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情深不壽

  刺眼的血染遍了樸素的宗服，小四瞪著眼睛，神情極其痛苦。


  冰冷的眼淚大顆從眼眶溢出，可手裏握著的劍卻怎麽也不受控製。


  “師姐……”


  記憶裏，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麽喚過她一聲。


  喜歡，師姐。


  因為，很喜歡。


  被青娘子咬得奄奄一息的兔妖掛著渾身的血發出笑聲：“咯咯，人家給他下的咒，便是殺死最心愛之人。怎麽樣，怎麽樣……”


  她還未嘲諷完，臉上笑意便僵住，徹底在青娘子齒下停止呼吸。


  隨著兔妖死去，那些躁動的兔子如同不要命一般徹底翻湧起來。


  不光是樹下，甚至從遠處狂奔來大批，咚咚的震得整塊地都開始震動。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兔群。


  青娘子拋下兔妖的屍體，這才衝著喬嗔大喊：“走！太多了沒法應付，再待下去別說你們，我也得被啃成骨頭。”


  走？可是，可是曲溪跟小四……


  喬嗔顫著手，不知道該怎麽解救他倆。


  身後傳來莫問的聲音，字字句句低沉無奈：“救不了了，即便是沒有這群兔子，她被這一劍捅到命脈，也活不下去了。”


  不對…怎麽會這樣……


  不是說好要一起出去找妹妹的嗎？然後她們四個人還可以一起浪跡天涯闖蕩江湖。


  等小四那個木頭開花，他跟曲溪還能在江南買個漂漂亮亮的小院子。


  因為彼此相愛且唯一，所以一定會成親的，不是麽？

  可現在……


  那一瞬間，望著曲溪並無遺憾反而掛著笑的臉，喬嗔似乎讀懂了她未曾開口的話。


  她這一生顛沛，沒能遇到疼愛自己的好父母，沒有找到曾經相依為命的妹妹，就連拜入仙門也隻能任人欺負。


  唯一的願望，便是小四。


  所以當聽見他道出心意，哪怕這一生就在此刻永遠停住，她也感到滿足。


  “掌門，走吧……”


  莫問摸著喬嗔的發，溫熱的掌自後蒙住她的雙眼，仿佛這樣便能減輕她心底的痛苦一般。


  可當掌心觸及捂不住的眼淚，莫問心尖一顫，還是蹙起眉將她帶入懷裏直直朝著林外飛起。


  令他意外的是，喬嗔沒有掙紮。


  “之前，曲溪同我說，從這裏走出去之後就約我倆一起浪跡天涯。”


  “嗯。”


  “她給我講了她的故事，還告訴我她有一個怎麽也找不到的妹妹。我說，以後一定會幫她找到。”


  “嗯。”


  “她很喜歡小四，但是因為不確定小四對自己是什麽心思，所以一直不敢開口。”


  “別想這些了…。”


  “你說，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喬嗔緊攥著莫問的衣襟，氤氳著水霧的眸子徒勞的睜著，仿佛這樣便不會讓眼淚落下來一般：“我們還什麽都沒做呢，怎麽…一生就這樣結束了？為什麽人總是這樣，連自己許下的承諾都從不去履行！為什麽啊？！”


  她從一開始就忘了，人類本來就是脆弱的生物。


  她們沒有堅硬的鱗片來保護自己，一生也隻有短暫的百年。


  甚至，他們為了一丁點溫暖就甘願獻出自己，去換一個情深不壽的結局。


  莫問心疼得緊，喉間滑動卻不知說什麽才能撫平她眼底無措茫然的痛意。


  “別這樣想……等出去，出去之後很快便能忘記了。你別難受……”


  黑暗裏，喬嗔乖巧的仰著臉，一字一句小心翼翼的開口輕問，語氣低微得像是個不諳世事懵懂的孩子。


  “你說，我是不是這世間最無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