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石蜥蜴
當這陰冷聲音響起時，外麵亂舞的烏鴉，仿佛得到了某種約定信號，逐漸變得安靜起來。
我下意識的想要打開強光手電，隻覺得手腕一緊，被人一拉一帶，不知怎麽手電已經回到了帆布包裏。
對方居然還是個體術高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一下交手過後，我就幾乎判定出對方的身份。
對方的體術不亞於馬達，少了些剛猛、多了些圓潤老道，不過總體來說，似乎對我沒有惡意。
“這裏不能開燈！有話咱們借一步說！”
前行的道路指向了山洞內側，想要繼續探查狐仙祠，必須經過眼前這位把守的這一關。
不過雙方畢竟沒有真正撕破臉，我還真不太好意思直接動手，打算看看情況再說。
繞離洞口，向著左側走了十幾步，對方在一處亂石坡前停了下來。
那一大群烏鴉不再呱噪，重新落回不遠處的樹林裏，月光透射下來，讓我們再次見到了光亮。
“這群烏鴉明顯和對方十分的親近，難道是他刻意養的寵物？”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位道門子弟可就太奇葩了，口味夠重、愛好獨特、腦回路清奇而狂野。”
我粗略打量著對方。
從身上的服飾判斷，這人應該是巫女鎮的原住民，他長衣長褂、帶有古風，瞅著年歲約莫40許。
他的相貌再普通不過，走進人群裏，會讓人很快忘記他的長相。
唯獨有辨識度的，是他的右眼。
右眼珠像是經受過重擊，中間凹陷、四周凸起，卻又沒有完全擠爆，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形態，鑲嵌在他的眼眶裏。
“小家夥，你們兩人一鬼不能硬往裏闖啊！”
對方僅剩的左眼，居然慧眼如矩，輕鬆看穿了我們三個的身份，“如果硬闖成功，你們有大概率衝撞到狐仙，於人於己都是大為不利。”
“而如果硬闖失敗，你們就要把命留在山腹裏，成為萬千冤魂中的一員。”
“無論成功與否，都是百害而無一利，你們何必這樣執著呢？”
對方倒是實誠，自稱叫古戰歌，專門負責把守通往狐仙祠的通道，以免有活人誤入歧途，白白葬送性命。
古戰歌的話驗證了一些信息。
狐仙的確存在。
每逢月圓之夜，狐仙需要前往更遠的十萬大山深處，進行更深層次的修煉。
那時狐仙祠才會對外開放，不會因為有遊客參觀，而打擾到狐仙清修。
遊客在進入狐仙祠之後，在地麵蒲團上虔心跪拜，而後寫下心願條，留在香爐旁的神龕（kān）裏。
單獨許願的遊客，其心願被狐仙看到並助其心想事成的概率，大概為百分之十。
遊客如果結伴同行，狐仙則百分之百不會滿足其心願。
所以有經驗的遊客，都是獨來獨往的，彼此間心
照不宣，沒誰會把這規矩當眾挑明。
除了月圓之夜外，狐仙基本上要待在狐仙祠裏修煉。
在毫無心理防備的前提下，如果這樣被活人衝撞，狐仙的道行將受到極大損傷。
“狐仙是我們巫女鎮的保護神，不論你們這些外來者信還是不信，反正我們是信的。”
“它不僅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已經守護了我們上千年。”
古戰歌臉上帶著崇拜與敬畏，這種表情在說話時自然流露，絕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所以我們絕不會允許，你們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
“當然，我們巫女鎮民風淳樸、人心向善，也不希望你們受到無辜傷害。”
“所以除了鎮上居民，不停的向你們宣講規則外，還要有像我這樣的人，專門把守在道路上，去阻止和破壞你們異想天開的計劃。”
“言已至此，兩位就請原路返回吧！又不是不讓你們見到狐仙祠，何必那樣心急呢？”
在這片亂石坡旁，還堆放著好多隻麻袋，似乎早就已經在這裏備好的。
古戰歌從裏麵掏出一些東西，隨意的撒在身前山坡上。
當他做出這些動作時，那股熟悉的腐臭氣息，就會快速的彌散開，讓我很容易猜測到，他在用什麽喂食著烏鴉。
那些烏鴉呼啦啦飛落下來，貪婪的吃著那些東西，時不時發出兩聲古怪叫聲，聲音極其刺耳。
