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塵封的記憶
“我沒有惡意！快鬆手！”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而且是我熟悉的一個聲音。
影子！
我怎麽都沒想到，它會躲在我的影子裏！
在我和鈴兒狐疑的注視中，喵喵踩著影子的頭和腳，像是揉麵一樣將它中段身軀揉搓起來，扭曲成不規則的一團。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猛然向前一掙，像是甩掉了什麽。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影子的痛苦尖叫聲越來越大，劃破夜空，遠遠的傳開，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引來附近居民的注意。
喵喵很快也意識到這一點，用了點小辦法捂住它的嘴巴。
於是高聲尖嚎變成了悶哼掙紮，隻是聽聲音都能感受到它的痛苦。
我顧不得研究剛才的古怪，更沒心思搭理影子，急匆匆向著靈品店走去。
影子來曆極為詭秘，雖然現階段是合作夥伴，但我倆互相提防，各自揣著小九九。
此時由神秘的喵喵對付詭秘的影子，真是再合適不過。
如果能從影子口中得到更多有用信息，那會更合我意。
“都是自己人，不要把衝突鬧大！”
不痛不癢說了一句，我掀開門簾，電筒光線晃過，靈品店雜亂的景象讓我心裏一驚。
桌椅東倒西歪，靈品落了一地，有些脆質的東西被摔碎，殘渣濺射的到處都是。
“相公，這裏有邪祟搏殺過的痕跡！”
外麵喵喵明顯占據上風，鈴兒放心跟了進來，左右環顧一眼說道。
牆麵上有很多肉眼難辨的汙濁，那是高度濃縮的陰煞氣息腐蝕之後的效果。
被刮下的一些魂體，並沒有完全消融，灘在地麵上，會讓那裏的顏色變得稍微深一點點，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變化。
慘烈的搏殺應該剛發生沒多久，興許就在我們到達的前一刻？
“除了邪祟外，這裏有沒有活人參與的蹤跡？”
我皺著眉頭，快速走到左牆邊，以特定順序按下一排按鈕，從裏麵浮出1個暗格。
伸手向裏掏了掏，我呼出一口長氣，暗自慶幸鎮塔還在。
不過原本端正放置的鎮塔，此時栽倒了下來。
塔尖向外，凹槽中有零星的魂晶碎片散落，那顆最大的魂魄珠卻已消失不見。
塔身呈現暗紅色，猶如烈火鍛造過的鋼鐵正在慢慢冷卻。
“丁丁、梅若蘭、鬼嬰——”
仔細感應著鎮塔內部，我呼喊著一個個的名字，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像是心頭肉被人剜掉一樣，心窩口傳來陣陣鈍痛。
呼吸急促，嗓子裏像是塞住了什麽東西，磅礴怒氣無處宣泄，憋得我心裏直發慌。
媽了巴子的——
鎮塔裏空空如也，我的那些陰鬼朋友們集體蒸發，一個都沒看到。
謝醫生的手術室和梅若蘭的水域，也一並消失不見。
這是誰
幹的？外人怎麽可能進入鎮塔內部洗劫一空？
鎮塔固若金湯，塔身和我留有契約結界，邪祟絕不可能從外部攻破。
既然這樣，那就是禍起蕭牆，關於內鬼的猜測終於變成現實？
一定是這樣！
內鬼識破了我的意圖，於是搶先發難，既把我的陰鬼朋友們屠殺個幹淨，同時順走了陰怨境的魂魄珠。
這隻內鬼會是誰？誰能有這麽大的能耐？
陰鬼間的廝殺有沒有波及到活人？我最關心的秦城，有沒有受到傷害啊？
“裏麵還有人活著，不過關聯斷斷續續，受到了強烈幹擾，我不敢確定這人是不是秦城。”
靈品店屬於老式房屋布局，裏外兩間架構，中間仍是用門簾隔開。
鈴兒感應的方向正是在裏屋。
“那裏……不是白皙純晝夜運轉的陰殤境嗎？”
我抓起鎮塔扔進帆布包，急匆匆向裏麵走去。
轟隆隆——
濃鬱的煙塵味道撲麵而來，氣味兒刺激的鼻腔有些難受。
地麵上隆起的木架內，深邃漆黑的通道蜿蜒向下，不知通往哪裏。
我從沒進入過白皙純的陰殤性。
地下室負4樓時，我將那些礦工兄弟擺渡歸岸，而後以誠摯話語打動白皙純，勸她跟我合作，那時我並沒有硬闖她的陰殤境。
遇到秦城後，他倆兩情相悅，於是以礦井為雛形的陰殤境，就在這裏落了戶。
幸存者會待在她的陰殤境裏嗎？
從眼前的恢宏景象判斷，白皙純應該安然無恙，否則她沒法維持這樣的運轉。
