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幕後
酒館談判之後，當下午，霍華森家族莊園，一間擺設奢華的起居室內。
“傻子的弟弟，竟然是瘋子，嗬嗬，這倒是有趣。”
衣著華貴的婦人親自以一雙保養得極好的白皙玉手，提著紫羅蘭花兒紋路的陶瓷茶壺，往茶杯裏倒上專供皇家享用的貢品紅茶。濃鬱的茶香味道，隨著冉冉升起的霧氣彌漫整個房間。
“這樣也好，本想要你對付七級魔法師，或許還有點難度。可是現在居然換成了他弟弟，一個五級魔法師，就輕鬆多了。”婦人眼神溫柔，將茶杯送到自己的女兒麵前。
“我不這麽認為，母親大人。”
換了衣服的芙蕾雅，身穿一件淡淡粉紅色的絲質連衣裙，裸露大片晶瑩潤澤的粉嫩肌膚，隨意披散的長發如瀑，優雅端正的坐姿，顯出她極為窈窕的身材曲線，一雙腿更是白皙玉潤。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兒不久前才外出艱苦曆練的痕跡，美麗而大方。
“重陽前輩是有些瘋狂了，遭受六年的壓抑一旦爆發，人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但是，這並不等於他是一個比灼陽要輕鬆的對手。相反，根據我所了解到的信息看來，他完全有可能發揮出更可怕的力量。”
貴婦人麵帶微笑。雖然在心底裏，她一點都不覺得一個五級魔法師會比七級魔法師更具威脅性，但女兒所的話語充滿謹慎的智慧，這讓她感到高興。
“即使這樣，你還是能很輕鬆地打倒他吧。畢竟，他隻是一個低微的火係法師。”婦人端起自己的茶杯，綴飲一口，道。
“我當然會贏得勝利，但之間會不會出現……失誤，有點難。”芙蕾雅也端起茶杯，細細品茶，讓濃鬱入口的茶水在舌尖綻放深沉的香味。
“當時和他對話的時候，我就不慎被他控製了談話的主導權，表現出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失態之舉。我不得不承認，這位留級生前輩，在除了魔法之外的其他領域，總能有超乎意料之上的水準。”
少女目光閃動，想到的不僅僅是對話時的情形，還有在普瑞斯蘭期末測試中藥劑學，卷軸學等除了魔力測試外，其餘全科目分數都無法勝過重陽的事實。
“嘴皮子厲害了點而已，你不必那麽介意。”婦人明白自己的女兒非常驕傲，也並不認為這份驕傲有錯，隻是可能有時候，稍微無法放開心懷而已。
芙蕾雅點點頭。
“對了，你這次帶回來的戰利品，幾頭七到八階魔獸的毛皮，牙齒，眼球，晶核……種種材料，全部都已經整理好了。你挑個時間，給你爺爺送去吧。”婦人笑道。
七階魔獸，八階魔獸，對應魔法師等級中七級甚至領域級以上的實力。但僅僅五級的芙蕾雅卻能以一己之力獵殺它們！充分體現了才與凡人的本質區別。
這些戰利品，其價值對於理查德長老或許不算什麽，但這是後輩出色才華的證明以及交往的手段。畢竟，和當代家主搞好關係，也是芙蕾雅日後最終執掌整個霍華森家族的條件之一。
幾乎與此同時。
魔法協會，長老專用書房。
“重陽弟，在這裏就用不著繼續帶著兜帽了吧？”理查德長老朝桌子對麵落座的黑色長袍身影，微笑道。
重陽除下兜帽和蒙麵布，露出同樣微笑著的臉龐。
“不好意思，但現在的我，走進魔法協會時可能遇到些麻煩，隻好采取這樣失禮的打扮。”
“不單單因為你哥哥，還因為你本人也將道恩斯的弟弟痛揍了一頓是嗎？”理查德長老抬了抬一對濃眉，有趣地笑道，“你們兩兄弟倒也真狠了。”
“哦，理查德長老知道這件事？我本來以為，亞曆卡隆家族死都不會再宣揚出去的。”重陽稍微一愣，道。
凱萊斯可是六級風係魔法師，卻被他一個三級火係當街打敗。如果亞曆卡隆家族還想要臉麵的話，首先不是追究他的責任，而是將醜聞壓製於無形才對。
“亞曆卡隆家族是沒有，甚至在巡城治安部把事件完全壓了下來，但是當時你們在街上交手，目擊的人那麽多，總會有消息流傳。”理查德長老目光微微閃動，有著一絲重陽無法看透的微妙之色。
重陽沒有懷疑什麽，當時街上圍觀的人確實不少。
“道恩斯的弟弟凱萊斯……比他哥哥的德行要好一點，不過也是個低下之才。現在啊，所謂的世家子弟，一個比一個高傲和浮躁。其實，賦再好又怎麽樣？不踏踏實實下苦功學好東西，日後就算出成就也有限得很。”理查德長老看著重陽，親手給他倒上了紅茶。
如果正在霍華森莊園喝茶的兩個女人，知道重陽正在接受自家家主如此禮遇，又會是何種感想？
重陽邊喝紅茶，邊將自己和芙蕾雅之間的談話原原本本告訴了理查德長老。
“原來如此……不過，這到底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理查德長老品著茶水，意味深長地悠悠道，半眯的眼睛裏閃爍著幽幽光芒。
老狐狸。重陽在心中腹誹一聲。在來之前，他就預計到理查德長老大致會是這種態度。於是也懶得扯皮，直截了當拋出預備好的深水炸彈。
“魔力缺陷治療好後，我已經正式被‘那個人’收為了親傳弟子。”
理查德長老蒼老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知道“那個人”自然是指那創造強大火係魔法的神秘宗師。
