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魂屍
“具體怎麽說呢？反正他比正常年齡顯老，眼神有些躲閃，總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楚父努力回憶著，“他很瘦，少年時瘦，中年時也瘦，給人感覺……就像一根鬆木杆，披著一件衣服。”
“具體姓名不知道，隻知道他姓安，以往的幾次交道中，都稱呼他為安道長。”
我心裏豁然開朗。
果然是他！
東和女校事件中，唯二的漏網之魚：畫師！
此外，畫師曾經說過：當年他去東和女校打算辦一件事，具體是什麽，他沒有說清楚。
現在來看，他應該從裏麵救出一隻鬼怪，就是楚父以前的妻子——呂鳳仙！
瑪德——
這女鬼也是真會起名。
呂鳳仙？
呂奉先？
這特喵和呂布重名啊！
我說：你們既然撕破臉皮，接下來就該大打出手了吧！在當時情況下，你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後來又發生了什麽？讓事件有了轉機？
楚父朝我豎了豎大拇指，似乎在誇讚我的推斷能力：“他們逼著我要功德，卻不知該怎麽樣把功德轉到安道士身上。惱羞成怒下，他倆就想弄死我。關鍵時刻，還是春兒出來幫了我。”
當時情況十分危急。
安道士確定無法得到十代功德，於是當場尿摔的，一個腿絆把楚父撂倒。
呂鳳仙張開嘴，舌頭突然伸出一米多長，在楚父脖子上，勒了兩圈帶拐彎。
完全無法反抗，楚父的武力值，跟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在二人合力下，楚父眼瞅著就要被弄死。
這時，就見灶台炸起一蓬黑霧，幻化出一道飄忽的身影。
看著體態模樣，可不正是當年的春兒？
不知什麽原因，陰鬼狀態的春兒，隻能做動作卻不能說話。
她朝著安道士指了指，隨手比劃出數字10；而後又指了指楚父，拇指、食指撐開，比劃出一個數字8。
安道士隱約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遲疑的問：“你是說放他一條生路，讓他活到80歲？而後再把功德贈送給我？你已經騙了我一次，我憑什麽再相信你？”
春兒陰鬼又比劃了幾個動作。
她豎起手掌，虛空拍了拍，而後手指朝上指了指。
安道士這才冷笑一聲：“好！那就以毒焱誓為約束！就算你拚得魂飛魄散，功德終究在他身上，我照樣有辦法強取過來，隻是有些傷天和、折陰壽罷了。”
我心說：原來畫師果然早就是個死人，他在民國時期就應該死掉了，一直以來，是以陰鬼狀態出現。
我隻是有些想不通：陰鬼幻化魂體，不是一直固定的嗎？
怎麽還會有少年道士，中年道士的區別？
魂體還能成長的嗎？
隻見楚父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安道士倒也痛快，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呂鳳仙卻留在
原地，一副戀戀不舍，欲言又止的模樣。”
丁丁納悶的問道：“難道她對你還有所圖謀？該辦的事都辦了，應該趕緊滾犢子才對啊！”
這話一說完，楚父老臉頓時憋得通紅。
吭哧癟肚了半晌，他才說道：“她還真有所圖謀！她特麽的戀炕！”
“戀炕？”
丁丁一臉的懵。
楚父尷尬的解釋著：“唉！那個……戀上你的床，這話你聽過沒？”
丁丁點頭。
楚父：“呂鳳仙她就是……戀上我的炕！”
“艸特瑪了個大瓜瓜！正因為這樣，她才推遲了10多年，把消息透露給安道士。”
“否則，我身有功德的事情，早該被安道士知曉啦！”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稀奇古怪的髒話，憋不住想笑。
我強忍著笑意說：“再然後呢？安道士信守承諾，一直等到現在？”
楚父點了點頭，“發生過那件事情之後，安道士果然再沒出現過。”
“我知道了呂鳳仙的鬼怪身份，本來想請陰陽先生滅了她，不過念在夫妻一場，終究下不了狠手，於是跟她離了婚，任由她自生自滅。”
“在那往後，我把兒子養大成人，然後一直住在這裏，每晚陪著春兒。”
“唉！我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外套，想念她白色襪子，和她身上的味道……”
我說：“停停停！我明白了，你不用再往下說了。”
再往下說，他就該唱了。
“我知道：春兒對你來說，比什麽都重要，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比楚鵬飛對你還要親。”
我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接下來咱們辦正事吧！趕緊把你的春兒喊出來！鬼怪如果受了傷，卻長期得不到治療，很容易魂飛魄散，往後你就再見不到她了。”
楚父一臉的蕭然，癟了癟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不過最終他還是閉上了嘴巴，背著手默默離開大屋。
他先去了趟小屋，鬆開了楚鵬飛的捆綁，而後才來到灶台前，短暫沉默著。
楚鵬飛吐掉嘴裏的臭襪子，接連呸了好幾聲：“呸呸呸呸呸……我不信！我不信！爸，你剛才說的那些，是不都是胡編亂造的？我的親媽，怎麽可能是那個膀大腰圓的村姑？”