如果白皙純安全，秦城安全的可能性就很大，他們流露的郎情妾意，都是發自真心的。
“秦城，秦城——”我心裏稍微放心些，呼喊著他的名字。
在我心目中，秦城的地位極其重要，我肯把《符籙》一書送給他，足以說明我對他的重視。
憑借他的天賦和努力，隻要學深悟透《符籙》中所記載的內容，成為符籙大師隻是早晚的事兒。
但如果秦城出了意外……
我頭皮一麻，都不願接著往下想。
“相公！”
在我縱身將要跳下隧道時，鈴兒拉住了我，示意要跟我一起下去。
我說你最好還是留在外麵，喵喵這個狂野的小家夥，貌似隻聽你的話，如果她撒開歡兒來把影子玩死，那可有些不妙。
我和影子立過毒焱誓，互利互惠、和平共處，起碼在尋找到鬼主之前，我倆是合作夥伴關係。
喵喵橫空殺出，把影子禍害一頓還可以，如果真的弄死了影子，說不準我會遭到毒焱誓的反噬。
鈴兒這次出現的通心感應有些奇怪。
她和對方的關聯若有若無，不知是因為陰殤境的阻隔，還是那隻內鬼並沒走遠，偷偷躲在暗處作祟。
考慮到後一種可能，我就更不會讓鈴兒跟著我去冒
風險。
“小心！”
在我縱身下跳時，鈴兒關切的叮囑從頭頂傳來，同時還聽到影子撕心裂肺的哀嚎。
冷風森森，通道似乎深不見底。
我明知道這是陰殤境裏產生的虛假幻覺，但身體反應卻不服從於理智判斷。
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反問：如果這真是1條深不見底的通道，你知道摔下去的後果是什麽？你一定筋斷骨折，當場死掉！
懷疑的種子在心裏發了芽，再經由時間來催化，很快恐懼就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我反複默念著安神訣，不停驅逐著雜念。
白皙純的陰殤境有些不同，明明一個鬼影都沒見到，卻讓我雜念叢生。
靈魂深處的我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在勸說著激流勇進，另一個在訴說著退縮的理由。
我咬緊牙關控製心神。
“持續的時間稍長些，我會不會精神分裂？”
在仿佛沒有盡頭的跌落中，我還發現了1個怪異現象：我的身高體型似乎在時刻變化著。
墜落過程中，我的手臂忽長忽短，有時需要很努力，才能夠到冥尺的握柄。
腳掌適應鞋子的尺寸、衣服的肥瘦大小、麵皮的緊致程度……
這些細節都在表明，進入白皙純的陰殤境後，我的年齡極可能發生著忽大忽小的變化。
這……才是白皙純陰殤境的真正威力？
作出這種推斷時，我的身形忽然快速縮小。
這次和剛才完全不同，不需要肉眼觀察，就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變小。
雙腿和腳丫一涼，褲子和鞋子直接掉落下去。
尼瑪……我得變成了多小年紀，能讓褲腰鬆成這樣？
腳掌踏踏實實踩在地麵上，從飛速下落到忽然靜止，仿佛就在一瞬間。
我怔了怔神。
“或許我從來沒有進入過通道，根本沒有發生過墜落？”
“邁入陰殤境時，我就已經站在了這裏？”
疑惑的望望四周，發現周圍的場景是那樣的熟悉，居然是我小時候生長的農村環境。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會讓我看到這樣的幻象？
我默念著安神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低下頭卻看到褲子和鞋子堆落在腳下。
褲衩則因為某些特殊原因，仍然懸掛在腰間。
原本合身的上衣寬大的不像話，穿在我身上，瞅著就像是1條拉布拉多大長裙。
後背上的帆布包變得異常沉重。
扔下背包試著提了提冥尺和鐵鎖鏈，發現要比平時多花費三倍的力氣，才能拎得動它。
“小弟弟，過來陪姐姐玩兒呀！”
“你可真可愛，姐姐最喜歡和你一起做遊戲了！”
“你可千萬記住一點，姐姐出現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和家人說呀！”
站立原地不動時，不遠處一前一後跑來兩個身影。
一個是
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身上穿著花布衫，兩腮紅紅的，眼眸中閃爍著喜悅。
另一個是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長得瘦不垃圾，像是鬆木樁子成了精，鼻子下淌出兩道鼻涕，一抽一吸間，就像是兩隻會爬動的半透明小蟲子。