“如果我決鬥輸了，我會和灼陽永遠離開帝都，但如果我贏了……”重陽看著老人的眼睛，“我會加入魔法協會任職。”
石破驚。
理查德長老不得不將雙手收攏到桌子底下以掩飾那微微顫抖。他的內心，遠遠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般平靜。重陽接二連三的拋出的重磅炸彈，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首先，重陽那被認定為無藥可救的魔力缺陷，被高位治療師治好的消息，給理查德長老帶來的震撼程度，不亞於當初看到那一張“氣爆術”魔法卷軸陣圖——一位能夠治好魔力缺陷的魔法治療師！在這個帝國，這個帝都城市裏，絕對會是毫無爭議的第一高位治療師。
重陽能夠得到這位隱藏治療宗師的治療……暫且無論這位治療師與“那個人”是什麽關係，單是重陽作為曾經的患者，認識這麽一位技藝高超的治療師，他的價值，就立刻上升不止一個檔次。
理查德長老，在帝都這一輩的老家夥裏麵，算是比較幸運的人物，因為他並沒有因為某些原因而留下一生難以治愈的傷勢或疾病。但是，他所知道的很多老一輩強者，身上都殘留著或多或少的毛病，而且隨著年紀時間增長，毛病越發嚴重。
這些目前擁有崇高地位，莫大權勢，但卻傷病纏身的老家夥們，幾乎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恢複自己的身體健康。但是，即使是整個帝國最為崇高的治療大師加西亞，也對他們的絕大多數傷病無能為力。
這樣的背景之下，要是他們知道帝都裏，突然出現了一位連魔力缺陷這種大陸公認的最恐怖的疑難雜症，都能在短時間內順利治愈的治療宗師，會怎麽樣？
理查德長老毫不懷疑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打聽到這位宗師的消息。那麽，唯一見過這位宗師並且接受過他治療的活生生範例——重陽，必定會受到所有老家夥的重視。
這一點，實際上比一種或者幾種前所未有的強大魔法問世，更能造成帝都的震動。然而缺乏相關見識的重陽，還沒有明白到。
治療宗師的吸引力，他作為患者範例的吸引力，對整個帝都的成名強者，有多麽可怕。
老實，理查德長老聽完重陽敘述，表現得那麽平靜，其實是有些被嚇到了。至於重陽將要與自家最受矚目的年輕一代才決鬥的消息，比起治療宗師的消息來，幾乎不值得一提。
然後，就在理查德長老稍微從這個消息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又聽到重陽被“那個人”收為親傳弟子。
魔力缺陷被治好後，這樣的結果，倒是在情理之中。但最重要的，這句話讓理查德長老認識到，麵前的重陽確實成為了與“那個人”，甚至那位治療宗師長期聯係的紐帶。重陽的價值和背景，從此清晰了起來。
最後，重陽稱隻要勝利，就加入魔法協會。這句話則讓理查德長老，幾乎迷失了心境。雖然，這表麵上隻會是一個鄉下貴族青年的加入，但實際上，這個背後，是一位足以撼動大陸魔法界，一位足以撼動整個雷恩帝國老一輩強者階層的，兩大宗師！
房間裏，良久的沉默。
重陽出牌之後，便配合理查德長老的思索，默默低頭喝茶。可是……喝茶的時間太長了，長得讓他覺得有些不對。
“你想要什麽？”理查德長老終於開口話了，直截了當地，詢問重陽道。
重陽微微一愣。心想這種問題還要問嗎？卻看到理查德長老眼中的神色，蘊含著複雜和凝重。
“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我二哥和芙莉蓮姐。”重陽道。
就這樣？理查德長老有種被大的餡餅砸暈腦袋的感覺，但他表麵上不動聲色。
眼看理查德長老沒什麽反應的樣子，重陽不禁暗歎，這位老人真是有傲氣的掌權者啊。他以為，自己將自己的價值擺明到這種地步，應該是可以獲得他的認可的。但現在看來，自己似乎想的太簡單了？
“等你贏了芙蕾雅，再吧。”理查德長老最後淡淡道，用的是一種談話到此為止的語氣。
重陽心裏一沉，感到有些不解。芙莉蓮對於霍華森家族，亞曆卡隆對於霍華森家族，不都是無足輕重的角色嗎？自己擺出價值，以按照理查德長老的意願進入魔法協會為條件，為什麽還不能交換來灼陽與心愛之人的婚姻承諾？
唉，人老成精的家夥，總是有些難以琢磨。
眼見重陽眼神失望黯淡，不想給他留下不當印象的理查德長老差點就開口出真相。其實，現在就算重陽立刻將芙莉蓮嫁給灼陽，理查德長老都會滿口答應，甚至可以附加一大筆可觀的嫁妝。
在重陽不知情的狀況下，理查德長老完全可以悶聲大發財，可他知道事情到以後必定會被重陽看透，所以他不想占這種便宜。暫時表示冷淡，是為了讓自己有進一步思考和處理的空間。
重陽離開了。理查德長老獨自在房間裏沉默半響，突然揮手，憑空召喚出一麵亮閃閃的銀色鏡子。
麵對銀鏡，理查德長老伸手在它的表麵以一種特定規律輕輕撫，不久，鏡麵中他的身影逐漸幻化成了一個麵容方正的男子。
“長老有何吩咐？”鏡中男子微微躬身，卑謙道。
“道格拉斯，我要你去看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