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易
抱著幾本從圖書館借出的著作，重陽興衝衝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要連夜做起試驗，卻發現藥材已經不夠了。
“曼陀羅根，仙子葉，蜂鳴晶，血玉草，半香萊……”重陽在火炬光芒照耀下，一樣樣點清楚殘餘的家底。
牆角的架子上，整整齊齊排列著各種藥材，其中一大半的位置都空了。重陽確認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又要出去進貨了。”
煉藥真是很燒錢的，如果不是身處普瑞斯蘭學院，許多常用藥材可以從學院取得，重*本無法走到今這一步。
但畢竟學院的藥材庫不是他的私有財產，一些價值較高的難得的藥材，他必須要用自己的錢到學院外的市場上去買。這也就是他得要每辛苦製作卷軸的原因。
拉開一個個抽屜，將全部的卷軸清理出來，總共三百多張，用一個大皮箱子裝得滿滿的。
重陽合上皮箱，眉毛微微一動，霍然轉身看向背後。
清冷的夜風從打開的窗戶吹進，撩動得桌麵上沒蓋好的紙張沙沙作響。
“……我真的神經衰弱了？”重陽眉頭緊皺。一而再，再而三感到似乎有人在背後窺探，令他大為不解。
就在他對著窗戶發呆的時候，背後一團紅色虛影悄悄顯現。
刷！他猛地再度回頭！
除了亂七八糟的藥劑煉製桌，什麽也沒有。
“明我得順便買點安神藥劑。”重陽歎了口氣，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忽然覺得非常累了，便脫去法袍，熄了火炬，到中間牆壁前的臥床上睡下。全身放鬆，有規律地開始深呼吸，進行深層冥想。
深層冥想，就是睡覺時候的冥想，簡單可以是一個做夢的過程。而另一種淺層冥想，是站立，打坐，盤坐等保持較高度清醒時候的冥想。
兩相對比，淺層冥想因為是按照個人冥法有意識地控製魔力，並不算難，但深層冥想要求神智介於有意識和無意識之間，在夢中控製自己的魔力，就要難得多了。
淺層冥想隻能夠恢複魔力，而深層冥想才能提升魔力等級。如果一個人很難進入深層冥想境界，那即使他的魔力賦再高，作為魔法師的成就也必定有限。
所以，魔法師修煉很講份。即使是用同樣的冥法，有人能馬上進入初步深層冥想境界，但也有人一輩子也做不到入門。
重陽目前所修行的冥法，是來自普瑞斯蘭學院的基礎高等火係冥法《炎龍訣》。從名字就可以知道，這是一門尤為突出火龍類魔法威力的冥法。
威風凜凜的火龍魔法，是一到七級階段的火係魔法師最向往的強大火係高等魔法之一。冥法《炎龍訣》比起其他基礎高等火係冥法，可以讓修煉者一次火龍魔法施展使出最多九條的火龍！
試想整整九條龐大燃燒的火龍，在空飛舞盤旋的景象是何等壯觀。
然而，這個最初的夢想，在重陽的魔力缺陷顯現後，便殘酷地破滅了。要知道最低級的火龍魔法是六級高階，一個萬年三級魔法師注定是使不出來的。
半夢半醒間。
重陽仿佛身處在虛空之中，無數紅色顆粒猶如螢火蟲一般飛舞在周圍，不斷地隨著重陽的呼吸滲透進其體內，經由全身上下的“元素通道”融合過濾，輸送儲存到了臍下三寸的“魔壺”三角部位，猶如漩渦一般集中到一起，最終形成純粹的魔力。
空虛的“魔壺”得到極其快速地填充，但隨著魔力的形成和儲存，重陽周身的“元素通道”逐漸變得像是被堵塞住了一般，元素吸收越來越緩慢。
直至“魔壺”完全充填後，一開始滔滔洪流的元素通道變成了幹涸河床，元素吸收量無限趨近於零。
即使重陽竭盡心神按照冥法要訣調整呼吸，舒暢通道，也再沒有元素顆粒滲透進體內。
六年了，修為止步於此。
重陽在冥想境界中不屈不饒地拚命掙紮。六年來，他不曾有一次任由魔力填滿後便陷入完全的睡眠。每一夜，即使已經無比絕望，也還是絕望中堅持著。
