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老張頭
從血狗身上激蕩的陰氣判斷：它的境界在陰怨中級境。
如果再配合它獨有的殺戮手段，境界層級應該再拔一截。
在不動用冥尺、鎮塔的前提下，想要收拾血狗，很難。
不過，我是不是應該考慮別的辦法？
比如：老婦人贈送給我的排骨？
先前和那些女人接觸時，我相當的有耐心，因為她們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贈送我東西。
排骨、井水、小坎肩以及方巾，我相信都會有各自的用處。
血狗已經向我撲了過來，不過看到我手裏的那塊排骨時，它突然間像是失了控，直不楞騰從半空摔下，在地麵打了個滾，而後哈兮兮的吐著舌頭，滿眼垂涎的盯著那塊排骨。
它的注意力，完全的被骨頭吸引。
仿佛這一刻，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它眼睛裏，隻看得到那塊骨頭。
“這是老張頭的一截肋骨？”
道袍老者變得極其憤怒，桃木劍在他手裏輕微顫抖，“這家夥死後，我不是讓你們搜過幾次嗎？活該你們被黑鎖鏈砸死！統統都是廢物！”
原來是老張頭的一截肋骨？
我回想著老婦人吃飯的樣子，既覺得有些惡心，又心生佩服。
毫無疑問，這條血狗就是之前見過的猙獰黑狗，現在它隻是換了個形態而已。
老婦人用那樣的方法，把這截肋骨藏了起來，躲過搜索，最後卻把它贈送給僅有一麵之緣的我。
她對我為什麽這樣信任呢？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我把骨頭遠遠的甩開。
果然不出我所料，血狗急速追了過去，發出既興奮又留戀的叫汪聲，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煩我了。
烈火與掌雷符籙並用，殺死最後幾隻鬼怪，我朝著道袍老者逼近過去，“你……就是安康居士？”
對方點點頭，卻沒有懼怕的意思，仍站在原地，似乎故意在等著我，“沒錯！我就是安康居士，就是在我的牽線下，小青和錢有禮簽下了契約。”
“嘿嘿……我能感應出來，在你收服小青之後，你逼著她立下了毒焱誓。”
“但那又怎樣？我才是主契約方，你們的所有誓約，都要服從於我。”
這是安康居士第一次正麵我，長篇大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雖然他說話時表現的很自然，但我隱約感覺到，這好像不是他本來的口音。
他是我的熟人嗎？
在故意隱藏身份？
我說：“難怪小青和我立下誓約時，她會當場遭到反噬。你的主契約應該有限定：小青最多隻能和兩個人立誓，而那時錢有禮並沒有真死，小青慌裏慌張的臣服於我，自然就著了你的道。嗯嗯，原來如此。”
安康居士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鄙夷，“真是說的輕巧！小青臣服於你？事實果真如此？韓車，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我說：是否高估自己，現在糾結這個沒有意義。小青到底在哪裏？
“你這話問的有問題，準確來說：小青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她是很多個人的集合。”
安康居士這句話倒是沒撒謊，直接點出了小青的本質，“想找到最初的小青，並不是很難，你隻要殺了我就行了。來啊，過來殺我啊！”
我在距離他三米左右時停了下來，此時揮動黑鎖鏈，肯定能砸他個皮開肉綻。
但直覺告訴我，不能輕舉妄動。
接下來，應該會有更加精彩的情景等著我。
破解玄虛、掐斷鬼怪心中的念想，那才是鬼怪世界的正確打開方式。
用暴力解決問題，一向不是最佳的手段。
“在不久之前，有一個怪人在這裏喊著我的名字，據說是受一名道袍老者所雇。那個人應該是你吧？”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讓他把我吸引到這裏，究竟有什麽好處？”
“怪人現在在哪兒？”
我的方位感很好，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剛剛我和怪人交談的地方。
但那個拚臉怪人卻不見了。
鬼怪的陰謀布局中，每一個環節都有大用處，絕不會無緣無故、安排一個路人甲登場。
“準確來說，他並不是一個人，而是無數死在這裏的怨念集合，因為死去的男女數量各占一半，所以他的相貌一半男一半女，也就成了你所說的怪人。”
