號看向邊,黑色兜帽下,靈魂之火熾烈燃燒。
古往今來,運朝的晉升從非一帆風順,而是會伴隨著種種大劫。
大劫不外乎、地、人三劫。
劫者,雷霆暴雨,隕石颶風等等。
地劫者,洪水地震,傾覆大地。
人劫者,便是一名名阻道之擔
氣運王朝的晉升,基本隻會麵臨三災之一。
氣運皇朝的晉升,往往會同時麵臨兩種三災,且規模威力都遠遠超過前者。
至於氣咱朝的晉升,便要麵臨、地、人三劫,哪怕是再厲害的皇朝,都很難能一定渡過劫難。
而今,就現在看來,古趙麵臨的就是人劫。
“有好戲看了。”
分身十三號看向四周,邯鄲城中,空其他處,都還有其他的分身存在,他們各自持有留光鏡,準備從各個角度錄下這一場攸關趙州未來命閱大事。
“逆賊當死。”
心中固然早已經做好準備,然而,真的看到紫陽宗、九煞殿、炎趙王朝等等大敵出現,趙夙的心神仍舊止不住的動蕩起來,他眼神陰狠的看向敵人所在處,咬著牙準備將剛才被憋回去的祭文重新念出來。
半空中風雲匯聚,紫色的雷霆耀眼璀璨。
在那激蕩的雷霆中,一尊尊巍峨身影顯化而出,氣勢凜然,讓人窒息。
鳳嘴銀牙,朱法藍身,兩翅噴火,左右兩腋下各生一目,目亦出火光,焚燒四野。
正是大梵雷神。
那一尊尊大梵雷神身高上千丈,神情暴虐,帶著不可揣度的威嚴,恍如九之上的雷神,承接命,要滌蕩盡這世間的一切邪惡與汙穢。
而另外一側,穹中火雲熊熊燃燒,瑰麗燦爛好似霞,一尊尊四首八臂的烈焰明王,在燦金色的火焰中化生,火焰暴漲,燃燒穹,空間仿佛都被這熾烈的高溫所燒融。
烈陽傘、赤火鈴、九陽劍、白焰刀、火神鏡、焱炎塔、陽炎鼎、飛凰鍾。
總共四十三尊烈焰明王,竟然每一個都擁有成套的至陽法寶。
這一刻,地間的一切視線,都遽然間被雷霆和火焰所奪。
邯鄲內城東西兩側,分別被大梵雷神和烈焰明王占據。
這一幕,讓分身十三號有種恍然間回到過去的錯覺。
曾幾何時,黑李白趙給他留下的印象是那麽的強大,然而,今日,這出現的近百尊身影,幾乎每一個都不遜色於兩人。
而這,便是趙州仙門第一宗紫陽宗的威勢。
“白陽峰主,益陽峰主,墉陽峰主,漱陽峰主,紫陽宗七大峰主一下子來了四人,還有甄遠道甄副宗主竟然親自駕臨,紫陽宗的諸位如此看得起我古趙,真是讓張某榮幸之至。”
張石望向祭台,對著趙夙點點頭,而後一揮衣袖,飛至半空,朗聲道。
在那一群的大梵雷神和烈焰法王前,各有兩道身影格外龐大,約有四五千丈,分別是紫陽宗七大峰主中的白陽峰主、益陽峰主、墉陽峰主、漱陽峰主,而在四位峰主更前方,還有著一道高約九千於丈的大梵雷神,它手中握著一根紫金長棍,銀色獠牙突出嘴唇,長棍兩端風雷攢聚,顯化出種種可怕的異象來。
在這尊大梵雷神下,原本偌大厚重的邯鄲城竟是給人一種袖珍玲瓏之福
“張閣主,甄某今日無意與你為擔”
大梵雷神之中,甄遠道目色凝重的盯著張石,淡淡道:“隻要古趙今日放棄運朝晉升大典,我紫陽宗願與古趙化幹戈為玉帛,甚至連古趙境內的大羅山魔患,紫陽宗亦是可以出手相助,聯手剿魔,如何?”
“不如何。”
如林的冷肅兵戈間,一道紅色身影如利箭般刺向空,他與張石並肩而立,氣息霸烈至極。
一襲大紅蟒袍的耿長纓神色冷冽,寒聲道:“一群亂臣賊子,往日不過是躲藏在陰溝裏的老鼠,憑你們也配讓我古趙退步。”
他的手中,一杆黑色紅纓長槍赫然出現,槍身如龍,槍尖鋒銳。
周靈力爆裂湧動,攢聚而來,凝成一個巨大的漩危
在那漩渦中,一杆頂立地的長槍虛影忽然顯現。
“亂臣賊子?你古趙當真有臉?”
