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平起平坐
我腰身以下全部被凍進冰裏。
我雖然能夠進入假死人狀態,但此時,我並不想完全掩蓋生機。
所以那刺骨的冰冷,就如同一根根的鋼針,順著毛孔紮入我的筋肉,深入我的骨髓。
我的上半身雖然還能動,但行動範圍大幅受限。
就連長鞭的大半截,都被冰凍的死死的,再難發揮出全部威力。
恐怖的威壓還在持續中。
我處於漩渦的正中央,於是承受了最大的壓力。
心中一浪一浪湧來的絕望,以及身體超負荷所傳出的挫敗感,分分鍾會讓普通道門子弟崩潰。
我雖然還在堅持,但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老大,我已經準備就緒,你啥時候動用小青的力量啊?”
感應到我的艱難,小黑有些著急,潛伏在小青的軀體裏,不停的催問著。
我說:再等等。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就不要輕易動用底牌。而且,我還有別的計劃,打算在關鍵的時刻動用。
小黑重重歎了口氣,“這還不算關鍵時刻嗎?其實,人家早就知道你的底牌是什麽,你卻還掖著藏著?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啊!”
我不再搭理小黑,全力以赴的應對,心裏卻在不斷盤衡著後續的計劃。
別人知道的那些底牌,不過是知道些皮毛而已,包括族長在內,對我並不算真正了解。
真正了解的是牧羊人,可惜都已經被我殺死。
現在族長跟我近距離交手,就是想對我了解的更徹底。
既然明白他的意圖,我豈能讓他輕易得逞?
在我努力抗衡時,耳邊聽到腳步聲,隨後又有老婦人的聲音傳來:“他真的追到了這裏?看來被牧羊人同化的詛咒,始終無法破除啊!”
“既然這樣,你還留著他幹嘛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是應該狠下心,永絕後患!”
老婦人聲音停頓時,又聽到丫丫略顯稚嫩的沙啞聲響,“阿巴、阿巴——”
聲音柔弱無力,淒楚可憐,帶著種難以言說的哀傷。
我聽懂了話語裏蘊含的情緒:丫丫在替我求情,她在說“不要、不要——”
我早就猜到老婦人身份不一般,此時更得到進一步的驗證,因為就連族長都很重視她的提議。
“好!我現在就殺死他!剛才心慈手軟,的確是我錯了。”
族長頭顱外的那團黑氣,突然間像是沸騰了一樣,滾滾蒸騰而起。
他大踏步向我走來。
每踏出一步,地麵都會發出輕微震顫,就像一個傳說中的山嶺巨人,正肩扛巨木向我逼近。
“既是驗證,也是結束。”族長繼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無論那個人預測的是真是假,我都不用在乎。”
“十年前,我已經做出過錯誤決定。”
“十年後的今天,我如果再犯同樣的錯誤,那真就成了
我族的罪人,萬死莫辭啊!”
隨著族長距離拉近,威壓的力度越來越強。
如果不是半截身子被冰凍住,這會兒我一定癱軟在地,最起碼也會踉蹌後退。
我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冷著臉看他逼近,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
來到我麵前,族長突然兩指並攏,刺向我的腦門。
在我急速閃躲時,他又化為掌刀,切下我的左側脖頸。
……
幾個呼吸之間,他攻我躲,已經交手了十幾次,當真是電光石閃,出手如風。
在體術方麵我就是個渣,如果沒有雨幕幽冥域加持,我肯定被他戳的,滿臉都是小窟窿。
所幸,我有提速的技能傍身,所以我現在還好,至少沒有出現致命的傷痕。
族長冷哼一聲,身體微微下蹲,轉而攻向我的胸腹間。
越是往下,我行動越不靈活,而胸部緊貼著地麵,更不可能大幅移動。
他這麽做,是鐵了心想要嫩死我了。
族長五指如鉤,距離越來越近。
鎮塔裏的鬼怪朋友們,齊齊發出驚呼,似乎已經看到我被開膛破肚的場景。
撕拉——
我腦子轉得飛快,瞬間撕開長袍。
當族長攻殺向前時,我從兩側向他一罩,作勢要把他籠罩在長袍裏。
黑氣出現一些變化,似乎關聯著他的情緒波動。
“還能借用鬼怪的幽冥域?果然是渡魂人的好手段!”
