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不忘記了個事，我比你的輩分，可是高了整整三代。論起進門的時日，你當叫我一聲師爺。”梅玄明手握著茶杯，語重心長。
謝行雲輕飄飄的笑。“沒法子，我倒是想尊老愛幼來著，奈何宗規不允許啊，師弟。”
“是不是啊，師弟？”
沒錯，謝行雲這個家夥又進了一個境界，如今是元嬰後期的大修了。
元嬰後期和化神期不過是一步之遙。
玄明真君依舊停在元嬰前期，一動也不動。
從前玄明真君元嬰前期，謝行雲元嬰中期，相差不過一個境界，雖那廝一直想沾他的便宜，但玄明真君還能用宗門禮法約束他那城牆厚的臉皮，維持自己“上三代”弟子的尊嚴。
即使梅玄明心中早有準備這一的到來，但是這一到來的如此之快是他遠遠想不到的。
“道不公。”梅玄明從牙縫裏蹦出了“師兄”二字。
“謝行雲這廝簡直沒道理，這境界長的就跟坐火箭似的，莫非他是道的私生子不成。”玄明真君心思一動。
晴日裏半空旱雷哄的炸響，一道閃電奔著玄明峰藥圃而去。
玄明真君更是雷聲如同在耳邊炸了似的捂了耳朵，腦子裏轟鳴一片，讓人站立不穩。他卻兔子一般的蹦了起來，往洞府外竄去。
“啊，我的水玄草，我的心肝啊。”
謝行雲揉揉自己的紅耳朵，莫名其妙的想，也是怪了，像是被電觸了一般。
若是理論家梅婉婉在場，必是要教導教導這位腦子不開竅的師叔，什麽是觸電的感覺，觸電的感覺能用的這麽實在的嗎？
不過也幸虧她不在，不然這裏蹦出去的“兔子”可就不止玄明真君了。
“師母，你怎麽了？”秦瑜見嚴青霜無故的發笑，有些擔心。聽得院外隱隱傳來的雷鳴聲。“今日氣晴好，怎麽突然打了雷？”
嚴青霜笑了笑，調皮對她眨眨眼：“或許，是有人錯了話罷。”
“啊？”秦瑜疑惑。
“阿瑜，我回來啦。”梅婉婉揣著手走過浮空的吊橋，心情放鬆極了。
在明平峰住的久了，梅婉婉成了這座峰上的半個主人，反倒是在玄明峰像個客人了。
像是回家一般，她心情甚好地過劉橋，漫步山道，即便皚皚的白雪一片，但也看什麽都新鮮。
“婉婉。”秦瑜聽到了聲音，也是高興。“師母這裏方便嗎？”
嚴青霜彎著眉眼，：“無礙，我若不想讓她看見，她便看不見我。她就是你總的那位最好的夥伴，那我是很願意看看的。”
“她叫梅婉婉，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秦瑜笑著：“婉婉很好，師母見了肯定會喜歡。”
嚴青霜笑著：“這樣嗎？那我期待極了。”
“不過我有一事想要請師母相助？”秦瑜。
“哦，怎麽了？與你這位好友有關？”嚴青霜。
“是的。”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秦瑜急急的。“我和婉婉認識了一年，她這個年紀，本是女孩拔高生長的年紀，為什麽卻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嚴青霜摸摸下巴，笑她。“你不擔心自己長得快了些，卻擔心別人長得快了慢了？也罷，橫豎我沒什麽事，我替你看一看。”
秦瑜喜出望外，欣喜的行了一禮：“謝謝師母。那我去接一接她。”
話音未落，人就跑出了暖室，嚴青霜瞧著弟子風風火火的背影，笑意盈盈。
那廂玄明真君捧著自己被雷電擊中，燒得漆黑的水信草，哭的那是一個稀裏嘩啦。
大男人遇見個事就哭哭唧唧，謝行雲抱著手在旁邊看著，心裏有些無奈。
“我從認識你開始，你似乎就沒親手種活過什麽藥草？”謝行雲苦口婆心的勸道：“想來這世上本沒有什麽難事，隻要你肯放棄……你煉好你的丹藥就好了，何苦要搶成均的飯碗？”
宗裏丹道的兩位真君，玄明真君煉丹煉得好，可偏偏親自種的藥草，從沒有一棵能活的長久。