我琢磨著古戰歌話裏的意思。
以前有人像我們一樣，曾試圖不按套路出牌，夜闖狐仙祠，不過都被攔截了下來。
除了月圓之夜，其他時間段，狐仙決不能被世俗人所衝撞。
不管為了哪一方利益，屋裏鎮村民都必須阻止。
我有些納悶的是：狐仙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脆弱了？被活人看幾眼都不行？怕瞅啊？
此外，這些山野精魅修煉的地方，並不應該局限於某一固定所在。
狐仙等山野精魅，它們的日常養成應該是吸取日月光輝，汲取自然精華，吞吐草木精粹……
理論上來說，越是接近自然、深入荒蕪，這些精魅修煉的進境就會越快，收獲也就越多。
庇護巫女鎮的狐仙，為何總待在狐仙祠呢？
這隻狐仙有點兒宅啊！它是腿腳不太利索麽？
有機會見麵的話，我可得好好勸說勸說它！
想了想，我試探問道：古前輩，你守候的山洞裏，到底有什麽？為何裏麵陰氣森森，感覺像是有很多不可測因素呢？隻是直覺感應一下，我心底就直冒涼風啊！
我和其他人的目的不同，途經狐仙祠，再進隱秀峰，這些隻是我的必經之地而已。
最終我是要找到鬼巫族子弟的蹤跡，跟蹤找到他們老巢。
所以這條路我是必過無疑，而且不會在狐仙身上浪費什麽精力，這一點，村民們大可放心。
古戰歌
哪兒能讀懂我的心思？他翹了翹胡子，左側的三角眼頓時瞪了起來，顯得很是不悅：“感情剛才那些話，我都白說了是不是？”
“我跟你們交個實底兒，就算沒有我守在這兒，你們也沒法穿過山腹，到達狐仙祠。”
“從這裏鑽進去之後，你們很快麵臨石女陣的考驗，在沒有專人帶路的前提下，裏麵有鬼怪無數，而且個個代有極強的怨念，很容易暴起傷人。”
“聽人勸、吃飽飯，你們要是相信老夫，那就趕緊——呃呃……”
話剛說了一半，古戰歌翻了翻白眼，軟軟癱倒在地裏。
在他身後，花瑛惦了惦魂磚，吐了吐舌頭直起了身，“這老頭囉裏八嗦的，廢話太多！”
“這下清靜了，咱們趕緊趕路吧！”
我默默給花大姐點了個讚。
她這要是衝動起來，兩個純爺們兒也比不上她。
我還想多套一些話，想從古戰歌口中，間接打聽一下隱秀峰或者鬼巫族的狀況。
結果她這一磚頭下去，把我的話茬全都堵死了。
麵前這一大群烏鴉，似乎相當的有靈性，當古戰歌昏厥時，它們停止了進食，齊刷刷看向我們。
氣氛有些壓抑，空氣有些凝重，這些有靈性的烏鴉，仿佛要衝我們發火。
既然已經對古戰歌動了手，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趕緊鑽進山腹裏探路。
如果等他醒過來，指不定會喊來什麽幫手，繼續阻止我們。
我：“你借來了馬達的魂磚？”
花瑛：“那是當然！姐這是要幹正事兒，他幹嘛不借我？”
我：“馬達對你沒啥額外叮囑？”
花瑛：“他說讓我找個合適的機會，在你後腦勺拍一下試試！”
我：“……”
花瑛：“馬達還說了一句話，我到現在都沒琢磨透。”
我：“什麽話？”
花瑛：“馬達說：要是魂磚力度用的好，那一下拍過去，容易拍出個小孩兒！”
我：“？？？！”
山腹之中的通道很幹燥，還有一些古怪的泥灰石粉的味道，聞著有些嗆鼻。
有過古戰歌的提醒，我自然不敢貿然點亮光線，讓嬰蜮走在最前麵，憑借邪祟的本能，感應著周圍的一切。
幾分鍾後，我們在一塊石碑前停了下來。
半人高的石碑上，刻著古樸遒勁的三個大字——石女陣。
“還真有一個這樣的陣法？一群石女組合在一起，能發揮什麽作用呢？”花瑛輕聲嘀咕著。
石女是很特殊的一類女生，在古代命運極慘，因為她們會出現天生缺陷，不具備女性的某些能力，包括懷孕生子等。
有些封建迷信的地方，認為石女不能傳宗接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石女這是犯了大忌，於是幹脆把她們逐出家門。
甚至在石女死後，不許讓她們認祖歸宗——屍骨
不許入祖墳，名字則不許列入族譜。
“興許隻是石女二字相同吧？”
我聽過花瑛的解釋，實在想不明白，如果一群具有天生生理缺陷的女人聚在一起，能造成多大的威脅？更是想不明白，她們會組成什麽樣的陣法。
掠過這一塊石碑，周圍空氣變得越來越幹燥，那股石灰味兒更加的明顯。
嬰蜮眼中，開始看到一些影影綽綽的影像。
和在南區水庫的經曆差不多，當這些影像出現時，我們無法區分他們是活人還是邪祟。
