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解惑

  手從刀上離開，商洛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隨即淡淡道：“看來任兄剛才是一直跟著我了？”


  聽到這話，任君桐嘴角噙著濃濃的苦意，道：“兄台可是怨我當時沒有出手？非是不願，實為不能。我任家雖也是星洛百族之一，祖上也曾出過靈海境修士，可到了這一代，任家僅有我這麽一個仙苗，還是區區一品道種，而肖家大少憑借著三品道種拜入紫陽宗不，肖家二少還是個道種二品的才。”


  星洛百族能憑借著鬆散的體製北抗涼國，南拒石蠻，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背後仙宗的支持。


  隻是這種支持到底需有優秀弟子進行維係，如肖家，目前實力與任家相差不多，可前景輝煌，任君桐也不敢為家族惹禍。


  “那任兄這話可就有些自相矛盾了，既然害怕得罪肖家，又為何要與在下結盟。”商洛反問道。


  “君桐不敢直接與肖家為敵，可也需要替自己謀條生路。”任君桐長籲一口氣，也不再往酒杯倒酒，直接提著酒壺往嘴裏狠狠灌了一口，這才繼續道：“鬥狂門、古魔宗、禦獸宗、白骨道、九煞殿，哪一個不是吞人不眨眼的魔窟，群魔亂舞，相互廝殺，前幾年家族有人傳來消息，同為魔宗的幽鬼宗被白骨道給滅了，兄台想一想，連自己人都能出手，那種地方是人能呆的嗎？”


  聽到五個熟悉的名字，商洛微微一凜，他早就猜測任君桐先前所言的魔宗便是昔日與幽鬼宗並列的五大魔宗，現在看果然如此。


  “以往，是仙門來招收弟子，君桐雖然賦低微，但拜入仙宗好歹沒有生命危險，可今年，仙宗將我等星洛讓渡給了魔宗統禦，我任家是族，而我賦又不高，沒能得到仙宗賜予的免試名額，隻得拜入魔宗，以保家族榮耀。可我有自知之明，賦、實力、心性樣樣不甚出彩，進入魔宗後，除了死哪還有第二種結局。”


  任君桐一聲慘笑，話語中充滿了淒涼，早在年初時，仙宗傳來將星洛平原讓渡給魔宗的消息後，他就對自己的命運充滿了悲觀。


  得不到仙宗的免試名額，隻得進入魔宗延綿家族氣運，可偏偏他有賦低劣，進入魔窟，最大的可能便是死，他想過逃跑，可家族生他養他，需要他這麽一個人在宗門呆著，哪怕隻是個炮灰，好歹明任家這一代還沒走到末路。


  他嚐試過自救，早早兩月前，就已經來到了商家鎮，本想著靠口才縱橫捭闔，結交盟友，可卻遭受到了無數拒絕白眼，少有的那幾位讚同者條件甚至還沒他高。


  心灰意冷之下，上街散心，這才遇到了商洛，哪怕對方麵貌平平，膚色枯黃，絲毫不像是一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可事已至此，沒有任何其他辦法的他，也隻得盡量一試。


  “有意思。”


  摩挲著掌間青瓷細膩的紋理，商洛陷入了沉思。


  “……嗝……”任君桐打了個酒嗝，白玉般的雙頰升起了兩抹暈紅。


  無語的瞥了一眼醉意微醺的任家少爺，商洛心中暗道：“結合二之前的，以往都是五仙宗來商家鎮招收弟子，今年不知因何緣由，換成了五魔宗。不過從那個所謂的麵試名額看，仙宗也不甘心將星洛白白交給魔宗，所以才搞了這個名額，為的就是在星洛各族摻沙子。這麽來，商家的那兩位少爺應是得到了仙宗給予的免試名額。”


  “星洛各大家族倒也樂得如此，派嫡脈拜入仙宗，以此不用斷絕與仙宗聯係，再派其他具有道種的弟子拜入魔宗，兩頭下注。隻是像任家這種族，沒有仙門賜予的免試名額，隻得拜入了魔宗，與萬魔爭得一線生機。”


  魔宗並非什麽好去處，這點商洛早有知曉，幽鬼宗的惡事他已經從楊越日記中窺得一斑，而昔日與幽鬼宗並列的其他五魔宗又能是什麽好鳥？

  看任君桐現在這幅落寞樣子，很有可能已經去試過拉攏別人了，隻是任家乃族，他又隻是道種一品，沒什麽吸引力，這才會病急亂投醫，恐怕他是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


  “這麽，太洛村傳出來的商府有意讓商武拜入宗門的消息估計也是真的，隻不過拜入的是魔宗。”


  結合起以前的消息，商洛心中疑惑頓解。之前他還覺得商府對商武是否太過優渥，畢竟太洛村雖也算是商家的旁支，但到如今，血緣早就淡薄到不知哪裏去了。現在，他算是明白了，商家估計是將優秀弟子送入了仙宗，但族內已經沒有其他弟子，為了避免日後在魔宗沒有根基，這才盯上了商武。


  “有酒豈能無菜，二，來一桌好菜。”


