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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應天府,沈書讓人把飯拿到房裏來,鄭四滿臉惶恐。


  “坐。”沈書道。


  鄭四隻得依言坐下,又道:“五爺應當隻為財,祝牛耳頗有點門路,真假難辨。既然打開門做生意,斷然沒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我叔爺那麵,不清楚這人與我並不相熟,想必祝牛耳是打我的旗號。或者……”鄭四頓了一頓,抬眼端詳沈書,提了一個建議。便是他再去探鄭奇五的口風,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摻和在裏頭。


  沈書取過鎮紙,壓住手裏寫滿字的紙頁一角,被竹片敲打的聲音吸引了注意,抬頭一看,窗下不知什麽時候掛了一排竹鈴。


  “少爺不在,家裏少一個人,大家都覺沒什麽勁。便在書房和少爺的臥房都掛了一排竹風鈴,若是少爺不喜歡……”


  “掛著,挺好聽的。”沈書起去洗手,坐到飯桌旁,招手示意鄭四過來坐。除了飯菜,還有一隻小爐,上麵坐著溫酒器。


  “少爺先請。”鄭四雙手遞過一杯酒。


  沈書拈著酒杯,燈燭的光照在白潤的杯壁上,映得沈書手指的顏色十分好看。


  “我想了一整日,四哥你的話我都信。”


  鄭四鬆了口氣。


  沈書看著鄭四,示意鄭四也斟一杯酒,沈書舉起杯子敬他,之後一飲而盡,沈書把杯倒扣在桌上,表示不喝了。


  鄭四便把餘下的半杯酒也放下,拘束地坐著。


  “那年是你同我講,驅口都是不被當做人看待的,你和周戌五,是文正少爺派給我的人,但在我這裏,你就是你,鄭四。周戌五也隻是周戌五。我這家裏,內外需有人照料,你們跟我最久,替我管家,我最放心。”


  鄭四連連點頭,眼含愧疚。


  沈書道:“就當買個教訓,往後用人,必得你親自見過,旁人引薦過來,也要謹慎考察。”昨天回來,沈書與鄭四談過,祝牛耳是鄭奇五的一個商場朋友舉薦,鄭四因事忙,讓他那弟弟鄭武去見的,後來同在一桌吃過飯,隻見了一麵。沈書想了想,又道:“鄭武在家裏?”


  鄭四頓時有些緊張,額頭上冒汗。


  “把你這弟弟,交給劉青教兩年。”說完,沈書就不再提祝牛耳的事,與鄭四零零散散地說了一些路上見聞,礦上的情況,另外讓鄭四出去辦事的時候,若經過滸溪、魯家村一帶,便過去關照關照柳奉元。末了,酒足飯飽,沈書招呼人進來收拾桌子,沒讓鄭四動手,當著小廝們的麵,仍是說:“黃金無足色,白璧有微瑕,都是尋常事,回去不要苛責你弟。我還是要仰仗四哥的。”


  這話說得鄭四更是滿臉通紅,不斷拭汗。


  小半個時辰後,周戌五把一箱子皮貨和山珍送到鄭四的房中。


  是時鄭四盤膝坐在榻畔,一臉垂頭喪氣,燈也不點。


  周戌五讓孫儉先走了,進來點燈,略微聞見一些酒氣,他把蠟燭移到床邊一個小杌子上。


  鄭四先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誰,接著便歎了一聲長氣。


  周戌五自己把箱子搬進來,關上門,才對鄭四說:“少爺的意思,叫鄭奇五收著點,該給他的少爺心裏有數。”


  鄭四一拳砸在腿上,咬牙道:“我早知道這個叔爺心大,也沒想到他能這麽著急。”


  周戌五默了一會,方道:“我覺得事有蹊蹺。”


  “什麽蹊蹺?”鄭四喝了點酒,回來又獨酌了幾杯,兩眼熏熏然微有醉意。


  周戌五卻十分冷靜,說:“那個挖礦的,是有中間人主動找上鄭武,就是找上你都沒這麽奇怪。”