族長的聲音像寒冰一樣冰冷,他緊急止住去勢,那股壓迫氣勢再拔高一截。
我喉嚨一甜,有滾燙的熱流湧了上來,不過被我強行咽了下去。
再想調用雨幕幽冥域時,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尼瑪——
我幽冥域呢?
被……沒收了?
“你這些小伎倆,在我眼中就是兒戲,我分分鍾就能——咦?”
族長的話才說一半,突然就被驚詫聲打斷。
我的雨幕幽冥域雖然消失,但還有其他的幽冥域。
比如:牧羊人的三個扇形幽冥域?
此時,相互排斥的三個扇形,已經被我融合成一個完整的圓,不僅完美將我保護起來,同時將族長籠罩其中。
強烈腐蝕的氣息,很快滲透他的軀體,發出呲啦呲啦的腐蝕聲響,讓他身上冒出陣陣青煙。
頭部籠罩的黑氣快速變淡,卻又被族長耗費更多的陰煞氣彌補,像是生怕被我看到真容。
族長不再出手如風。
他行動遲緩,如同播放慢鏡頭一樣。
這正是牧羊人幽冥域的三重效果之一:凝滯。
對於專屬牧羊人的手段,族長似乎極為忌憚。
他終於不再隱藏實力,隨著一聲怒吼,周圍地麵狠狠顫了顫。
從半空中、從水麵下、從周圍的灌木草叢裏……傳出一股股無形的力量,最終匯聚成一隻無形大手,牢牢壓製住牧羊幽冥域。
抓
住幽冥域停止運轉的空檔,族長突然抽出一隻黃金弩箭,近距離瞄準了我,“這次你還不死?你——”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多出一種特殊癖好:特別喜歡在別人裝嗶的時候,突然間將對方打斷。
不是用語言,而是用行動。
當黃金弩箭瞄準模式,我同樣用一隻弓弩瞄準了他。
陰冥輯令箭!
這件法器是我從鬼巫族聖女處得來,隻有弓身與弓弦,卻沒有箭羽。
因為能夠搭載其上的箭羽很特殊,需要至少陰怨境的陰煞氣凝聚。
所以得到以來,我還從來沒有使用過。
今天是第一次使用,但,“出道即巔峰”。
那根陰氣凝聚的箭羽,蘊含著陰靈境的磅礴能量。
我讓小黑提前準備,靈活掌控小青的分身力量,隨時為我所用。
我沒有來對抗族長的氣勢威壓,沒有用來增強我的幽冥域。
而這一刻,我終於用上了。
當初聖女以陰怨境的箭羽,可以輕鬆射殺龍烏。
而今,我以陰靈境箭羽射殺族長,難道還會有問題?
現在就看族長的抉擇。
同歸於盡,我敢。
那,他呢?
……
空氣仿佛凝固,周圍一切都靜止下來。
我的眼中隻有族長,以及他手中的那隻黃金箭弩,仿佛世間的所有事物都和我無關。
隻要族長動,我就一定會動,向死而生才是唯一的選擇。
“你……贏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我胳膊都有些發酸時,族長終於收回了黃金箭弩,“現在,再次驗證了十年前的預言——連我都殺不死的道門子弟,應該就是那個正確的人選。”
“未來的日子裏,我要搭上全族人的性命,陪著你豪賭一場。”
“命運既然如此,我還能怎麽辦呢?”
“隻能……順從吧!”
族長既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我聽。
他緩緩收回黃金箭弩,重新回到岸上。
當他離開時,冰麵溶解、池水消退。
周圍景象又恢複到最初的模樣。
“剛才交手雖然很激烈,但實際上除了最後一次,其他時候我並沒有想真正殺你。”
族長似乎想解釋什麽,“我的真正用意,其實隻是想弄一兩滴你的精血。”
“但你太固執了,逼著我手段一步步升級,最終才鬧到了這一步。”
“不過,不打不相識,對剛才的事情,你不會太在意吧?”