數千個夜晚，都是沒有夢的夜晚。
“桀桀桀——原來如此啊……”火焰虛影中的麵孔，在房間上空凝視床鋪上臉龐皺眉，身體不斷抽搐顫抖的重陽。
“軀殼枷鎖之下瘋狂咆哮的靈魂，一朝解放的話……真是期待啊……”
火焰慢慢隱去了，隻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語。
明。
用冷水狠狠漿洗了幾把自己沮喪失落的麵孔後，重陽穿上法袍，帶上皮箱，背負法杖，外出離院。
“昨晚上，好像聽到什麽人在話……如果是幻覺的話，真的是挺嚴重了。”
重陽心裏想道。他走在淩晨清早空蕩無人的走廊中，雙眼微微無神，唯有迎麵撲來的清晨涼風使得他更加清醒一些。
“難道長年積聚的壓力終於使我到了崩潰的邊緣？不會吧……我，不應該這麽脆弱。”他暗暗咬牙。
以留級生之名賴在學院，遭受嘲諷侮辱的時候以裝傻充愣待之。竭力避開人群，默默努力的日子固然非常辛苦。身邊沒有一個得上話的親友，孤獨寂寞的感覺也確實不好受。但總的來，還是過得十分充實的，每可以深陷在魔法的世界裏，不問他事。
重陽明白，自己心裏藏著深深的不甘。這股對生缺陷的不甘就是一團壓在心底深處的熊熊火焰，提供給自己源源不絕的倔強動力。但是，這團深埋的火焰，畢竟也有其負麵的影響，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燒掉自己的心誌。
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到了承受不住的界限？
重陽不覺得，他堅信自己的意誌頑強。可那背後有人的錯覺，竊竊私語聲，到底怎麽回事呢？
刷！再度轉頭，還是空無一物。
“我草泥馬，是人是鬼給我滾出來啊！”重陽在空蕩蕩的走廊裏狠狠地罵了一句。
“桀桀桀——”在重陽無奈的背影後麵，火焰虛影中的麵孔猶如頑童般笑了。
“還不是時候，家夥……”
普瑞斯蘭學院外，便是雷恩帝國九個省，一百一十七個郡，數千座城池中最為繁華的大城市——帝都百哲。
傳當年這座城市是一百位賢者先哲共同領導建立起來的，由此稱為百哲城。曆經上千年的發展更迭，如今成為一代帝國的中心樞紐，物流鼎盛，強者如雲。
即使是一大清早，城內七大交易所之一的赫魯曉非魔法交易所已經是車龍馬龍，人潮來往，一派熱火朝的銅臭氣息。
重陽提著大皮箱子下了馬車，付錢給了車夫，便隨著人流進入交易所的左側。歐羅大陸有俗語：“左手進，右手出。”大陸上全部交易所的左側，是收購貨物的地方，而右側是出售貨物的地方。
偌大殿堂裏，無數身著各式袍服的法師或者商人在櫃台前跟交易員登記出售自己的商品。
重陽跟一個空閑的交易員打了招呼，便抬起一整個大皮箱子放到櫃台麵上，打開，隻見整整齊齊數百個煉火術卷軸碼在裏麵。
“重陽@布萊特製造，三級低階煉火術卷軸，總共三百十三個，質量全部為上等。”清點檢查完畢，年輕貌美的女交易員對重陽甜甜一笑，“您的師傅真不愧是三級火係卷軸製造大師。”
重陽回以笑容，交易員將他誤認為“重陽@布萊特卷軸製造師”的弟子，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畢竟按照常人的認知，每隔一月左右便售出數百煉火術卷軸的製造師，至少也該是個七級魔法師，而不是一個僅僅三級的魔法菜鳥。
一開始，重陽還試圖解釋過，但每次麵對不同交易員驚訝的表情，他心中有的不是得意，而是尷尬。久而久之，他也懶得明了。
“重陽@布萊特製造師”這個名號，長時間積累起來也有了一點名氣，不過隻限於三級製造領域罷了。
三百多卷軸賣出了一百多個紫晶幣（歐羅大陸貨幣單位，一百紅晶幣等於一藍幣，一百藍幣等於一紫幣）。重陽交清貨物，以晶卡結算後，提著空箱子，轉而朝通往交易所右側的走廊前去。
