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萬狼嘯月（4000）

  《南遊彬海記敘》。


  這是一篇廣為流傳的遊記，主要講述的是中古時期一名修士好奇地有多廣博，準備去往地四極一探，結果最先往南時，僅僅一個濱海便讓他飛行了數百年還沒到盡頭。


  商洛此刻，赫然就是在默寫著《南遊濱海記敘》中的一個篇章。


  很快，一張宣紙寫完，商洛索性放下了筆墨，靈力匯聚於指尖，當空寫字。


  嘩啦啦。


  “袖珍”海麵突然分開。


  彌極地的黑暗伴隨著那分開的水麵顯現出來，幽深的黑水中，一頭龐然巨獸鑽出水麵，露出了山嶽般的脊背，綿延“數萬裏”而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承載著日月。


  轟隆。


  巨獸高躍出海麵，驚起“萬丈”波瀾。


  其形似鯨，外表卻又如虎般，布滿著黃黑條紋，下頜處，一縷縷滑膩長須如同章魚觸手一般。


  那座懸浮在海麵上的孤零零島在這頭龐然巨獸麵前，仿佛一個脆弱的玩具，僅僅是巨浪餘波的第一次衝擊，島便已經支離破碎。


  巨石上，端坐著的那名白袍老者麵皮唰地一下變作慘白，在道出了一句“吾命休矣”後，他緊接著就閉上了雙眼，一副任命聊模樣。


  事實上，到了這裏，原本是會有一條深海魔蛇鑽出，與那龐然巨獸纏鬥，在兩隻凶獸的激烈戰鬥中，島被餘波殃及，四分五裂，白袍老者卷入驚濤駭浪中，原本該是慘死之局，卻是幸閱遇到了一名劍修，保住了性命。


  “隻是這樣未免無趣……”


  商洛頓了頓，沉吟片刻，靈力再次湧出，幾筆過後，開始在空中寫起了《虎魔練骨功》的功法。


  接著，略有些鬼畜的一幕出現了。


  電閃雷鳴，烏雲密布，海風呼嚎，波濤洶湧，在那一尊無比恐怖的汪洋巨獸麵前，白袍老者突然從巨石上跳出，麵色漲得通紅，大喊一聲：“吃屎吧，死撲街。”


  緊接著，畫風驟變的白袍老者擼起袖子，開始一招一式演練起《虎魔練骨功》那一十八副虎魔練骨圖。


  一邊練習，口中一邊喊著“呼呼哈嘿”。


  “果然。”


  商洛凝視著白袍老者，對方體內鮮血奔流，聲似驚雷，肉身似乎都隨著《虎魔練骨功》的演練提升了一點，當然，也隻是一點，畢竟，老者能隻身在危險的彬海闖蕩數百年而未死，本身實力就不弱，隻是，對於這麽一個“世界”，他生就是掌控者，方才能事無巨細的觀察出老者身上的微妙不同。


  與此同時，那尊汪洋巨獸的身軀不斷縮，一陣幽光驟現後，走出了一名氣質雍容，身材婀娜的美婦人，美婦穿著一身淺金色桂花紋長裙，衣衫略有些不整，尖叫一聲後朝著正在“呼呼哈嘿”的白袍老者跑去。


  細看之下，卻見她麵色酡紅，步履踉蹌，隱隱有著醉態，櫻桃口中輕聲喊著“雅蠛蝶”。


  而在她身旁，隨著商洛一字字寫出，破碎島上開始生出別樣的景致，祥雲明霞，珠樹金花，奶蜜成河，花靈翻飛。


  就在這時。


  那山頂的橫臥巨石“轟隆”一聲爆開，氤氳出五色霞光。


  一隻金燦燦的猴子握著棍棒躍出，連連翻了五個筋鬥後，朝著那美婦大吼一聲：“呔，妖精，吃俺老孫一棒。”


  ……


  “有趣，有趣。”


  隨著商洛停手，空中的景致開始停止不動，緊接著重新開始演化起來。


  直到三遍過後，靈力耗竭幹淨。


  空中的一切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幕都隻是海市蜃樓。


  “【妙筆生花】，這個特性似乎沒這麽簡單。”


  商洛低吟出聲，僅僅剛剛這一番實驗，他發現自己寫下的東西，竟是可以變成現實。


  是的，現實。


  比如，從那“袖珍”汪洋上，他便嗅到了久違的海水鹹腥味，又比如那條流淌著奶與蜜的河流，他以拇指沾了些許，嚐在嘴中，真有著香甜馨香的奶蜜滋味。


  “造化嗎？”