她們都被某種詭秘氣息所籠罩，影響了正常情況下，對他們生機和陽氣的判斷。
“老大，我看到的那些影像，好像隻是些虛影，仿佛是從詭異的角度投射進來的，讓我有種回到電影世界的感覺。”
嬰蜮遲疑了一下，說出了他的判斷，“反正在我的感覺裏，這些影像顯得很不真切，給人感覺很假。”
“倒是牆壁旁的這些稀奇古怪的凸起，我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反正覺著它們……很怪很怪，好像還有些危險。”
嬰蜮說的那些古怪凸起，是緊貼在牆壁兩側、如同浮雕一樣的小家夥，造型上有些像壁虎，長尾巴，小眼睛。
但仔細看過它造型的各個細節，又發現這小怪物似乎從未在世界上出現過。
它好像是迷你版的恐龍一樣，雖然刻畫的很真實，但應該早就在世上滅絕了。
“誰會無聊地刻出這些雕像？而且隻刻動物不刻人？”
我本能的對周圍保持著提防，卻忽然間聽到花瑛一聲驚呼，“哎呀——”
花瑛用力的甩了甩手臂，身上打了個激靈。
剛才她靠近牆邊，想伸手摸摸這些小雕像，卻不想，看著靜止不動的小家夥，突然間活轉過來。
要不是花瑛有玉觀音護身，能及時幫她提醒危險，恐怕剛才那一下，花瑛的半隻手掌都要被咬掉。
“過來！別胡亂觸碰！”
我輕聲嗬斥著，把花瑛拉扯到身邊。
我終於回想起來：《鬼說》裏對這種髒東西，隻有過極簡短的幾句描述，所以我印象不太深刻。
這東西名叫石蜥蜴，形狀極似mimi型小恐龍，蠢萌蠢萌的樣子很惹人喜愛。
石蜥蜴看似如同雕像一樣沒有生命，可當活體經過它身邊時，陽氣激發它心底的戾氣，石蜥蜴便能在瞬間爆發。
石蜥蜴屬於半生命係的邪祟。
它雖然保持著生命體的某些特征，如：能移動、喜歡進食陽氣，獵殺活人等。
但同時它也有死體的特性，比如：沒有思維，不懂思考，所作所為全是出乎本能。
半生命係的邪祟，幾乎是殺不死的。
當他的形體在某一處滅掉，他同時能在另外一處涅磐重生。
……
一旦打開記憶的閘門，回憶的就越來越真切
。
關於半生命係邪祟的描述，瞬間湧入我的頭腦。
半生命係的邪祟，都有喜歡群居的特性，既然花瑛能激活了一個，那就等同於激活了一大片。
視線所及，所有能看到的石蜥蜴，目前已處於蓄勢偷襲狀態，隻要有丁點兒陽氣飄蕩過去，百分之百就能引來它們的暴動。
我和嬰蜮一左一右，暫時把花瑛夾在中間。
嬰蜮身上有濃鬱的陰煞氣，我已經進入假死人層級，身上幾乎沒有陽氣波動，在我倆合力遮掩之下，花瑛的陽氣應該沒那麽容易被發現。
離開那片石灰牆壁的地帶時，心裏的危險感隨之消失，表明石蜥蜴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女生不是天性屬陰嗎？我身上怎麽會有陽氣？”
有驚無險的渡過一劫，短暫歇息時，花瑛不解的問道。
我向著前方掃了一眼，那裏出現不正常的一抹紅光，“陰和陽沒有絕對的界限之分，陰氣和陽氣才有。”
“比如：隻要是活人，他待在陽間時，體內就同時有陰陽二氣。如果他是男生，體內陽氣數量會多於陰氣；反則反之。”
“那些髒東西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們雖然匯聚了大量的陰煞氣息，但總會凝聚出少量的陽氣，髒東西修煉陽氣的多寡，就能初步衡量他們道行的精深程度。”
腳下的路筆直通往前方。
我不確定，所謂的石女陣是否已經啟動？反正石女是1個沒看見，石蜥蜴倒是出現了好多隻。
前方那片紅光是什麽鬼？怎麽明暗轉換的頻率那麽快？到底是什麽樣的邪祟，才能發出這樣妖冶的光芒呢？
我們仨向前走了幾步，很快不約而同停下來，每個人都預感到了強烈的危險。
前後左右都有紅光，但沒有明顯的灼熱感，看不到任何一隻鬼怪，但陰煞氣卻極其濃鬱，表明這些東西藏在地下，或是躲在其他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裏。
“可惜鈴兒不在這裏，否則以她的幽冥眼，一定能捕捉到更多細節。”
我緊握著冥尺，和花瑛、嬰蜮三個背對背，小心翼翼向前挪動腳步。
視線集中於前後方，卻忽略了腳下。
腳下突然一聲輕響。
腳掌一空，身體突然朝下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