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恢複記憶（中）
一張張棺蓋被掀開，越來越多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中。
當我做這些時，在頭頂上方留有一顆幽冥鬼眼，時刻觀察著屍體們的變化。
現在我已十分的確定：棺木的作用就是為了將屍體與外界隔絕。
躺在棺木裏，筋肉就會以神奇的方式重新生長出來，讓它們變成有血有肉的行屍。
域外密宗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們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呢？
此外，我還注意到一種情況：這些屍體中，絕大部分我上次都見過，隻有極個別是新加進來的。
棺木總數量有嚴格限製，容納不下更多的屍體。
那……是不是說明有些屍體已經離開，而後才補充一些新成員？
離開的那些屍體，究竟去了哪裏？
是徹底的消亡，還是被密宗所利用，在某個地方執行著不可告人的任務？
當所有屍體完全暴露，周圍開始出現一些怪異聲響。
哢、哢、哢……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輕輕撓著棺木內側。
聲響持續了沒一會兒，有手掌骨陸續搭在棺木的邊緣處。
再然後，從棺木裏升起一顆顆頭骨，以及殘破的身軀……
腐爛的屍體們似乎顯得有些茫然。
從棺木裏爬了出來，四下走動時步履遲疑，似乎在顧忌著什麽。
樓梯口處坐著的喇嘛，覺性有點大，已經軟軟倚靠在牆壁上，如同悶雷一樣打著呼嚕。
不知他夢到了什麽，口水順著唇角流淌，很快將脖頸下浸濕，可他仍是渾然不覺。
“他們……我怎麽感覺這麽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
黑衣人的表情很痛苦，用力抓扯著頭骨，輕聲嘟囔著，“但我隻是能回憶起這一點點，無法想起更多。”
“這是怎麽回事兒？有人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嗎？我怎麽沒有絲毫察覺？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我豎起右手食指：“噓！不要再說話，免得再驚擾到他們。”
當黑衣人發出聲音時，屍體們已經有所察覺，扭頭四下張望著，似乎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因為我們身上貼著高品質的隱匿符籙，它們眼中看到的隻是空氣，並沒有什麽新發現。
“吼——”
幾次尋找失敗，讓這些屍體升起怒意，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吼聲，行動速度明顯加快了一些。
不知這其中是否有頭領，屍體們如同接到了統一指令一樣，四下散開向著牆壁摸去。
沒一會兒，一具身形高大的屍體，就摸索到了我身上。
帶有古怪液體的手骨，從我臉龐輕輕擦過，帶著種獨有冰涼。
那顆完全被腐蝕爛掉的頭顱，距離我不超過半米。
眼窩中綠色的火苗在劇烈跳動，表明它的情緒很暴躁。
近距離下，我能把這些屍體觀察的仔細。
有些家夥的骨骼上，帶著難以想象的傷痕
，似乎臨死前曾遭到過極其殘忍的對待。
他們生前到底是什麽人？
怎麽會惹來這麽殘忍的仇家？
當屍體們搜索聲音來源時，棺木也出現一些變化。
一些腥臭的液體從裏麵流淌出來，隨著屍體的走動而粘在它們的腳掌下，再順著屍身向上侵蝕。
屍體再次出現逆生長：爛掉的筋肉皮膚重新覆蓋，隻是覆蓋的比例更小了些。
黑衣人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不過他嚴格遵照我的叮囑，不再發出聲音。
摸索我的屍體離開時，我把手探進兜裏，掏出一些怪異的紅褐色粉末。
手指一彈，粉末向著半空分撒而去。
吼——
吼——
吼——
當粉末完全彌散開，屍體們徹底亂了套，變得極度狂躁，怒吼聲一浪高過一浪，雙手在身前不停的揮舞，似乎想把所有物品都撕得粉碎。
“啊？出現了什麽狀況？今晚怎麽這麽不安分？特喵的——”
熟睡的喇叭終於被驚醒，他晃了晃肥碩的大腦袋，拎著近兩米高的禪杖怒衝衝而來。
隨著他的急速走動，禪杖上的五顆銅鈴發出嗡嗡的怪異聲響，讓人心神不寧，魂魄海開始劇烈翻滾。
喇嘛剛剛衝到門口，躲在門框上的小黑，悄無聲息滑落下來，手裏的魂磚準確無誤砸在對方的後腦勺上。
咕咚——
喇嘛兩眼瞪得溜圓，肥胖身軀卻挺得筆直，如同挺屍一樣向後直直摔去。
那根沉重禪杖隨之倒下，重重砸中他的左側顴骨，很快，鮮血順著傷口流淌出來。
“嗶話多！”
小黑在暈死的喇嘛身上踹了幾腳，有心想要搶走對方的禪杖，不過嚐試幾次終於作罷，“草！真唧唧重！”
耽擱這一會兒功夫，屍體們已經完全喪失理智，相互間扭打在一起。
場麵不是一般的亂，時而能見到有肢體散落在地上。
整齊排布的棺木被撞的東倒西歪，甚至不少被撞的稀碎，於是有更多古怪液體，從棺木裏流淌出來，最終粘到屍體身上。