安康居士出乎意料的實誠，居然給我解釋的很詳細。
他說：這裏的分界線意味著兩層意思。
一層是男和女，另一層是生和死。
為何我見到的第1批村民全是女的？而第2批全是男的？
是因為這裏的男女村民，朝夕不碰頭。
隻有當女村民“死去”或者“消失”，男村民才會活轉過來。
反之亦然。
“你知道那些女村民，為什麽對你很友善嗎？”
安康居士輕輕晃動著桃木劍，變得越來越淡然，似乎有很大的把握對付我，“你是目前為止，這個村落裏唯一活著的男人，你身上的陽氣，對她們就是一種致命的吸引。”
“如果你能知道她們的死因，你就會理解這種行為啦！”
小青被安康居士煉成汙血玉，那隻是悲劇的第一幕。
接下來，在小青的百般蠱惑下，村中男子無一幸免。
上至八十歲老翁，下到十幾歲男童，全部被扔進囚籠，在承受長時間的痛苦折磨後，含恨而死。
因為心懷極大的怨恨，男人們無一例外留在了村莊裏，對那些女村民展開慘無人性的獵殺。
最終結果就是：這座村莊徹底變成了一座死村。
白天時，這裏空蕩衰敗；晚上時，卻熱鬧非凡。
不過因為男村民與女村民之間的仇怨，他們相互間不能見麵，隻能輪流在世間出現。
我
皺著眉頭，思索著安康居士所說的每一個字。
乍一聽，他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細一琢磨，裏麵卻有很多漏洞。
比如：把所有村民全部害死，這對安康居士有什麽好處？
厲鬼害人都有因果在裏麵，男村民害女村民，這裏麵有什麽必然的因果關聯？
在厲鬼裏麵，小青算始作俑者，她害死那些垂涎她美貌，以及蠱惑過劉俊生的男子，這些都有因果，不算過分。
但，她為什麽要害死全村所有男子呢？甚至連孩童都不放過？有沒有必要這麽殘忍？
我來不及細想下去，因為安康居士嘴角掛著獰笑，手中桃木劍連連晃動，讓我眼前景象快速模糊。
當場景定格時，我仍是留在原地，不過周圍景象全都變了。
依稀是黃昏時分，但能看得出四周大旱，泥土寸寸龜裂，如同蛛網一樣的紋路，由近及遠向著四方蔓延。
距離我十幾米遠處，有一口枯井。
一名瘦骨嶙峋、衣衫殘破的老者，正拿著一個破木桶，顫巍巍用井繩將木桶垂吊下去。
等木桶沉到了井底，他停頓了幾分鍾，而後再滿含希望的搖著井輪，一點點盯著不斷上升的木桶。
嗷嗚——
當老人搖著木桶上升時，旁邊那隻同樣枯瘦的黑狗，一聲弱弱哀嚎後，滿眼不甘的栽倒在地上。
一條舌頭努力的向外伸出，急促的“哈哈”了幾聲，卻沒有口水流淌出來。
當感受到眼前景象時，我的頭腦一陣清涼，似乎鎮塔主動發揮了護主作用，幫助我抵禦了什麽。
“那賊道士布出的是陰殤境還是陰怨境？”
“他……有這麽大的手段？”
到現在我都無法斷定：安康居士究竟是活人還是厲鬼？
如果是活人，他怎麽可能隨意把我拉扯到類陰怨境？
如果是厲鬼，他可能會動用道法呢？
咯吱、咯吱……
井繩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終於在老者的持續努力下，拉出了井沿。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老者吃力的把木桶抱回地麵上，朝著裏麵看了一眼。
希望變失望，而後是濃濃的絕望。
裏麵一滴水都沒有。
其實，在看到木桶外圍時，他就應該能推測出，枯井裏沒有一滴水。
連水桶外壁都是幹的，裏麵又怎麽可能裝有水呢？
“我渴啊！渴啊！誰能發發善心，讓我喝一口啊！”
老者半伏在地上，渾濁的眼珠緩慢滾動，隨著身軀轉動而四下張望。
當看到我時，他眼睛裏閃過光亮，連撲帶爬朝我過來，半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看向我：“我姓張，村裏人都管我叫老張頭。年輕人，我現在快要渴死了，你能行行好、幫幫我嗎？”
受到這幻境逼真環境的影響，我也有了強烈的幹渴之意。
嘴唇幹澀難忍，喉嚨裏像
是堵著什麽東西，想要吞咽、卻吞咽不下去。
身上異常悶躁，卻沒有汗水流淌出來。
我聳了聳喉結，朝著村落的某個方向指了指：“你叫老張頭？就住在……那一戶？”
“啊，對對對！我就住在那裏，隻有我家養了一條黑狗，往年的時候，它可厲害著呢。可惜，今年大旱，連活人都找不到水，哪兒有多餘的水喂養這黑毛畜生呢？唉！結果，就隻能眼睜睜的看它渴死啦！”
老張頭說話時，偶爾會掀開破爛衣衫，撓一撓他右側的肋骨。
我注意到：他肋骨那裏，有一道極明顯的傷口。
傷口下，肋骨似乎缺了一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