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留級生
被無數光輝晶石照耀得明晃晃的石砌殿堂裏，上百個身穿各色魔法師袍服的年輕男女學生整齊落座。而他們的麵前聳立著一個稍高的平台，平台之上，右側坐著三名魔法導師。
此刻，導師們之中的黃色長袍老者神情嚴肅古板，紫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麵容溫和，而藍色長袍的女子一臉清淡。以不同的表情和目光審視著平台左側，一名正在揮舞法杖施展魔法的年輕學生。
“風精召喚！”魔法學生低聲念誦完這基本的四級低階咒文後，將手中圓盤型頂端鑲嵌有鵝蛋大綠色寶石的法杖用力揮下指向前方，口中一聲斷喝。
頓時隻見法杖所指之處，憑空閃爍起一陣柔和而濃鬱的綠色光霧，迅速在虛空中凝聚成獨特的形狀，就像是一隻展翅飛翔的老鷹！綠鷹拍打雙翼，帶起身後一道隱約的綠光軌跡，在學生身邊環繞了三圈，便又驟然消散。
學生額頭冒汗，眼中卻是閃過一抹自得之色，輕輕籲了口氣，豎起法杖，轉臉朝著三位導師。
“做得很好。”帶著一副銀色鏈子的單片眼鏡，麵容溫和的中年男子導師首先微笑地做出評價。
“咒文念誦時間不到兩秒，凝聚出來的風精元素體猶如實質般渾厚清晰，持久時間長，操控起來也十分靈活……九分通過！”
此言一出，台下端坐的學生隊列裏便響起一陣低沉而震撼的騷動。聽到台下傳來的陣陣議論羨慕聲，台上的學生神情間更顯驕傲。唇角，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不錯……”男子右邊的老者導師隻是淡淡地了一個詞匯，和男子一樣在麵前桌上做出了記錄，並沒有出成績。然而台下熟悉老者性情的一些學生們知道，就這“不錯”一句，老者給的分數就不會低。
“提姆@修恩，你的表現，不愧為這一屆排名前十的尖子生。按你的資質，應該可以在畢業之前，超越七級水平成為一名風係領域魔法師。”
最後，是身穿藍色袍服的年輕女性導師話。
這女性導師，眉毛如畫，一雙翠綠眸子清冽如一汪碧泉春水，盈盈閃動間，便有勾得麵前異性心神蕩漾的動人魅力。
得到一向被學院視之為冰雪女神的美麗導師讚揚，提姆驕傲的頭顱微微仰得更高了一點，看向導師的眼神中除了驕傲得色外，還蘊含著一絲幾乎微不可察的貪婪。
“但是……”
女導師的下一句話，卻讓這頗為自負的才學生，心中的得意和野心，隨著嘴角的剛剛浮現的弧度一起凍結。
“你揮動法杖的動作，實在過於花哨了。”女導師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學生的神色變幻，語氣清冷淡然，緩緩道。
“施展魔法，不是在表演，無論是咒文念誦還是法杖揮動，都應該盡可能做得幹淨利落。看得出，咒文方麵，你下過了功夫，但在學院缺少強調的法杖方麵，你終究暴露出一些不必要的虛榮。”
聽聞此言，台下學生們嫉妒羨慕聲音頓了一頓，多出了一些雜音。這讓提姆臉色變得有點難堪。
而一邊的溫和男導師有點無奈地開口對女導師道：“莎萊娜，作為一次期末升級測試，提姆他表現得已經足夠完美了，沒必要做得評判得這麽苛刻吧？”
“我給他的分數是八分。”莎萊娜導師淡淡道，“按照測試的標準，他確實已經做好了，我不會扣除他該得的分數。那番話，隻不過是一次提醒而已……也隻有一次提醒。”
本該風光無限的尖子生最終有點灰溜溜地下台，回到學生之中落座。而針對他的難堪，有人安慰，有人在心底裏幸災樂禍。
“下一個，重陽@布萊特。”
男導師大聲念出名單上的名字，一向溫和親切的麵容上卻微微皺起了一點眉頭。
“重陽？難道就是那家夥？傳中的萬年留級生？”
“據已經考了整整五次三級升四級的晉級測試了，嘿嘿，這一次，應該是第六次了吧。”
“真是把普瑞斯蘭的臉麵都給丟盡了！這麽可恥的一個廢物！為什麽還不離開這裏？跟他同一屆的前輩們，去年就畢業了吧！”
“知道，或許就是想死賴著，想著還有獲得突破的一……”
“都廢成這樣了，死撐著還有什麽用？”
“好像是因為魔力缺陷……這種人，當初是怎麽進來普瑞斯蘭的，招考官瞎了眼嗎？”
由萬年留級生之名所引起的波瀾，一下子就把關於提姆的議論聲給取代了。
學生座位最後麵的角落位置，隨著陣陣不屑鄙夷和嘲諷挖苦，站起來一個明顯比在場才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們高大和成熟的學生。