“呂鳳仙才是我親媽！呂鳳仙絕對不是鬼怪！”
“她現在還住在香山水榭別墅區裏，我上個星期還去看過她！”
“鬼怪沒有影子的對不對？鬼怪不能見陽光的對不對？”
“但，呂鳳仙陪著我在陽光下散步過啊！她有影子的啊！”
最後幾句話，楚鵬飛近乎在嘶嚎。
我知道他心裏已經信了七八成，因為他開始對呂鳳仙直呼其名了。
不過，呂鳳仙前後角色反差太大，他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接受不了。
楚父不去管兒子的表現，深吸一口氣後，嘴
唇快速翕動，似乎在念叨著什麽。
周圍溫度突然降低了兩三度，一下子變的陰冷。
外屋地莫名的刮起了風，輕輕拍打著窗欞。
與此同時，一股香味兒彌散開來，給人一種很香甜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所謂香草的味道！
這根本就是屍香！
是從屍體中煉製出來，對於邪惡的道修有特殊用途。
難怪當年那場瘟疫，出現的莫名其妙，卻又格外凶猛。
原來都是畫師暗地裏搞的鬼！
在外屋地出現異象時，表情狂躁的楚鵬飛，忽然間安靜下來，眼神古怪的盯向灶台方向。
大概十幾個呼吸時間。
灶台上浮起一層淡淡的黑霧，幾次拉扯過後，勾勒出一道淡淡的身影。
“俺是農村人，不比你這樣的文化人，講不出啥大道理。”
“不過人命比天大，這俺是知道的。”
“楚大個兒呀，為了我、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呀。”
“來吧，咱倆摟一摟吧！咱們不會永別的，俺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
淡淡的身影一邊說著話，身子向前傾斜，兩手做出摟抱的動作。
其實當這道鬼影出現時，楚父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而聽她念叨這些不知聽過幾千、幾萬遍的話時，楚父的情緒更是近乎失控，老淚縱橫，連聲咳嗽，就連鼻涕都嗆了出來。
“咳咳咳……咱倆抱抱，唉，抱抱……”
“春兒，那時候我性格靦腆，你一說摟抱的話，我就不好意思了。”
“現在不啦！再沒那樣的想法啦！”
“咱倆抱在一起，再不分開啦！”
楚父朝著鬼影摟抱過去。
鈴兒天目看得很清楚，因為那鬼影極其暗淡，楚父摟抱的，實際上隻是一團空氣。
然而，他卻像真的摟住他的愛人一樣。
兩條手臂環拱起來，右手還在輕柔的做著拍打動作，似乎在拍著春兒的後背。
他半閉著眼睛，眼淚刷刷往下流淌，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洋溢著幸福，很小心，很小心的把自己的右臉，向著鬼影的臉頰貼去。
“咱們的兒子，飛兒已經長這麽大了，但是他不孝啊，他不肯認你這個娘啊！”
“不過沒關係，生兒育女的，誰指望他們養活，誰指望他們孝順啊？”
“是不是，春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少來夫妻老來伴兒！有你陪著我，有我陪著你啊，唉唉，那就挺好……”
鈴兒悄悄別過了頭。
在扭頭的一瞬間，眼角晶瑩的淚珠，終於滾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鈴兒用通心術悄悄提醒我，讓我注意楚鵬飛身上的氣息變化。
丁丁則是重重歎了一口氣，頭一次臉色這麽凝重。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真是奇怪，眼睛裏怎麽會進沙子呢？”
陸行在我的示意
下後退幾步，並且關掉了直播。
這樣傷感的場麵，實在不適合直播出去。
楚鵬飛臉上，卻掛著不以為然的表情：“嗬——演！你就繼續在那兒演！還想跟我父親再不分開？我今天就找人滅了你！”
“你們幾個幹嘛呢？賣呆呢？趕緊動手啊？我是請你們來看熱鬧的啊？”
“瞅你們娘們唧唧、磨磨蹭蹭的樣兒，我還能不能指望你們幹點正事兒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給我閉嘴！”
楚鵬飛不太相信我能說出這樣的話，“你說什麽？你讓我閉嘴？我踏馬是你金主爸爸，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飛起一腳踹在他肚皮上，當場給他悶成了大蝦型。
丁丁反應極快，抓著他的頭發用力向後拽。
在楚鵬飛腦殼仰起時，重重一拳打在他鼻梁上，頓時讓他鼻血長流。
替人打工的，把金主給錘巴了，事先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不過在鬼影出現之後，一切事情全都明了了。
春兒的鬼影，並不是完整的魂體。
她缺少的一魂一魄，落在了楚父身上。
此外，她剛才說的那段話，並不是她即興說出的，而是提前複製好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每天晚上楚父和春兒見麵時，聽她念叨的都是這些話，一個字都不會差。
因為……她現在的狀態是魂屍。
她根本就沒有自主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