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以死相勸
自從信奉基督之後,梁瑾茹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從前,她是梁家大小姐,梁家唯一的女兒,自幼備受寵愛,在嫁給安振業之前,她的人生一直是一帆風順,無憂無慮。
一個紅唇印子,打破了她所有天真無邪的幻想,也打碎了她完美無瑕的愛情。
新婚蜜月回來的第二天早上,梁瑾茹從安振業的襯衫領口發現了一抹唇印,那樣妖嬈的色彩,刺痛了她的眼睛,更紮疼了她的心。
之後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安振業苦苦求饒,說那是不得不應付的應酬,為了生意為了安家的未來,歸根結底是為了給她更富足更優越的生活。
梁瑾茹咬著牙,忍著恨,原諒了他。
畢竟安振業是她心愛的男人,是她為自己選擇的人生伴侶。
原以為那一抹紅唇印,頂多算是他們婚姻生活中的一個朱砂痣,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淡了,散了。
可是梁瑾茹怎麽也沒想到,安振業對她表麵一套,背地後一套。
他一直沒有和那個紅唇印的主人斷絕關係,甚至那個女人幾乎和梁瑾茹同一時間段有孕。
而梁瑾茹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生下了安振業的女兒。
初為人母的她,沒有喜悅,有的隻有屈辱和憤怒,還有連綿不斷的恨意。
那個紅唇印的主人便是蘇心怡,梁瑾茹恨她,恨她打碎了她對愛情的所有向往和希望。
恨蘇心怡讓她的人生成為一個笑話。
梁家大小姐下嫁安振業,安振業新婚蜜月時期,讓妻子和情人同時懷孕,這樣的風言風語,簡直是在啪啪啪打她梁瑾茹的臉!
身為梁家大小姐,她從小都是被人豔羨的對象,她是高高在上的豪門千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侮辱,那樣的難堪。
梁瑾茹從前沒有恨過一個人,在得知蘇心怡和她同一天生下安振業的孩子之後,她把這輩子所有的恨都放在了蘇心怡母女倆身上。
女人總是可悲的,當男人出軌的時候,她們恨小三,罵小三,卻忘了罪魁禍首是那個男人。
這是個可悲的圈子。
梁瑾茹沒有幸免,走進去之後,許多年都沒有繞出來。
她很蘇心怡,她恨她勾引安振業,恨她開了安振業對婚姻不忠的頭,梁瑾茹也恨蘇心怡生下的女兒——蘇棠。
因為蘇棠是她所有屈辱的證據,有她的存在,梁瑾茹能時時記起,是她們母女讓她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跌落成被人同情,被人笑話的婚姻失敗者。
梁瑾茹自然不會放過蘇心怡母女。
她動用關係,讓原本在地礦局做檢驗員的蘇心怡丟了工作,並且讓她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有一天晚上,梁瑾茹和朋友在酒店吃飯,無意中看見一個服務員被個大腹便便的男顧客責難,跪在地上不斷地懇求,那便是蘇心怡。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的蘇心怡,隻好去餐廳當服務生。她長得不錯,自然會遇上喝醉酒的無素質男顧客。
看到她跪在地上,卑微的模樣,梁瑾茹高傲地昂著頭,那一瞬間她感到格外痛快。
可是回到家之後,她又不高興了。
無論蘇心怡受怎麽樣的屈辱,都抹不掉她給梁瑾茹的傷害,那是一個死結,很多年都解不開,越纏越亂的死結。
於是梁瑾茹不斷地教導安欣,蘇棠母女是下賤的狐狸精,是專門勾引男人的小三賤人。
那些恨,梁瑾茹以為自己會恨一輩子,甚至死都不能原諒蘇棠母女。
可是自從她信奉基督後,誤得耶穌真理之後,她恍然大悟,自己錯了,錯了很多年。
一個巴掌拍不響,蘇心怡之所以能生下安振業的孩子,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安振業應該負主要責任。
再者言,這麽多年,蘇心怡母女兩個受了那麽多苦,也夠了。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聖經》中有言:
不肯順從,也不記念你在他們中間所行的奇事,竟硬著頸項,居心背逆,自立首領,要回他們為奴之地。但你是樂意饒恕人,有恩典,有憐憫,不輕易發怒,有豐盛慈愛的上帝,並不丟棄他們。
倘若這人與那人有嫌隙,總要彼此包容,彼此饒恕;主怎樣饒恕了你們,你們也要怎樣饒恕。
耶穌有言:要以恩慈相待,存憐憫的心,彼此饒恕,正如上帝在基督裏饒恕了你們一樣。
翻來覆去讀著《聖經》,念著耶穌的箴言,梁瑾茹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感到悔悟。
她不該那樣為難蘇心怡,應該有一顆慈悲的心,來接受世間所發生的一起變故,包括好的,也包括壞的。
《聖經》中對於愛最經典的莫過於新約哥林多前書中的記載:林前,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蘇心怡縱然有錯,但自有上帝為她的錯誤做出懲罰。而蘇棠,她是無辜的,她完完全全是無辜的。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蘇棠又有何錯?