而成均真君煉丹容易炸爐，每每置自己和他人於危險之中，但是卻有一手好的侍弄花草能力，再如何難養的藥草，到他手裏也能順利成活。
在世人看來，這兩位真君各有所長，且能互補裨益，是再好不過的搭檔。
但實際上，成均真君從不被允許上百草峰峰頂，因為他一去就炸爐。
玄明真君也不被允許在百草峰腳停留，因為他一待就死草。
互相嫌棄，互相防備著，從不許對方越雷池半步！
換句話，便是死生不複相見的那種。
玄明真君“哎哎喲喲”的哼了半晌。認了命的看著枯草化為粉塵，重歸於地。他歎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這草我讓弟子問過了，成均不肯替我養它。”
“為何？”謝行雲。
要知道私仇是私仇，公事是公事。宗門高層居中調停的結果顯著，這兩位在丹藥方麵配合得當，從沒有出過差錯。
梅玄明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因為這不是宗門的事，我私人需要養的，他不肯出力也正常。但我把它從妖族帶回來養了這許久，日日伺候著，眼見都快成熟了。沒想到一著不慎，還是……哎！”
謝行雲聽他。“我那日在金穀坊裏不是同你，我手上有九轉金丹的方子嗎？這藥草就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味！”
傷心過了，梅玄明雖然情緒依舊低落，卻有種鬆了一口氣的平靜。“我這些日子裏一直糾結著的一個問題，隨著這草的……，終於還是有了抉擇了。”他還是不想起逝去、凋零這樣的字眼，便有意識的避開。
……
玄明真君素來是想了就要做的，不是個瞻前顧後的性子。
心裏想著要去金穀坊，又惦著要管教弟子。第二日就帶著梅婉婉和秦瑜去了一趟。
“我去是想看看金穀坊裏有沒有什麽異變。”梅玄明平靜的。
“我去是因為宗裏下了私密的宗令，讓我順路去拿人。”謝行雲。
“你過了。”梅玄明。“我知道你是去抓饒，抓的是那個給我賣藥草的大漢是吧。”
“不是。”謝行雲。“那是我順便多抓的一個，原本我要抓的是在黑市上賣假酒的黑販子。”
“假酒？”玄明真君聽了發笑。“你如今隻能接這樣的任務了麽。”
謝行雲沒法告訴他是嚴青霜的要求，隻能選了其他的緣由。“你不懂，這個任務結案快，不耽誤時間。”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懂。”玄明真君：“我在那裏遇見了韓音娘。這可是個喜歡湊熱鬧的女人，鼻子比靈犬還靈，我一看見她，就知道金穀坊裏絕對有事發生了，偏偏我又帶了兩個丫頭，哎，想著你廝記仇的很，那日你以為我給你弟子吃了葷肉，你就想發作我，幸虧沒想著去湊熱鬧，不然你可不打死我……”梅玄明絮絮叨叨的。
謝行雲聽著他的話，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你該幸虧沒去湊熱鬧。”謝行雲。“我之後似乎聽人瞧見了韓音娘從妖族的地界裏出來，或許與那日你瞧見她有關係。”
“誰知道呢？”玄明真君：“我後麵去了那個鋪子，那鋪主，就是你後麵交給刑堂的那個，他口中那個碧水桃，可不僅僅是個外界的之物那麽簡單。”
碧水桃不是此界中物。
這個謝行雲早知道，但玄明真君當時還藏著話沒，如今時過境遷，便也不顧忌了。
“……不過知道這些有有何用呢？”玄明真君：“丹方初成，那時又恰好知道了妖族境內有水信草的消息，本是想親自去取的。”
“你帶了你那位夫人同去？”
梅玄明點點頭。
“阿紫是我從妖族帶出來的，我本不想與一個妖族有什麽牽扯，但還是……”玄明真君歎了口氣。
這些年劍宗不知道玄明真君在洞府裏藏了一個妖族嗎？
不是！
隻不過是玄明真君拿了別的東西，換取了這分長相廝守的緣分。
“明瓚同意了我的條件，卻有一個額外的條件，隱瞞阿紫的身份，並在阿紫的腳上套一個鎖仙環，以防生變。”玄明真君。