交易所右側，一排排公告架子上是分門別類的商品目錄。重陽首先拿了三級火係卷軸的分類目錄，去到交易所專門為查閱目錄人們提供的座位區，尋了個角落坐下，慢慢查看起來。
目錄最上一行就是煉火術卷軸的價格，然後有烈爆術，灼燒術，火牆術，烈球術，火刀術……絕大多數是常見實用的魔法卷軸，都不是重陽尋找的東西。
他仔細看著出售數目較少，比較珍稀的那一部分，慢慢地過濾，心中有些失望。
“看來這次找不到可以研究的範例了。”
以製造煉火術卷軸為主的同時，重陽也在不斷積累磨練自己的卷軸製造技術。在他想來，煉火術卷軸百分百製造成功隻是項基本功，想要做最好的三級魔法師，還必須學會更多火係卷軸的製造方法，不斷增加自己的卷軸知識量。
直至現在，重陽學會製造的一二三級火係卷軸總計超過一百種！甚至遠遠高於一般七級卷軸製造師所掌握的數量。畢竟絕大多數卷軸製造師，每一級魔法會製造的也就是那麽幾個。
但他仍不滿足，學得越多，他越為魔法卷軸的奧妙而著迷！量變積累產生質變，如今若要論對於卷軸製造的認識深度，不要基礎級範圍內，就算是領域級的卷軸師恐怕也鮮有人及得上他。
每一種自己不認識的陌生魔法卷軸，對於重陽都是個驚喜，他必要購買回去結合普瑞斯蘭圖書館資料研究透徹才肯罷休。然而直至今日，很難再淘到這樣的卷軸了。
重陽看完了卷軸目錄，便正要去拿藥材目錄，卻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招呼。
“嗨，兄弟，又見麵了。”
拍拍他肩膀的來人是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身著商賈常穿的麻布襟袍，一臉燦爛的笑容。
查理在一年以前還是赫魯曉非交易所的交易員，跟重陽有點熟識，是少數知道這個三級魔法學生就是“重陽@布萊特卷軸製造師”本人的人。一年前他離開交易所自成門戶，當了一名魔法貿易商人，憑著聰明和頭腦和當交易員時積累的市場知識和人脈，倒也混得不錯。
“在看卷軸目錄？有沒有找到中意的？”查理知道重陽有收集珍稀三級火係魔法卷軸的習慣。
重陽搖搖頭。
“我現在手上倒是有兩張‘yuhu焚身’和一張‘火獄牢籠’，有沒有興趣？”查理笑道。
重陽眼睛一亮。
“yuhu焚身”雖然名字猥瑣，但實際上是一種十分可怕的三級中階火係魔法，被這種魔法擊中的人體溫會急速升高，直至自燃而死。
撇開這魔法的可怕效用不談，它那令得體溫升高乃至燃燒的魔法機理十分玄妙，對於有著極大知識渴求的重陽有莫大吸引力。
而“火獄牢籠”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它的魔法持續時間。一次施法，就能把人困在火海之中數時之久。到底是使用了什麽樣的手法，能夠使得素以爆發性為先的火係魔法持續時間長到這種程度，重陽也非常好奇。
兩種魔法都十分少見，魔法卷軸的罕見程度非常高。
“開價吧。”重陽幹脆利落地道，心念電轉，覺得這次恐怕得要出點血才行了。
查理眼珠一轉，思索半響，開口報了兩個價格，都挺高，但還算公道。
“成交。”重陽抽出了晶卡。
當場錢貨兩清，重陽從查理手中接過三張卷軸後，放到懷裏的貼身口袋，隻拿出一張“yuhu焚身”慢慢展開，看著上麵繁複玄妙的魔陣圖案雙眼放光，就像是色老頭子看到了一幅極品*。
查理對重陽的癡迷表情有點惡寒，不過也在心下感慨，隻有這樣狂熱於魔法知識的人，才能以區區三級魔法師的水平，製造出那麽大量的高品質卷軸吧。要知道查理本身也是個三級水係魔法師，但比起重陽，他早就深感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