梁瑾茹悔了,悟了。
當她得知安欣不但還不放過蘇棠母女,還千方百計想治她們母女與死地的時候,梁瑾茹感到深深的懊悔。
她以為都是她害了安欣,害得她唯一的女兒變得這般狠毒,這般不饒人。
梁瑾茹每天晚上都向上帝懺悔,向上帝之子耶穌懺悔,懺悔這麽多年她對安欣的潛移默化。
盡管這樣,安欣還是不收手。
她像瘋了一般,竟然出賣肉體,換的陳廣幫她謀害蘇棠。
梁瑾茹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的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她不敢相信,照片裏的女人是她唯一的女兒,是她寶貝了二十多年的女兒。
太可怕了。
梁瑾茹覺得如果再不想辦法製止安欣,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她不願,也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背上殺人犯的罪名!
嫁的丈夫不如意,安欣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希望,梁瑾茹隻剩下安欣這個女兒了。
顫顫巍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白藥瓶,梁瑾茹定定地望著藥瓶上的標簽,看了許久。
那是一瓶安眠藥。
梁瑾茹一直有失眠的毛病,每天一粒藥,才能睡得著。
摸著那個熟悉的藥瓶,她突然酣然淚下,人生難道真的就這樣自己斬斷了嗎?
從抽屜裏又摸出一封信,左右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捏著信封,仔細地撫摸著,仿佛就像撫摸幼年時的安欣一般。
半個小時後,梁瑾茹把信放到枕邊,一鼓作氣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藥,然後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有兩行清淚,從她雙眼角滑落。
等梁瑾茹走後,安欣忽然感覺到,她不對勁。
按照梁瑾茹的脾氣,收到那樣的照片,她應該嘟囔個喋喋不休才是,就那麽走了,很反常啊。
那不是梁瑾茹一貫的脾氣!
安欣知道梁瑾茹雖然平時看起來為人和善,但發起火來,能把屋頂給掀了。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有壞男生欺負她,往她帽子裏放毛毛蟲,安欣回家和梁瑾茹哭訴後,梁瑾茹第二天一早就跟她一起到了學校。
然後她揪著那個壞男孩,大罵一通不說,還非得讓老師把他家長叫來,向安欣賠禮道歉。
梁瑾茹為了安欣發起火來,全然沒了大家閨秀的氣質,比街頭潑婦還厲害。
所以安欣覺得,梁瑾茹看了那些照片,應該至少會找人把陳廣好好修理一番,至少會打斷他的雙腿。
可是她沒有任何行動,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這讓安欣覺得納悶又不踏實。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安欣還是想不明白梁瑾茹的反應。
她心裏越來越不踏實。
於是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梁瑾茹臥室門前,豎著耳朵趴在門口傾聽半天,沒有任何動靜。
咦,安欣感到更加不對勁了。
往日裏這個點,正是梁瑾茹念叨耶穌和上帝的時刻,為何今日如此安靜?
推門而入,安欣看到梁瑾茹和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早已經睡熟了。
安欣詫異地開口問:“媽,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睡覺了?”
沒有回答。
床邊的窗半開半合,潔白的窗紗被風卷起,一會兒飄忽浮起,一會兒落地幽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舞著那純白的紗。
房間裏涼颼颼的,也許是因為開了窗的緣故。
安欣首先走到窗邊,合上清透的玻璃窗,風停了,紗不再蹁躚,驟然之間,空氣變得凝滯,壓抑。
四周悄無聲息,氣氛莫名地詭異。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掀上來,越來越強烈,安欣三步並兩步,走到梁瑾茹的床邊,看見她蒼白的唇色,兀得後退一步,捂住了口鼻。
那樣蒼白的顏色,非同尋常,安欣鼓起膽子,重新走上前,伸出食指在梁瑾茹鼻孔前探了探,氣息微弱,遊絲一般。
就在這時候,安欣忽得看見梁瑾枕邊的信封,她立刻拾起來,撕開信封看完裏麵的字之後,又退後了一大步。
望著梁瑾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驀地驚住了,嘴角喃喃:“媽,你這是想以死相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