這是……小時候的我？
我怎麽能看到自己從前的影像？
這一刻的心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
我快速梳理一下思路：現實世界中的、已經成為渡魂人的我，在跨入白皙純的陰殤境後，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我能辨別出這一點，不僅因為眼前的瘦小男孩，眼角眉梢間依稀有我的影子，還因為爺爺和爸媽，不止一次的跟我開過玩笑，說我小時候就是一個鼻涕蟲。
而且我小時候的那種瘦，已經可以用非人類來形容，這情況在正常農村小孩中極其罕見。
打個略顯誇張的比方：如果山風稍微大些，我就得趕緊找找周圍有沒有樹木、大石頭啥的，因為瘦骨伶仃的我，很容易被大風刮飛。
心裏想明白這些，更大的疑問在我心頭浮起。
10歲以前的記憶不是被封住了嗎？
這一刻怎麽會突然開啟？
眼前的這些，是不是10歲以前，在我身上發生過的真實景象？
如果是，等會兒我會看到什麽呢？
小姐姐領著小男孩快樂的玩耍著，摔泥巴、疊紙人、打水仗、砸瓶蓋、抓螢火蟲……玩兒的不亦樂乎。
小男孩兒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他不時的發出“咯咯咯”的歡快笑聲。
因為太過開心，他甚至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抹掉上唇粘著的鼻涕，舌頭一卷，就把鼻涕吞進了嘴裏。
不知道為什麽，當看到小男孩時，我突然生出1種極孤獨的感覺。
好像除了這個小姐姐之外，全世界都在冷落我，都在孤立我。
我會在白天時盡快盼著天黑，而夜幕降臨時，又覺得夜晚格外漫長，數著星星熬長夜，這感覺真的很難受。
“這就是我小時候的真實感受嗎？”
“我有爺爺和爸媽陪伴，為什麽還會感覺那樣的孤獨？”
小姐姐獲取了小男孩的充分信任，所以在提出去河裏撈魚的建議時，小男孩沒有絲毫的懷疑和拒絕。
小姐姐走在最前麵，小男孩在身後輕輕拉著她的衣角。
河水向上蔓延，逐漸淹沒了他的小腿、腰身、胸膛，而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當河水漫過脖頸、封住口鼻時，我甚至能感覺到河水的冰涼，以及那種無法呼吸的難受窒息感。
小姐姐的召喚聲還在繼續著，“來呀，快來呀！”
“河岸邊隻有一些小魚，真正的大魚都藏在最深處，再往前走幾步，我們就能撈到大魚了！”
“前麵有好多條大魚！隨便哪一條，你抱都抱不動的！”
河水
漫過頭頂，水下的小男孩臉上始終掛著開心的笑容。
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小姐姐，腳步異常的堅定。
因為太久沒有吸到空氣，他的心髒如同打鼓一般劇烈跳動著。
小臉蛋憋得通紅，慢慢變成了暗紫色，但他臉上笑容從未改變。
某一刻，小男孩終於忍受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倒灌而進的河水，迅速衝進他的口腔，湧進他的肺管。
此時小女孩回過頭來，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小弟弟加油！你再努力一點點，姐姐往後就能天天陪你一起玩耍啦！”
視線越過河麵浮起的小男孩，小女孩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僵硬。
一聲雖然蒼老，但中氣十足的吼聲在岸邊響起，“孽障！放手！”
從遠處飄來一片淡黃色的東西，到了小女孩的頭頂，突然炸裂開來，散成無數黃色的蝴蝶四下飛舞。
小女孩驚慌失措，化成青煙鑽進河裏。
受到河水的流淌衝蕩，小男孩挺直不動的身軀，向著河流下遊而去。
不過很快他又停了下來。
河麵中間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漩渦越擴越大，從裏麵突然跳出一尾大魚。
魚嘴張開，輕輕咬住男孩的褲腳，猛地一拖，把他拖進了黑漩渦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