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慈不掌兵
紅色身影消散後，彼岸池似乎感應到了危險。
越來越多的紅色頭顱，從池塘底部漂浮上來，密密麻麻、一個接著一個，似乎對彼岸池形成了某種特殊的保護。
最外層的那些墨線，開始無規則的流動起來，而且是斷層式的流動——眼看著在彼岸池的某處消失，下一秒，卻在幾米開外再次浮現出來。
在這樣黑與紅的顏色組合中，老齊的那顆頭顱，就顯得略有些紮眼。
然而隨著老齊的那聲怪叫，他的頭顱卻突然開始出現變化。
從平整的脖頸斷麵上，開始生長出新的肌肉骨骼，脖頸、肩膀、胸腹、腰身、雙腿……自上而下，以極快的速度恢複著他的人形。
從肌肉線條的狀態來看，老齊現在應該是十分的放鬆。
他那狀態，不僅像是浸泡在溫泉裏，更像是他身後還有個小娘子，在輕柔的捶打著他的後背。
老齊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放鬆，似乎既歡樂又銀蕩，他要是再喊出一聲“哦，耶斯”，那跟他臉上的表情就更加般配了。
“老齊這是在幹嘛呢？”
蘇燦下意識的裹了裹長袍，她被老齊的表情，弄得似乎有些不爽，“我真想好好問問，從進入彼岸池到現在，老齊究竟經曆過什麽？我們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啊！”
在蘇燦說話時，老齊的身軀已經恢複完畢。
他仍是沉浸在某種特殊的快樂裏，微閉著雙眼，嘴角微微勾起，鼻子裏發出舒服的“哼哼”聲……
倏然間，1隻紅色頭顱飄蕩過來，正麵朝向老齊，再然後，就見那紅色頭顱猛地咬住了老齊的嘴唇。
肉眼可見，老齊的腮幫子快速鼓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灌進了他嘴裏。
再然後，老齊瞪圓了雙眼，和那紅色頭顱四目相對……直到對方飄走了好一會兒，老齊還不肯眨一下眼。
“老齊，趕緊上來！”
得到我的授意，丁丁朝著老齊喊了一嗓子，隨手扔去一條藤蔓製成的簡易長鞭，把老齊拉了回來，而後又取來一件黑色長袍，罩在老齊身上。
“咕嘟嘟、咕嘟嘟……”
老齊鼓著腮幫子，嘴裏連續發出氣泡一樣的聲響，他兩手拇指翻成了內八字，朝著兩腮方向指了指，神情十分的得意。
“通過這種方式得到了彼岸池水？這真是匪夷所思啊！”
丁丁圍著老齊轉悠了一圈，像是好奇寶寶一樣的仔細打量著，“說說看！剛才你倆嘴咬嘴、傳遞彼岸池水的時候，你都是啥感受？有沒有一種回到初戀的感覺？”
噗——
老齊嘴唇一陣抽搐，差點兒沒把那口池水噴出來，幸好反應夠快，及時的用巴掌捂在嘴上。
我說：別逗哏（gén）！趕緊按計劃行事！接到任務的幾位務必小心，中途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讓
老齊和蘇燦走在最前麵，左右有秦巧、丁丁護著兩翼，秦城和白惜純則留在最後麵殿後。
老齊離開彼岸池後，其他的隊伍出現一陣躁動。
距離彼岸池最近的幾支隊伍，分別再派隊員跳下了彼岸池，用各自的容器盛到了一碗池水。
龍烏、阿拳等急匆匆向著鬼葬閣趕來時，外圍的那些隊伍，才一窩蜂似的湧去，以不同方式爭搶著彼岸池水。
當我們這五支核心隊伍離開後，彼岸池裏的那些紅色頭顱，就開始了相互吞噬——頭顱的數量雖然越來越少，但個頭卻是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整個彼岸池被唯一的1隻紅色頭顱所填滿。
所有的墨線覆蓋在頭顱的頭頂上，看著就像是它生長出的黑發。
它跳動著火焰的雙眸裏，分別呈現出不同的景象：左眼眸中是1個模糊的紅色身影，右眼眸中則是老齊的倒影，似乎不管隔著多遠，它都在注視著老齊。
於是在它持續的凝視下，右眼眸中老齊的顏色，就變得越來越鮮紅。
而我身邊匆忙趕路的老齊，卻是渾然不覺……
“亂戰開始了！丁丁，你第一個離開！”
憑借著花瑛留下的幽冥鬼眼，我持續關注著一路而來的景象。
幾乎在脫離彼岸池地界的瞬間，就發生了數十起小規模的偷襲暗殺事件。
有的陰鬼傾刻間被撕裂魂體，魂魄珠跟著四分五裂；有的邪祟被道門子弟用法器偷襲，從有形有質到一縷青煙，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有的道門子弟，身軀裏同時鑽進去七八隻陰鬼，於是被撐得皮開肉綻，臉上露出七八種不同表情……
總體來說，傷亡倒不算慘重，但恐怖卻開始快速蔓延。