他黑發黑眸，穿一身暗紅色的袍服，手持一根半月型仗頂的等身高法杖，法杖頂上鑲嵌的寶石也是紅色的，意味著他是火係的魔法師。
在一片幾乎不加掩飾的唾棄聲中，這名應該已經是青年的學生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從座位處走到平台之上，看向三位導師，首先深深一個九十度鞠躬，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傻傻的笑容中更多了一絲諂媚討好之意。
男導師心中一聲歎息，原本升起的幾分對於這死皮賴臉粘在學院裏的大齡留級生的煩厭頓時就煙消雲散。對著這學生的笑容，他感到的除了滑稽可笑之外，還有一點點辛酸淒涼。心軟的他，看著這學生的眼裏閃過一抹憐憫。
老者隻是看了這名為重陽的學生一眼，便冷哼一聲，閉上眼睛，顯然他可沒男導師的同情心泛濫。對於有缺陷的廢物留級生，他不屑一顧。
而女導師莎萊娜深深看著重陽半響，美麗的眸子如同蝴蝶忽閃般眨啊眨的，白皙細膩的右手兩指輕輕揉捏著幾絲頭上直垂而下的柔順青絲。
這是她思考時候的一個習慣。她在看著一個人時做這種動作，就意味著她在用最認真的態度審視麵前的人，要看穿這人所有流露在表層的麵具，直擊其本質。
而重陽，隻是以最憨厚不過的表情麵對著她，恰到好處地蘊含一絲敬畏和討好之色。
“安靜！”男導師對於下麵始終沒有停止的議論聲表示了不耐。
眼見導師發火，學生們這才收斂起喋喋不休的言語，卻仍然以目光表達著對於台上之人的不屑。
“你可以開始了。”男導師轉而對重陽道。
重陽點點頭，臉上保持著憨憨傻傻的微笑，心中有些無奈。明白自己實力的他早就知道唯有這測試魔力等級的一關，自己這次還是過不了。不過卻由於學院的製度，不得不和其他學生一起老老實實地參加考試，忍受一年一度最痛苦的場合。
“火精召喚！”重陽念誦了火係的四級低階咒文，法杖揮動一指，杖尖所指之處憑空冒起一團赤紅色的濁霧。比起方才提姆所召喚的風精，單是賣相就差了不止一個層次。
一見到這魔霧的成色，西德導師便皺了皺眉，果然今年還是不行嗎？咒文，杖動，各方麵表現很好，魔法卻無法成功。魔力缺陷，終究是無法彌補的。
但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被重陽施法出來的紅色濁霧，卻在四散得幾乎要消失的時刻，又驟然聚集凝結起來，形成了一團暗紅色的火焰！然後在這熊熊湧動的火焰或者火霧之中，非常詭異地，有一張仿佛是惡魔在猙獰大笑的可怕麵孔一閃而逝！
“什麽！？”
西德被嚇了一跳，那一瞬間，他感到被前所未有的徹骨寒意籠罩全身。一直閉眼不看的老導師薩爾森，則是霍然張開眼睛，伸出大手虛空一抓，將屬於自己的糾結藤蔓法杖從魔法空間中召喚出來，緊握手中，橫眉厲目，如臨大敵！
而認真看得最嚴格仔細的女導師，頓時間花容失色，手中輕輕揉捏把玩的青絲失手生生扯斷。
“呃？那是什麽東西？”重陽自己也流露些許驚訝和迷惑。不明白本來應該是又一次施法失敗的產物，為何會突然出現那種詭異的變化？
台下，離得較遠的學生們隻是看見重陽召喚出一團拙劣的魔霧，然後這就像要當場消散掉的魔霧很突兀地聚集成了一團懸浮火焰，又很突兀地憑空消失掉。然後三位奧義級魔法導師兩個呆掉，一個進入臨戰狀態，麵對著那也是傻呆呆的留級生。
“怎麽回事？”
“哈，該不會是留級生耍把戲，激怒了薩爾森導師吧？”
各種猜測沒一個接近事實，就連當事者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三位導師慢慢平靜下來後，麵麵相覷。
“有精神攻擊效果的火精召喚嗎？”西德皺著眉頭道，“一個不留神，還真的有點中招了。”
重陽愣了一下，沒有話，臉麵上又浮起了招牌似的憨厚笑意。
“不，那絕不是普通的精神攻擊。”莎萊娜回過神後，臉色緩解，慢慢啟唇道，“我覺得……應該是某種魔法變異才對吧？”
薩爾森收起法杖。他是三位導師之中反應最鎮定，也是最誇張的一個。比起一開始對重陽的不屑一顧，現在他緊緊皺著眉頭，死死盯著重陽的臉龐和眼睛，像是要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重陽隻是人畜無害地笑著，不解釋也不明。他已經做出了施法，要下什麽樣的評判，是導師們的事情了。
