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孽緣
許曼笛當年被有心人所騙，懷上傅曉婭，成為永城人茶餘飯後的閑談。
帶著一個出身不明的女兒，她在娘家備受嘲諷，最後不得已費盡心機為自己找出路，最終嫁給比她大了接近二十歲的傅盛。
年少無知被騙，從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是許曼笛一輩子的汙點。
傅璟楓當著傅盛和蘇棠這樣譏諷她，令她當場顏麵全無。
再怎麽著，她也算是傅璟楓的繼母，他如此直白不屑的嘲諷，許曼笛完全受不住。
恨恨地從餐桌上抓過一把水果刀，她發瘋似的嘶喊：“傅璟楓，你什麽意思，你這是想逼死我嗎？”
傅璟楓將臉瞥向窗外，依舊是冷言冷語：“覺得不好聽了？”
“不想聽這樣的話，就得教育好女兒！”
許曼笛怔了許久，才開口說話，語調淺淺的，有氣無力：“對，我是沒教育好女兒，所以，我哪有臉繼續活著！”
蘇棠錯愕地看著，許曼笛把水果刀橫在自己脖頸前，不由得嚇了一跳，她推推傅璟楓的手臂：“不管怎麽說，許姨是長輩。”
不是她懦弱，隻是她不想再惹出什麽事端來。
傅璟楓不動聲色，半眯著眼睛：“沒你的事，用不著你管。”
隨即轉眸望著許曼笛，他一臉冷嘲：“許姨，做戲做點樣子就夠了，別真傷了自己，可就得不償失了。”
許曼笛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傅璟楓說的並無道理，如果她真的想自殺，那為何刀拿在手裏那麽久了，卻還不開始行動？
傅曉婭鼻子一酸，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傅璟楓和她媽媽針鋒相對了。
可是，傅璟楓當著蘇棠的麵，竟然也不給她媽媽一點麵子，她都替她媽媽感到心酸。
“哥，你為了一個女人，鬧得家犬不寧，你還是傅家人嗎？”
傅璟楓挑眉：“曉婭，你這話也太好笑了吧？”
“鬧得雞犬不寧的人，不是你嗎？傅曉婭，你要是還知道自己姓傅，以後就得稱呼糖糖嫂子！”
傅曉婭討價還價：“哥，我叫蘇棠嫂子，你會向我媽道歉嗎？”
沒有回答。
傅璟楓掏出煙，卻沒有點燃，高檔的雪茄夾在他修長的兩指之間，他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他狂傲又漫不經心的態度惹得許曼笛更加激動了。
她拿捏著水果刀的手往脖頸處一劃，勝比石灰白的脖頸上，立刻出現了一道粉紅色的血痕。
傅曉婭歇斯底裏，企圖在氣勢上壓倒傅璟楓：“哥，你快點向我媽道歉啊。”
傅曉婭知道，她媽媽肯定是不想死的。她隻是被小輩譏嘲了，麵子上下不來台。
隻要傅璟楓說句軟話，這場鬧劇估計就能過去了。
然而，麵對傅曉婭略帶央求的口氣，傅璟楓不做反應，他牽起蘇棠的手：“走，我們回家。”
驀然，站在餐廳深處的傅盛大嗬出聲：“回家？”
“璟楓，難道傅宅不是你家嗎？”
傅盛開口說話，傅曉婭才想起來他來，立刻跑過去，晃著他的手臂：“爸，你快點讓哥向我媽道歉啊。”
眼見著，許曼笛脖頸前的水果刀上麵，已然有了鮮紅的血珠子。
傅曉婭急得跳腳，她放開傅盛的胳膊，去奪許曼笛手中的刀：“媽，你這是幹什麽！”
許曼笛推開她：“我算是沒臉活著了，曉婭，以後自己照顧好自己。媽媽不在了之後，你要好好聽你爸的話。”
她說得跟真的似的，叫人無助生悲。
傅曉婭哇得一聲大哭起來：“媽，你這是幹什麽呀？”
“哥，我求你了，快向我媽道歉，讓她消消氣好嗎？”
傅璟楓俊朗的臉麵上，猶如暗夜羅刹滿是猙獰，眼神裏充斥著執拗：“傅曉婭，你先向蘇棠道歉！”
關於私生女和未婚先孕的話題，是傅曉婭先挑起來的。
別人為難蘇棠也就唄了，傅璟楓一直把傅曉婭當做親妹妹看待。今日她出口這麽多惡毒的話，是他始料不及，接受不了的。
傅曉婭眼皮一跳，她固執地搖頭：“憑什麽？”
“我才不要向蘇棠道歉，她就是個私生女，不要臉的小三生的狐媚子，就會勾引男人！”
“傅曉婭，你給我閉嘴！”
傅璟楓語調忽得一冷，扭過頭，一雙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盯著傅曉婭。
莫名的寒意席卷而來，傅曉婭心一慌，不由自主地生出膽怯之意來。
她以前從沒有見過傅璟楓這樣的眼神，他更沒有用過這樣的口氣與她說話。
都是因為蘇棠個賤人，奪走了曾經寵她愛她的好哥哥。
傅曉婭滿心憤恨，指著蘇棠繼續罵道：“小賤人，要不是你，我哥才不會罵我，威脅我！”
“就會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我咒你不得好死！”
“啪……”
傅璟楓一巴掌甩在傅曉婭臉上，他隻用了七分力氣，就令她的臉瞬間腫得老高。
傅曉婭哭聲滔滔不絕，她捂著臉頰，委屈極了：“哥，你居然為了一個賤人打我？”