  鄭四微微張著嘴,接連眨眼。


  “你管外事,若要找少爺求事,略加打聽,就會光明正大來找你。鄭武沒跟你多久,一直是你兩個姐姐照管。你這麵找人去盯礦場,那麵立刻就有人送上門來,還不是找你,而是找的鄭武。我記得很清楚,那時礦上的事急,正缺這麽個礦上老手,真就有這麽巧。朝廷也不讓開挖私礦,祝家最近十年間營生,都得瞞著做,理當沒什麽人聽說。”周戌五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祝牛耳這樣的家世底子,不像在集市上擺攤賣個魚,隨便讓人去打聽就能打聽得到。


  “找我弟的那個人……又是怎麽聽說的,如果不是自家親戚的話。”此刻鄭四的酒已全醒了,隻穿了一隻鞋就往門口跑。


  “你的鞋!”周戌五叫道,“也不必這麽急!”


  “幫我收拾一下房間,我出去一趟。”鄭四轉回來,拿了鞋扔在地上,趿著就往外走。


  “這箱子東西給五爺……”周戌五話音未落,鄭四已出去了,給鄭奇五的貨色都在地上,鄭四沒帶。周戌五搖頭起身,將箱子搬到牆角裏放好,扯過鄭四榻上亂七八糟的被褥鋪平。


  胖了一圈的白狗踱步走到舒原盤坐的腿上,一肚子趴了下去,爪子按住眼,直接睡了。


  “所以說你覺得祝牛耳是暗門派來的人?”舒原放下沈書寫寫畫畫得一塌糊塗的紙,嘴角抽搐,“你這幾條線,我一條都沒有看懂。”


  沈書在煮茶,周戌五新拿來的茶餅,說是昨天朱文忠叫人送來的,沈書費老鼻子勁地搓下一個角來試試什麽味兒,正煮,一室撲鼻的茶香。沈書放下木勺,在爐子邊叉開兩條腿,袍襟撈起來搭在膝上,下著一條極涼爽的薄褲,他已洗了澡,深褐色的木屐襯得一雙腳背白得晃人眼睛。


  舒原不禁打趣他這是女人的腳。


  “屁,你看!”沈書把木屐一蹬,雙手搬起自己的腳來。


  舒原這才見沈書一雙腳底磨破好些地方,右腳拇指邊緣的水泡也才挑了,糊的藥膏顏色近乎透明,適才離遠了舒原沒看見。


  “而且哪個姑娘家有我這麽大一雙腳。”沈書手指把木屐帶子推進指間,起身去旁邊洗手。


  “你這還大,都沒我的腳大。”


  “腳大才能長得高,我怎麽也得再長高一巴掌,全都叫我小沈大人,等我躥了個子……”


  舒原笑道:“你現在個子也不矮,還想躥哪兒去?要上天?想當個竄天猴?”


  沈書:“……”


  “說正事。”舒原道。


  “還不是你先說我的腳!”沈書給舒原舀一碗茶,“吃了茶你就不犯困了。”


  “我又要說你了,姚大夫可說過,晚飯後不要吃茶。”


  “那怎麽成!”沈書叫道,“我家的規矩飯後都得一碗茶,我從小這樣,不也沒死?”


  “快說正事。”舒原催促道。


  沈書把袍襟放下來,把冒白氣的茶碗推在一邊,屈起一條腿,抱在胸前,略有出神地說:“我最初起疑,是阮田遭這一場酷刑,尋常衙門裏問話,斷然不用這種手段,拶指就是極限了。要上重刑,以重石斷手斷腳……”


  “這現在幾乎也都不用,就是打板子,真到了衙門裏,許多人為了免於刑罰,少受點罪,往往還沒挨板子就已經吐幹淨了。尋常小民,根本不是話本裏寫那樣,除非有天大的冤屈,一般能使錢的使錢,不能的就認罰,可以少挨點打。但一般也就是板子、藤條,馬鞭都用得很少。”舒原道。


  “嗯,阮田找了陳虎到自己單獨住的家裏,很快,陳虎就找了吳新,聚眾圍攻韋狄的軍營。事情清楚明白,我讓鄉民揭發,也不是要聽這件事,而是想知道還有沒有旁的冤屈。結果因為祝牛耳倒台,許多人都來瞧熱鬧,真告狀的一半是告祝牛耳到了當地後,強占民田民宅,另外一半是死了的礦民家裏人。在這之前,我曾讓崔集帶著,到一部分礦民家裏走訪,大夥兒畏於祝牛耳的財勢,不敢多說。”沈書看舒原做了個手勢,當即收聲。


  舒原埋頭喝了一口茶,抿唇道:“祝牛耳已經往這些家裏送過錢了?”