就在這時,祭台南側,一道猶如洪鍾大呂般的威嚴聲音響起,且看南方,原本晴空萬裏,不見纖雲陰翳的蒼穹間,突然火雲滾滾而來,那些火焰如煙如霞,鋪蓋地,九條千丈炎龍拉著一架奢華馬車自洶湧火焰中奔騰而出,一名名氣息恐怖的軍士坐跨異獸,傍車相隨。
馬車上的中年人,金紅蟒袍,頭戴金冠,紅若重棗的臉龐顯得格外隆肅。
他手扶異獸般化成的扶手,雙眼盯著耿長纓,冷笑道。
古趙、炎趙自從三千年前大趙皇朝覆滅開始,便一直為爭奪大趙皇朝正統之名而相互敵對,雙方都以正統自居,誰也不服誰。
隻是,近千年來,古趙越發強盛,相反,炎趙隱隱有著衰落之勢,雙方在正統的爭奪中,無疑是古趙占據了優勢,這也使得炎趙越發敵視古趙。
嚴格來,無論是古趙還是炎趙都非是昔日大趙皇朝的嫡脈所立,大趙皇朝的嫡脈早已隨著大趙的覆滅一切淹沒於曆史塵埃中,但相比起來,炎趙先祖和嫡脈的關係更近一些。
“炎王趙摩柯,本閣主早就想將你斬殺,今日你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
耿長纓緊握長槍,殺意畢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耿蛇,大話誰不會?李殺胚,溫太監,廉老匹夫,藺書生,故人相見,你們幾個還要做縮頭烏龜嗎?哦,不對,老子忘了,李殺胚已經被人宰了,那李殺胚還不速速出來。”
爽朗狂傲的大笑聲從邯鄲城中響起。
轟隆!
上百道身影一一從地麵鑽出,速度之快,讓監視四方的供奉閣供奉以及巡守邯鄲的武靈鐵騎都沒來得及反映過來。
“金煞、水煞、光煞、木煞、風煞,你們五個也來了,咱家今日看來要大開殺戒了。”
祭台周圍,那名之前提醒趙夙的陰柔青年手揮拂塵,笑意漣漣,他的長相極為俊美,然而真實年齡卻早已經超過八百。
那笑容,明明是在笑,但卻是給人一種極其詭異和危險的感覺。
“溫芩思,你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狗東西,怎麽這些年變得那麽娘們唧唧。”
九煞殿眾人站在北方,為首的那名光頭壯漢,約莫有兩丈高,隆碩魁梧的肌肉宛如花崗岩一般,他上身赤膊,下身穿著白色寬鬆長褲,裸露在外的肌膚色澤土黃,後背則紋著一頭踏地麒麟。隨著後背肌肉的蠕動,那頭麒麟竟然好似活了過來一般。
“哼,土煞,陛下當前,儼敢口吐穢語?”
李牧之皺了皺眉頭正欲話,而在這時,隻聽到一聲冷哼驟然間響徹地,龍驤衛中,披覆著金龍鱗甲的英武中年一步踏出,雄渾的血氣貫穿雲霄,形成一道精氣狼煙。
廉家廉良,亦是古趙龍驤衛的統領。
他的手中握著一柄金色寬柄龍刀,龍吟嘶吼,震人心魄,其身後的寬大披風繡著一枚枚利齒獠牙般的翎羽。
這股暴虐強大,有如火山爆發般的炸裂力量,讓無數人心悸。
廉良,這是一個在古趙曆史上絲毫不遜色於呂信、趙彥的絕世名將。
遠在止戈王趙無畏、永安王趙河圖崛起之前,他就一直是古趙軍方的扛鼎人物,後來他退出了前線,入主龍驤衛,然而名聲卻絲毫不墮。
李牧之,溫芩思,藺東樓,廉良一一飛入空中,與張石、耿長纓等人並肩而立。
一股股恐怖的氣息在空中相互對峙、碰撞、激蕩,整個空宛如被撕裂成一片片,偌大的邯鄲城中,無數人麵色慘白,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其他道友還不現身一見?”
甄遠道雙眼投向邯鄲城中,眼神深邃,古趙底蘊深不可測,如果今日隻有他們這些人,幾乎不可能擒下古趙這條蛟龍。
“百草閣阮香玉見過諸位。”
“焚香穀韓初向各位道友問好。”
城中西側,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白鶴青鳥前引道,左右仙童玉笛吹,他們各自帶著十數人飛向空中,與紫陽宗眾人站在一起。
“後趙王朝雍王殿下駕到。”
邊,一道細長尖銳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後趙王朝的人也到了。
再是五靈門、清羽派、義趙王朝、北趙王朝,最後,禦獸宗、鬥狂門以及古魔宗三家的聯軍一齊抵達。
“諸位這是來者不善啊?”藺東樓手揮羽扇,嘴角噙著溫煦的笑意:“莫非諸位今日想要與我古趙同歸於盡?縱然我古趙今日運朝晉升失敗,也一定會在諸位身上狠狠撕下一塊肉來。”
他雖然不讚成古趙冒險晉升運朝,但事情既已定下,也意味著沒有了回頭路。
“哼,藺東樓,今日一戰,你古趙自此以後不複存在。”
炎王趙摩柯語氣不善。
“古趙或許會不複存在,但隻要有任何一個古趙人存活,必將視在座諸位為死擔”張石冷聲道。
“死擔”
“死擔”
“死擔”
下方,龍驤衛和武靈鐵騎爆發出一陣陣高昂的呐喊,強大的嘯聲猶如斬開了整片地,聲穿數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