  商洛思忖，以靈力為基礎，這【妙筆生花】的特性竟然觸及到了造化之權柄，不可不謂玄奇。


  “隻是，這種造化到底有著很大的局限。”


  他腦海中不斷回想起剛才的一幕。


  首先，這種造化有著時間的限製，完全是以靈力為依托，靈力存在，那些演化出的場景才能存在。


  其次，越是真實的人與物，也需要越多的筆墨描寫，最開始的白袍老者，其實在《南遊彬海記敘》一文中，僅僅隻有寥寥幾筆的形象描寫，是以，老者的形象過於單薄，相比起他後來著墨更多的美婦人，白袍老者更像是一個紙片人。


  當然，無論他寫下多少文字，這些看起來像是“現實”的現實，和真正的現實依舊相差甚遠，因為一個真正的世界根本無法用文字描繪下來，比如，一個真實的世界，每一個生靈都有著完整的人生經曆，有著複雜的性格，光是想要徹底描述一個生靈，恐怕就不是百萬字能完成的。


  一條河流，想要完美重現，河底的每一條遊魚，每一株水草，水裏的石頭，都有著可寫之處，河流演變的曆史，河岸兩畔的人民，太多太多。


  而著墨越少，其偏離現實也就越多，那白袍老者，甚至是那美婦，與其是生靈，不如是類似於前世網遊中的NPC。


  再其次，這些由他寫下，經過【妙筆生花】生出的現實不具備自我衍生性，一旦他停筆，整個“世界”就像是陷入了時停中，哪怕維持“世界”存在的靈力還有，也隻會不斷地重啟。


  而一個世界，如果沒法不斷發展，而隻能由他的筆墨推動演變，這個世界也就不具備自我發展的潛力。


  “所以，潛力無限，但眼下用處不多。”


  商洛低聲道。


  當然，不多不意味著沒櫻


  比如他可以人造出前世東瀛的一部部步兵大作。


  黃書在趙地流傳甚廣，但單單是靠著自己臆想書中情景，哪有親自觀看來的爽快。而他寫在宣紙的上的東西，哪怕靈力耗盡，後續隻要補充進來，也可以繼續使用。


  若是用來賣錢，足以讓他恰錢恰到手軟。


  甚至，前世的電影、動畫、電視劇都可以重現出來。


  這隻是最微末的一點用途。


  除此之外，正如他書寫下《虎魔練骨功》，那白袍老者自動演練一般。


  如果他將功法、秘術均以這種方式傳承，對後續的修煉者，遠比看些幹巴巴的文字，要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第二種用途倒是可以發揚光大。”


  商洛點頭，想著自己這段時間或許可以勞累些，給止戈學院的學子們增加一項福利。


  “如果以【妙筆生花】寫下《幽冥地皇本願經》，又會如何？”


  腦海中突然生出這麽一個念頭，商洛旋即苦笑起來，這似乎離他還有些遠。


  畢竟《幽冥地皇本願經》有數萬字，而他目前也隻看到鄰三個字。


  ……


  與此同時，就在商洛還在白骨道第八層樂此不疲的嚐試【妙筆生花】的效果時。


  北方，斷龍山脈處，一場大戰赫然爆發開來。


  “殺。”


  一襲血鴉暗袍的一號分身站在莽林深處，耳畔中不斷傳來喧囂的廝殺呐喊聲。


  夜襲寡婦門率領的暗鴉一隊分散在四處，正在與一名名禦獸宗弟子激戰。


  山野各處，獸潮肆虐，一具具白骨傀隨著陰域的展開，與那些嗜血殘暴的妖獸廝殺開來。


  隻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暗鴉一隊的成員們額上開始不斷滲出汗珠，體內的靈力更是大幅度的消耗。


  白骨道弟子，在整個趙地中，單體實力都可謂最強一粒


  然而在今日，他們那屢試不爽的骨海戰術真正遇到了對手。


  五魔五仙宗中，人多欺負人少，並非白骨道弟子的專利，禦獸宗同樣擅長以大規模的獸潮壓製給予對手絕望。


  嚴格來，白骨塚並不輸於禦獸宗的禦獸之法。


  奈何，今日，禦獸宗主場作戰。


  那些隱匿在莽林中的無數野獸，或許不如禦獸宗弟子親自馴化的妖獸要來的厲害，可它們數量太多太多。


  禦獸宗的弟子們，或是一曲琴音，或是一個口哨，或是一道術法，隨手便可喚來無窮無盡的炮灰，他們甚至不需要動用自己的核心力量。


  而且，暗鴉一隊的二十人，每一個都麵對著複數的禦獸宗弟子，再加上，一隊中人除去夜襲寡婦門外，都是剛剛招進來的新手，實力遠遜色於曾經的一隊隊員。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使得，暗鴉一隊幾乎要陷入全軍覆沒之局。