誰都不知道，下一次偷襲會不會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會不會從這天地間，永遠的消失？
再往回急匆匆趕出一段路程後，我依次吩咐秦巧、秦城等離開，沿著不同的路線，向著鬼葬閣的密集地靠近著。
“韓……韓隊長，你在開……開什麽玩笑？”
看到我身邊的得力幹將，一個接一個的離開，蘇燦頓時就心慌的不行。
她賊頭賊腦的左右張望著，似乎偷襲暗殺隨時會落到她的身上。
“如果你有其他的底牌，我自然不反對你這麽做，因為隊伍鋪得越開，尋找真正斷魂台的時間就會越短。”
“等到聖女蘇醒，宣布出第3位仆人誕生時，我們這一輪的競爭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然而……你派出的這個老家夥是什麽鬼呢？他怎麽瘦的跟暖氣片似的？”
“看見這瘦了吧唧的老頭兒，我頓時就想起一本書：《我在陰曹地府湊數的那些年》……”
蘇燦滿眼鄙夷的望著陰魂老人。
在那些陰鬼朋友依次離開後，我就讓陰魂老人離開鎮塔，緊跟在了我旁邊。
倒是有些沒想到，蘇燦會這麽不待見陰魂老人。
蘇燦的話很是不敬，不過陰魂老人毫不在意。
他輕咳了兩聲，把懷裏斷掉的那顆貓頭，用黃紙包裹的更加嚴密些，“咳咳……小妮子說話沒大沒小的，怎麽就不懂個禮節涅？像你這樣的，將來還怎麽嫁人啊？一般的人家誰敢要你？”
“啊呸呸呸——”
蘇燦對談婚論嫁似乎極其反感，她作勢朝著地麵啐了幾口，“你這老家夥是怎麽回事？我的婚姻大事，幹嘛用你來操心？啊——”
蘇燦對陰魂老人似乎有更多的不滿，然而不等她把話說完，口中發出驚恐尖叫，身形毫無征兆的陷了下去。
“誰在抓我？誰在抓著我？”
蘇燦越來越慌亂，兩腿胡亂的蹬踹著，但越是這樣，她身形下陷的速度就越快，轉眼間半截小腿已經沒入了泥土裏。
“咕嘟嘟、咕嘟嘟……”
老齊口中似乎冒出更加密集的氣泡，他鼓著圓咚咚的腮幫子，焦急的眼神看看我、再看看蘇燦，好像拿不定主意，應該如何是好？
我掏出兩張隱匿符籙，丟給老齊1張，另一張貼在了自己身上，“現在咱們是各掃門前雪，管不了他人瓦上霜！”
“散出去的隊伍正在快速尋找斷魂台，在確定正確方位之前，我們務必保證自身安全。”
“如果像蘇燦這樣突然出了事情，那也隻能自歎倒黴了，甭指望會有其他人相救！”
“老齊，咱們加快速度，從她身邊繞過去！你的命可比她的命金貴多了！”
我吩咐兩名陰鬼朋友，加快速度抬著擔架，列開架勢要對蘇燦不管不顧。
陰魂老人在旁邊跟著補刀，“小齊快跑，小齊快跑……這女娃兒跟你毛關係沒有，你管她幹個毛？”
老齊眼神中出現了強烈的掙紮，猶豫過後，他臉上露出一抹狠戾，擼起右臂袖口，狠狠1個肘擊砸向了蘇燦腳下地麵。
“嗚嗚嗚——爸爸，你好狠心呀！你就這樣輕易地舍棄了我？我陪伴你已經很多年了呀！”
冷不丁傳來的哭聲，聽著十分的稚嫩，似乎出自一個三五歲的女童之口。
那一下肘擊過後，蘇燦的腳下出現一個淺坑，在坑邊，突兀的多出1個模糊的身影。
那嬌小的身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從坑裏用力向外拉著什麽。
她落下的眼淚，卻化作灰色的物質落進坑裏，而後讓裏麵升騰起一陣陣的青煙。
我的眼睛上還蒙著一層白布，但我還是下意識的做出了眯眼的動作。
果然是在我的預料中！
老齊因為缺少“命單子”，三個兒女依次被“帶走”，但他並不是白白損失，而是有了相應的賠償。
剛才那一下肘擊，應該就蘊含了他大女兒的詛咒。
其實老齊原本可以把這樣的底牌，
留到自己遭遇危險時。
搞不清楚蘇燦身上，到底哪一點吸引了他，竟然讓他現在，就甘願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詛咒形成的身影雖小，甚至還顯得有些虛幻，但它的力氣格外大，幾下拉扯過後，真的從淺坑裏拉出1團東西來。
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團亂蓬蓬的絨線，然而透過絨線的縫隙，仔細看向那團東西的最裏處，就會發現裏麵藏著雙眼睛。
老齊召喚出的詛咒，持續的時間很短，當把那東西揪出來後，它就跪在地上朝老齊拜了拜，而後完全的沉進了地麵。
詛咒人影消失的瞬間，老齊的眼淚刷了一下流淌出來。
因為嘴裏含著彼岸池水，老齊不敢開口說話，隻能繼續發出氣泡一樣的聲響。
“咕咕、咕咕、咕咕……”
那聲音，聽著就像是在喊著“閨女、閨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