我把撕裂的長袍重新合攏起來。
渾身上下隻有這一件,無論再怎麽狼狽,我都得將就著。
“當然不會在意。”
我收回陰冥輯令箭,清點著身上的物品,查看傷勢,若無其事的回應道。
我明知道他在說假話,但我又沒辦法反駁他。
無論在哪一個世界,身處哪一處空間,都是強者為權。
若是沒有足夠的
實力,連話語都會顯得輕飄飄,沒人會在意你的所作所言。
而現在,我已經證明我足夠強大,終於有資格和族長平起平坐了。
“自打十年前和渡魂人交過一次手,就再沒像今天這麽痛快過。”
在族長麵前,突兀的出現一張圓桌和四把藤椅。
他拍了拍其中的一張椅背,示意我過來坐下,“接下來,有些重要事情要和你談,希望你保守秘密,並且認真聽下去。”
“當然,在談這些之前,我還要先表達出我的誠意,免得你對我誤會加深。”
族長拍了拍手,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八名高矮一致的蘇氏族人,嘎吱、嘎吱扛著一頂超大的軟轎,很快來到我麵前。
“你的朋友就在裏麵,我們並沒有對她怎樣。”
族長朝著那些離開的族人望了一眼,隨後指向軟轎:“甚至她現在的狀態,要比剛開始時好很多。”
“如果不信,你可以仔細檢查一下。”
其實都不用族長多說,我肯定要仔細檢查。
涉及到秦巧,我不敢有任何疏忽。
掀開布簾,我看到一張很舒適的木床,難怪軟轎的尺寸會這麽大。
秦巧虛弱無力的躺在上麵,但她的狀態的確好了很多,起碼能睜開眼、虛弱的跟我說話了,“韓大帥,我……很好。”
我鼻子一酸,心窩口像是堵住了一團東西,“先別說話,安心靜養,有我在,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秦巧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不過臉上的表情,卻讓人看得更加心酸,“你從哪裏弄來的白袍?看著……真帥!”
“等咱們離開這裏,徹底安全了,你能不能敞開白袍,讓我看看你裏麵穿著什麽?”
“我……很好奇,這樣一款長袍,裏麵該穿什麽衣服搭配呢?”
我略有些悲傷的情緒,被她這一句話完全衝淡了。
我在她鼻梁上刮了刮,隨手將她扶上我的肩膀,撫出軟轎,在族長以及老婦人旁邊坐了下來,“好,等辦完事情,我一定滿足你的心願。”
老婦人抱著同樣虛弱的丫丫,輕輕捋了捋她額前的枯黃頭發,“為了幫助你的朋友,族長耗費了很大力氣,把其中一部分吞噬氣息,轉移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這樣,族長剛才的狀態怎麽會那樣差?又怎麽可能讓你活到現在?”
我說:能動手,就別吵吵。要不要等族長狀態完全恢複,我和他再打一場?眼中所見、軀體所感,真就是假、假就是真,你們真當我不知道嗎?
我這話雖然聽著拗口,但族長和老婦人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早就已經看破?那為什麽還甘願困在其中?”族長驚詫問道。
剛才那些突兀出現的景象,無論是池水還是周圍的樹木,都是虛假的幻象。
甚至
那些鬼怪,都有可能是虛假的。
如果能突破自我感應,從心到身認定這些東西並不存在,我就不會被困在裏麵。
幻象不攻自破。
不過,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之所以這麽說,隻是故意抬高自己的逼格而已。
我握住秦巧冰涼的小手,讓她蒼白的臉龐浮現紅潤,“我這人就是喜歡挑戰難度。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之後再上。怎麽著?有脾氣?”
又是一陣短暫沉默。
族長和老婦人,都被我噎夠嗆。
尤其是老婦人,她用力的翻了翻眼睛,愣是沒想出來該說啥。
“事情已經過去,我們沒必要再多說。”
族長再次拍了拍手,“接下來,我要再次表達誠意。”
片刻後,再次過來五名族人。
當先的一位,手捧一個古舊木盒,木盒上麵貼著黃色的封印,上麵刻畫著歪歪扭扭的符文。
不知為何,這五名族人臉上都掛了悲傷。
就像要生離死別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