  “這位道友，你若是再不出手，那些人可就都要葬在這斷龍山脈中了。”


  一號分身前麵的一座山嶺中，無數幽綠的瞳孔齊齊望來，山嶺之頂，狼千軍坐在一頭巨狼上，獰笑道。


  他身材高挺，體態魁偉，一張生人勿進的臉上，滿是疤痕，濃眉下的利目狹長而帶著寒光，頭發綁成一根根前世黑人RAP歌手般的髒辮，胸口則帶著一串狼牙綴成的項鏈。


  似乎長期呆在山林中，那一身百獸袍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然而，穿在他的身上，不僅不顯得邋遢，反而有一種極具侵略感的野性存在。


  一號分身微微抬起頭，兜帽下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狼千軍，禦獸宗宗主鼠風的第二子，也是禦獸宗下一代最有可能繼承宗主的人選，你這種大人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老實，我有些好奇。”


  宛如機械般的聲音混合著廝殺聲響起，狼千軍眉梢一挑，譏嘲道：“這不是多虧了你們自己饒通風報信嗎？”


  “可惜他沒告訴你的是，狗王早就脫離了暗鴉。”一號分身輕歎一聲，隨即道：“對方以狗王誘使你們出手，很顯然，是想看我們兩敗俱傷，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增傷亡呢？”


  早在給暗鴉各隊下達這項護送任務的開始，他就清楚，萬長青很有可能搞事，畢竟，他當日雖是震懾了一把暗鴉中人，可其中肯定還有萬長青的心腹，何況之後，暗鴉大肆招人，想要安排幾個進去再容易不過。


  這項明顯看出來有問題的【護送】任務，其實也是釣魚，他想看看萬長青會派出什麽人來狙擊，又有什麽人會倒黴的成為他的餌食。


  照現在來看，似乎反倒是禦獸宗的鐵憨憨一腳邁了進來。


  “廢話少，不管狗王來沒來，今日，你們這暗鴉一隊，我禦獸宗吃定了。”


  狼千軍冷笑著道，盡管不爽做他人手中刀，可能讓暗鴉吃癟，也算是一個功勞。


  “至於狗王，你放心，他不久後就會趕來和你們混合。”


  焦黃而鋒銳的牙齒從咧開的嘴中露出，狼千軍低吼一聲：“殺。”


  下一刻，他坐下的巨狼嚎叫起來。


  空之上，隱約出現了一輪皎潔的明月，銀白月輝灑落下來，巨狼身軀節節長高。


  噗嗤。


  狼首上，骨茬破肉而出，扭結蜷曲，形成一個個骨質犄角，犄角衝，又隱隱匯成一頂骨質王冠。


  那銀緞似的皮毛越發光亮，旋即出現了一道道繁複而又神秘的花紋。


  狼腳下的草叢很快凝出了一層層冰霜，這是寒冰的力量。


  嘯月狼，生掌控著銀月與寒冰的血脈之力。


  “嗷!”


  巨狼嘯月，引發出此起彼伏的狼嚎聲。


  那山嶺中的萬狼爭先恐後般的竄出，張到極限的狼口中，獠牙畢露，流出惡臭的口水來，在那銀月的刺激下，對於生靈血肉的渴望占據了它們心神的一切，萬狼陷入狂化中，而在這種狀態下，它們一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


  與此同時，四麵之外，無數妖獸一一出現，它們並沒有動手，隻是虎視眈眈的蹲守在各處，嚴防一號分身突圍。


  “嘯月狼王。”


  一號分身望著那姿態孤高的巨狼，不知為何想起了曾經在星山脈遇到過的銀脊狼群。


  某種意義上，那一次的遭遇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若非商武傳授給他【霸刀】和【驚神刺】，當時的他可能連楊越那一關都過不了，也未必會在後來去商家鎮，以至於入了白骨道。


  要知道當時的他，最開始的想法乃是紫陽宗這類仙門正宗。


  “人這種生物，縱然是機會在前，又有幾個能把握的住。”


  白骨道中，商洛輕歎一聲，宣紙上，一個碩大無匹的死字占據了所櫻


  淩空顯現的異象並不真切，卻隱隱可見萬狼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