黑衣人朝我投來詢問的眼神，那意思好像是：就任由他們這樣自相殘殺？韓大師，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我笑而不語，眼神堅定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安靜等待。
大約過了一刻鍾，周圍終於安靜下來。
失去藥效的屍體們，再次露出茫然之色，隨後在一隻矮小屍體的帶領下，依次向著門外走去。
我朝著黑衣人和小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在我的身邊。
離開東廟，屍體行進的速度越來越快。
到後麵，我需要調出雨幕幽冥域，才能穩穩睡在它們身後。
“如果我沒猜錯，你和它們應該有很深的關聯。”
我掃了眼十幾米開外的屍體群，壓低聲音解釋著，“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身上的衣服材質，跟他
們很像？”
“而且你的腐爛程度，和這些屍體也很接近。”
“最重要的是：他們也集體失了憶。這……會是一種巧合嗎？”
“為了驗證它們和你的關係，我想到一個辦法：既然單個的個體無法回憶過往，那若是把他們組織在一起呢？根據它們憑借本能而做出的行為，會不會推斷出有價值的線索？”
黑衣人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你說的這些太深奧，我完全聽不懂。”
我說：那就再等等看！它們走的這麽急切，一定是奔著某個特定的目的地，等到了那裏，事情自然會變得明朗。
目的地在東側的馬頭山。
從遠處看，那座山頭就像一顆昂起的馬頭。
來到半山腰一片極為平坦的地方，屍體們散了開來，分成一個個單元，分布在半山腰周圍。
它們有些是兩兩在一起，有些則是單獨一個人。
但不管怎樣的組合方式，小團隊之間，相互間總是隔著固定的距離。
給人感覺，他們就想待在自己的家裏，那距離，可不就是不同住戶的間隔？
“還是家裏舒服啊！老伴兒，我的煙袋呢？”
緊密跟蹤過去的幽冥鬼眼，捕捉到了一些說話聲。
那是一具身形佝僂的屍體，對著附近的另一具在說話。
後者含糊不清的答應了一聲，彎腰在草叢裏找尋了一會兒，隨後將一根長木棍遞入前者手中，“抽吧，抽吧，早晚抽死你！”
我暗暗點了點頭。
看來我的計劃沒有錯。
剛開始在東廟將它們放了出來，就是為了給他們製造不確定性。
再然後，我掏出那些紅褐色的粉末，讓他們陷入極大的混亂。
紅褐色的粉末得自於龍翁，但真正的出處，應該是域外密宗，因為粉末裏的某些成分，和燃天一柱香很像。
不過粉末來源在哪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已經發揮出另一方麵的作用。
粉末讓屍體群陷入混亂，產生強烈的恐慌。
當它們平靜下來後，潛意識裏想到的，就是尋找一處最安全的地方。
那裏，就是自己的家園。
“原來他們以前在這兒生活？為什麽家鄉後來會被夷為平地呢？”
我轉向黑衣人，“朋友，我有大概率能夠確定：你以前就住在這裏。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黑衣人痛苦的搖著頭，“我真的想不起來。但是我能感覺到，這裏非常的熟悉，我好像和這裏有很深的感情。”
當我倆低聲討論時，屍體們完全陷入本能意識中。
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以前活著時的樣子。
隻不過各行其事，相互間並不發生交集，表明它們仍然處於失憶狀態，隻是憑著本能行事。
“你為什麽著急恢複記憶？”
在繼續觀察屍體群時，我追問道：“你已經達
到了陰靈層級，過去發生過什麽，對你來說並不重要。”
“你應該更多關心你的將來才對。”
黑衣人死死盯著前方，呼吸變的粗重，似乎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正是因為要考慮未來，我才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過去。”
“成為陰靈後，我更想像普通人那樣生活，然而實現這一目的的前提是，我還能繼續活下去。”
“隨著時間推移，我就越來越恐慌，我預感到：有某種無法躲避的威脅，正在逐漸臨近。”
“我必須盡早知道過往，而後作出重要抉擇。”
黑衣人說的這些，反倒讓我雲裏霧裏。
不過按照常理推斷：晉變陰靈後，他應該有了更加敏銳的感知。
出於活命的本能，促使他做出現在這一切。
晚十點。
從半空零零落落飄下雪花。
雪，越下越大，到最後雪片如同鵝毛大小。
溫度變的更低，似乎提前來到了隆冬時分。
在高空中，不知從何時起，懸掛出一輪冬月。
慘白的月光灑落下來，讓山裏顯得更加的陰冷。
“今兒個運氣真好，打了一隻野兔唉。”
一具屍體突然抬高了音調，手裏倒提著一團看不出模樣的毛皮，“晚上可得打打牙祭，好好喝上一頓嘍！”
當黑衣人看向剛剛說話的屍體時，他的身軀猛然一震，如同過了電流一般，受到了強烈刺激。
我順著黑衣人目光望去，“那屍體活著的時候，和黑衣人有很深的關聯？”
“不對，不是他！應該是他身後更為嬌小的那具屍體。”
此時，另一具女屍動作輕柔的撫了撫腹部。
偶爾抬起頭看向某個方向時，臉上似乎掛滿了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