  眼見著任君桐酒意微醺，商洛有心讓其更醉一些。


  “這位客官，店是茶館，不提供飯材。”或許是收到了大筆錢財而高薪昏厥，之前的二沒有出現，上來的是另外一名。


  “砰。”


  隨著商洛扔下一錠銀子，二那張微笑中透著拒絕的笑容遽然一變，諂笑道：“兩條街後就有酒樓，兩位爺要是願意，的去那邊給您買一桌好菜？”


  “去吧。”商洛揮了揮手。


  “得嘞，兩位爺稍等，的去去就回。”


  “兄台豪爽……嗝……”任君桐憨笑著打了個酒嗝。


  商洛笑笑沒話，隻是給任君桐又斟了一杯。


  與人交往，最忌氣，何況僅僅是金錢驅道，算不了什麽。


  他現在隨身帶著不少銀兩，商家鎮外的山處，還埋著他在楊家得到的黃金白銀夜明珠。至於星元寶蓮、《陰元功》、養魂葫等珍貴東西他是隨身帶著。


  一頓飯吃到酒足飯飽。


  當然，商洛沒有喝酒，純粹是以茶代酒，倒是任君桐除了喝光一壺自帶的星元酒外，還喝了三壺二從別處買回的陳釀，一時間，酒嗝不斷。


  “嗝……不好意，讓兄台見……嗝……笑了，君桐自嗜酒如命，見到好酒……嗝……就走不動道。”


  “喝酒解人愁，酒是好東西。”


  “好……嗝……好酒……咚……”


  看著醉倒在地，滿麵紅暈的任君桐，商洛搖了搖頭，麵色變得冷漠起來。


  他剛才是有意在灌任君桐，後來還特意讓二買了三壺陳釀，度數賊高的那種，為的就是套任君桐的話。


  人醒的時候，所言未必為真。


  當然，醉酒時，所言也未必為真。


  可無論如何，酒醉吐真言，酒後真話的概率還是高於清醒時。


  這位任家公子之前看似淒慘，不過商洛怎麽看，都有一種賣慘之嫌，不用些手段，他還真不敢確定對方先前所言是真是假。


  現在看來，他所大概有七成可信度。


  “魔宗啊……”心中感歎一句，商洛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若是沒有商家鎮這一出，他原本的想法是按照楊越出逃到星洛的路線，原路折返，到時是加入仙門還是魔宗另。


  不過眼下有一個機會倒是可以試試。


  據任君桐所言，仙門以往招收弟子其實並非隻是收錄各大家族的子孫，隻要有道種都可接收，普通人若是願意，也可以一試。


  隻是這些消息往年都被各個家族主脈有默契的封鎖，是以知道的人不多，直到今年魔宗招收弟子，才有些許風聲泄露出來。


  而這就是商洛的機會。


  如果他有道種，當場便有機會拜入魔宗，若是沒有機會，他便準備按照楊越日記的路線重走一遍，看看是否能碰到什麽改變自身資質的資源，當然，即便是煉氣不成，走煉體一脈，也終究是去大些的地方更有把握突破，畢竟星洛資源匱乏到仙門弟子都不願多帶，否則招收弟子為何要在商家鎮，圖的也就是節約時間？又為何不將仙門的消息廣而告之，因此吸引更多人來嚐試？這也是怕麻煩，節約時間。


  “二，把這位公子送去香樓。”


  “這位公子，香樓早就不對外營業了。”


  攙扶起滿身酒氣的任君桐，二有些犯難道：“要不，人把這位公子送去同福客棧，那裏的空房多。”


  “同福客棧？掌櫃的是不是叫佟湘玉？”


  “人沒在意，不過聽掌櫃的好像姓柳。”二訕笑道，也不明白眼前這位客官為什麽問這麽一個奇怪的問題。


  佟湘玉？聽著是個女饒名兒。柳掌櫃那可是切切實實的大老爺們兒。


  “我笑的。”商洛擺擺手：“這位公子住在香樓丁字十三號房，送到門口就行，裏麵的人認識他。”


  剛才一頓酒的時間，任君桐早就將他住在何處了出來。


  “原來是外地來的少爺啊。”二眼前一亮，香樓自從月餘前便不再接客，事實上，大家也都知道是要給各族來商家鎮的姐少爺們騰地方。他們這家張家茶館開在香樓對麵，因此很多事情知道的詳細。


  香樓的房間分為甲乙丙丁四種規格。


  甲字號是建在香樓裏碧心湖的湖心島上，隻接受最為尊貴的客人居住。


  乙字號則是獨門獨戶的豪華院落，哪怕這段日子來此處的貴人絡繹不絕，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撩。


  丙字號稍差一些，也有自己的院落。


  至於丁字號，則是普通的房間。


  當然，這個普通也僅僅是相對於甲乙丙三字號，比起商家鎮中的其他客棧，最普通的丁字號實際上也是非常的豪華。


  而這種貴客，給的費往往特別豐厚。


  “對了，送他之前，先帶我去同福客棧。”


  “好嘞，大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