謝行雲聽了：“人妖二族交惡已久，明瓚身為宗主，有這考慮無可厚非。”
這何止是無可厚非，人妖二族相戀換在任何一個宗門裏都是要重罰的，哪對情侶不是下場淒慘，也就是這對特殊了些，梅玄明當時已經是宗門最出色的金丹後期的丹修了，不是宗門可以隨意責罰的弟子了，他已經擁有了和宗門平和的談條件的權力。
“你同意了？”
“嗯。”梅玄明點了頭。
饒一生要作出很多抉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他為了私情，選擇了花妖，和宗門交換條件。心中卻有隱憂，這讓他答應了這個對女方來並不利的條件。
謝行雲腦子裏不由想了想，要是宗門裏讓他給嚴青霜帶個能弄死她的腳環，嚴青霜會怎樣。
屋外雷聲陣陣，謝行雲收回思緒，覺得這事根本不會出現在自家頭上。
倒不知那女子跟著情郎來到這裏，麵對這個變故，是何想法，會不會後悔。
渣男，真渣！
謝行雲給毫不知情的玄明真君扣了兩頂渣男帽子，嘴上卻催著他繼續下去。
“阿紫很體貼我，願意帶上了腳環，我們便一起生活了這麽些年，後來又有了女兒阿靈，那日阿靈去了，我見她昏睡不醒，擔心是那腳環影響了她的身體，又想辦法除了那個腳環……”
到這裏，謝行雲覺得梅玄明倒是真是合了人間一句俗語，自他和那女子裹挾在一起後，腦子是一日不比一日清楚了。
“按照我和明瓚的約定，阿紫不可以出我的洞府……我要去妖族取那藥草，本不欲帶著阿紫，但阿紫自己為了跟著我，和族裏已然斷絕關係，但畢竟是血脈親源，她也想回去看看。”
“所以，我那徒兒你早有預謀的事情是真的？”謝行雲。
玄明真君點點頭。
在梅玄明的感情世界裏，阿紫是自願跟著他的妖族孤女，生豔色，卻沒有依靠。
隻是看上了他，願意同他遠走他鄉，廝守終生……
不過，除了確實出身妖族以外，其他未必都是真的……謝行雲有生之年聽過不少被女修被騙財騙色的案例，男修被騙成這樣，真是有些少見，少見。
“是為了什麽？不至於幾十年的光陰都共度了，卻突然起了心思。”謝行雲。
“為了一張丹方。”玄明真君閉了閉眼。
幾十年光陰換一張丹方，聽起來有些荒唐。
謝行雲此時覺得自己長遠的不在宗門的弊端顯現了，對宗門裏發生的諸事都是一知半解。
比如上回他把玄明帶回劍宗，沒管這麽處理的事，隻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
反正他一個大男人了也不會吃什麽虧。
後來聽徒弟宗主讓玄明真君閉門反省一年……這也沒什麽，畢竟大修閉個關都十年八年的，一年不過睡一覺的時間罷了。
但是真君這種宗門已經不怎麽約束的修士宗門都有懲罰，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謝行雲好奇的問：“那張丹方？與妖族有關？”
梅玄明點點頭：“那張丹方來與你有些關係，就是你給的那張殘方，我沒能複原出全貌，但卻因此創出了一張全新的丹方。”
“那丹方，可以讓弱的妖族化形。”梅玄明。
謝行雲強大的心髒也不由得劇烈跳動了一下。
“而且，若我沒有想錯，如此化形而來的妖族，是可以繼續修煉的。”玄明真君又拋下了一個新炸彈。
曾幾何時，妖族曾是此界獨一無二的強族。
人族依附他們，乞憐於他們。
在微之時，借助於妖族的功法，人族不斷修正前饒經驗，探索出了人族在此方世界的立足之道。
然後，方才有了如今人族得以繁衍的九州之地。
而一切的關鍵，就在於人族創造出了高階的修煉功法，能源源不斷的培養出元嬰修士，化神修士乃至更高等階的修士。
而妖族雖能修煉，但受妖體限製，隻能止步於在相當於人族金丹期的沸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