導師們沉著臉半，才再互相看了一眼，動手寫下評價記錄。
“不管怎樣，我是真的被你的法術嚇到了。這次……給你八分。”西德對重陽道，臉上沒有微笑。畢竟再怎麽大度的導師，被學生的魔法弄得失態，也是會心有不滿的。八分，算是很公正的評價了。
重陽微微一愣，頓時喜出望外。不過在自己臉上，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笑容。
台下聞言，一陣寂靜後，立刻爆發出不敢相信的激烈騷動聲！
“八分！萬年留級生，得了八分！？這怎麽可能！？”學生之中提姆反應算是比較劇烈的一個，他此刻滿臉的驚訝愕然。因為八分這個數字，意味著被人人都像看垃圾一樣瞧不起的留級生，比起他自己隻差了微妙的一分！這讓內心驕傲的他一時無法接受。尤其是在他剛剛也詆毀了這廢物學生之後。
“我給……九分。”莎萊娜輕蹩秀眉，神色複雜，但眸子裏卻有著一絲欣賞之意，“如此精彩的魔法……不管是怎麽來的……我覺得它很有趣。這很難得。加上施法的各種細節之處，也做得很完美。對於我而言，幾乎無可挑剔。”
轟！台下簡直像是爆開了一個大火球術。
如果是西德導師的評分還可以很勉強地歸於他的同情心和好脾氣的話，那一直為人們仰慕或者覬覦的莎萊娜導師的賞識言語，則徹底在學生中，尤其是男性學生中，炸開了鍋。
“莎萊娜導師給了他九分……”
“啊，我一定是在做夢！”
“這是弄錯了！”
從仰慕的女導師那裏得到了八分的提姆，此時神情已經滿是茫然。他的八分，附加的是一份嚴厲批評。而留級生的九分，附加的是極高的讚賞。如此巨大的落差，沉重打擊了他的心靈。
隨著多個弱心靈的破碎痛苦，上百道目光像是利劍一樣刺向重陽，充滿了不解，怨恨，憎厭……卻統統被重陽擋在一臉憨笑之外。
最後是薩爾森導師。他卻沒有講分數，重陽也看不到他寫什麽。
帶著對於最後分數的期待，以及對於那個詭異笑臉的疑惑，重陽一臉笑容地下了台，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上。
台下仍然吵得沸沸揚揚。大多數學生都認為，是留級生這次采取了出奇製勝的策略，導師們被驚嚇了一下，不得不為他的創意給了高分。
“九分……那又怎麽樣！一個魔法師，最後看的終究是實力。耍花樣的伎倆，是沒用的。”臉色陰沉無比的提姆的話語很具代表性。
學生談論間，以花樣伎倆不堪大用為理由對那傻傻呆笑黑發青年，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輕蔑，以維護自身在那高分數前的自尊。
“安靜！下一個，芙蕾雅@霍華森。”不管學生們怎麽想，西德導師擦了擦自己的眼鏡片後，大聲念道。
他那一聲安靜沒起到太大的效果，畢竟留級生拿高分的事情實在太具震撼性了，絕大多數少年少女不可能立刻調整好心態。但在接下來接受測試的名字一出，人群卻霍然鎮靜下來，幾乎所有學生以驚人一致的動作扭頭移動視線，匯聚在那優雅站立起來的少女身上。
這名少女身穿黃色與綠色交織的條紋長袍，臉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和煦微笑，優雅高貴的氣質，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鬱金香。
僅就十三四歲的年紀，便能有如此魅力和韻味，那麽可想而知，當她進一步成長之後，必定是傾國傾城的絕代芳華。
提姆跟絕大多數男學生一樣，看向芙蕾雅的眼神裏充滿雄性的灼熱，但芙蕾雅身穿那一襲意味著她魔法師係別的袍服，則讓他們難以升起褻du之心，而隻能仰視和敬畏。
黃色——地係，綠色——風係。
地風雙係魔法師！
自數百年前林齊宗師之後，地風雙係魔法師便是大陸的最強法師係別！
林齊宗師的至理名言——“人生活在大地之上，行走於風中，所以地係魔法為根，風係魔法為輔，地風雙係魔法師，即為最強。”每一個有魔法賦的孩子在上第一堂正式魔法課前就耳熟能詳。
誰要是有地風雙係魔法賦，那在人們眼中幾乎就等於有了通向傳奇法師的康莊大道！
當芙蕾雅輕移蓮步，微笑著去往並踏上平台的時候，人們的視線都隨著她的嬌軀移動……唯有一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