“哥，從小打大，別人動我一指頭，你就會至少卸了他一隻胳膊。可是現在，你竟然親手打我！”
傅璟楓沉聲打斷她的哭訴：“我打的就是你！”
“傅曉婭，你記住了，蘇棠是你嫂子。你可以不叫她嫂子，但是如果讓我聽見你再罵她，迎接你的可就不止是一巴掌了！”
傅曉婭被他暴怒的聲音駭住了，哭聲都不敢盡情，抽抽提提的好不委屈。
蘇棠望著這一幕鬧劇，心裏雖然如萬馬過境，但麵上卻半點喜怒也不露。
她淡淡的笑意如純白瓷盞裏清淺的玫瑰花，淡然自若。
蘇棠嘴角自然的微笑映到許曼笛眸眼裏，激得她內心的怨恨和火氣燃燃加溫，舉著水果刀。
她大喊大叫：“傅宅裏，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住口！”
傅盛終於看不下去了，他高喝一聲：“曼笛，你要麽把刀放下，要麽，滾出傅家！”
他這麽冷清強盛的態度，令許曼笛始料不及。
腦海中思量幾秒鍾後，她緩緩放下刀，帶著哭腔訴苦：“老爺，我被一個小輩侮辱，您都不為我做主。”
“做長輩的活到這個份上，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
傅盛冷聲命令下人：“阿梅，去請宅子裏的大夫給曼笛看看。”
說完後，他稍一抬手：“璟楓，小棠，曉婭，你們三個到書房來，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傅宅裏的書房，是獨屬於傅盛的天地。
常年燃香，房間內彌漫著悠悠檀香，味道清雅淡薄，讓人沒由頭地突然渾身上下輕鬆了許多。
四麵牆壁有三麵立著和牆壁一樣高的書架，裏麵滿滿的書籍令蘇棠生出一分豔羨之心。
從小熱愛讀書的她，卻沒有錢買課外書看。
望著滿屋子的書籍，蘇棠貪婪地吮吸著書房裏的空氣，想從檀香深處吸食一些書香，用來回味過往的時光。
回想著少年時躲在書店如饑似渴地搶時間看書的情景，蘇棠一陣恍惚，竟有了歲月倒流的誤覺。
傅盛站在唯一沒有擺放書架的那麵牆邊，注意到蘇棠貪婪地射向書籍的眼神，心底驟然軟了一寸。
他忽得沉聲開口：“書房裏沒有外人，我希望我問什麽，你們都能實話實說。”
蘇棠手心裏冒出一層濕潤，傅盛審問犯人的語氣，使她不自覺地有點慌張，她不知道傅盛會問什麽，亦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沒有惹怒他。
握住蘇棠輕輕抖著的拳頭，傅璟楓傳給她一份溫暖，然後抬眸笑道：“爸，您想說什麽，直說就是，這裏沒有外人。”
傅盛扭頭盯住傅曉婭：“曉婭，你真的很喜歡葉睿，非常想嫁給他嗎？”
傅曉婭臉頰微紅，她大聲承認：“爸，我不僅是喜歡，而且很愛葉睿，做夢也想嫁給他。”
回答完，她緊接著問：“爸，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會幫我嗎？”
傅盛搖搖頭：“隻不過一頓飯的功夫，我就看出來了，葉睿不喜歡你。曉婭，你何必強求？”
傅曉婭低著頭，聲音小了好幾分貝：“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就愛上他了。”
傅盛轉過臉，眸目直對上蘇棠的眼睛，他來回掃視她良久之後，語氣帶著悵惘，口中的話仍是對傅曉婭講的：“本身這樁婚事對傅家就沒有任何益處。”
“不但沒有益處，你哥哥還自作主張和葉振華談好，說隻要葉睿娶你，就送給你未來的孩子傅氏的股份。”
傅盛的聲音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曉婭，不是我不舍得那些股份。”
“是因為我明知道，葉家那小子不喜歡我閨女，我賠了女兒再賠上股份，實在是，不甘心！”
傅盛從來沒有對小輩講過如此掏心窩子的話，傅曉婭鼻尖一酸，話語染上哭腔：“爸，我錯了，我對不起您。”
“可是，我真的很愛他。”
傅璟楓望見傅曉婭癱軟得倚在牆角的身體，不禁心有戚戚，他語氣軟和了很多：“爸，感情這種東西，不好控製。不就是一點點股份嘛，反正曉婭以後生下的孩子身上也流著一半傅家的骨血。”
“股份隻是其一，如果單單葉振華想要傅家的股份，我也不是不舍得。嫁女兒總要出點嫁妝，這點我懂得。”
傅盛陰陽頓挫地說著，突然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冷眼注視著蘇棠：“可惜的是，我這個準女婿喜歡的人，是我兒媳婦！”
“真是孽緣！”
傅盛說話後，無論是傅曉婭還是傅璟楓，都沒有說話。
氣氛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的，猶如暴風雨來臨前，壓抑得令人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