  “原來既有克扣工錢,死難者家裏自然也沒收到幾個錢,是在我入手查之後,才又往各家送了點錢。”


  “嗯。”舒原無奈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過日子,一般錢給夠了,就能擺平。看來這個祝牛耳也是個短視的人。”


  “對,要是原本就處置妥當,沒人到礦上鬧,估計我也一兩天就回來了。”沈書也是無意,這趟下去本隻是因為紀逐鳶換防,到礦場去走一轉,當遊山玩水了。誰知牽出這麽多事,令人頭疼。


  沈書繼續說:“阮田被刑訊的手段,林放的家仆辦不到,後來我審問此人,他也說不清楚審問阮田的過程,記不清阮田身上受了哪些傷。這正說明,審他的不是林放的家仆。既然假托林放家仆的名義,林放所有事情又唯祝牛耳是瞻,祝牛耳與林放應該都知道阮田是誰審問的。這兩個人貪生怕死,一頓棍子下去,哭爹喊娘的。”


  “全招了?”


  沈書看著舒原的眼睛,點了一下頭,道:“證詞我已呈到國公府,沒法給你看了。我與他們麵對麵時,覺得供述都屬實。回來之後再問鄭四,基本可以確定,祝牛耳和林放這兩個人,確實是久在各地開挖私礦,但人不是自己找上門的,是有人把祝牛耳介紹給鄭武,鄭武是鄭四的弟弟,這麽搭上來。這兩個人,向來也是膽大,朝廷不讓開挖私礦,但屢禁不止,在這上頭兩人也是發了財的,祝牛耳帶的林放,林放有一門手藝,就是懂鑄錢。後來祝牛耳因為不滿紅巾軍掣肘,便一直蠢蠢欲動,挑動紅巾軍與礦民的矛盾,一方麵出手大方,賄賂我們派去的將領,唯有韋狄在當地時間最短,沒有上他的船。”


  舒原安靜地聽,不時點一下頭。


  沈書徑自說下去:“韋狄是個有數的人,他想保李卻虞,到後來不得不安撫人心,也認了李卻虞這顆人頭難保。祝牛耳不是沒給韋狄送過禮,但貴重的韋狄都沒收,於是祝牛耳試探地送了一個美人給他,韋狄聽說轎子裏是個女的,看也沒看一眼,就叫祝牛耳的人完璧歸趙去了。”


  “那他不錯。”舒原道,“他們招沒招是誰審的阮田?”


  沈書搖頭道:“奇怪的就在這裏,他們說不知道,阮田是被祝牛耳派人抓走,在林放的家裏受審,他們兩個不會不知道是誰審的。祝牛耳說,他手下的人獻策,說可以讓他脫罪,隻要把所有事情都讓阮田頂下來就是。於是這件事交給出主意的人去辦了,林放隻是給了個房間,祝牛耳則壓根沒有插手,直到拿到阮田的證詞,他看到阮田自己也嚇死了,我審他的時候,他回憶當時,險些尿出來。我就說你要是不如實招來,我也如法炮製。祝牛耳被這麽一嚇,本來也挨了一頓,什麽都說了,他那個手下,壓根就不在祝家了,問管家,管家說沒這個人。祝牛耳的家中,人口繁雜,據韋狄說,他是收了不少礦民的親戚在家裏做事。但再亂,總有本名冊可以照著發錢吧。結果把所有人叫出來,人數也點了,讓祝牛耳認,偏沒有給他出主意那個。”


  舒原:“他自己也不記得此前見沒見過這人?”


  “光他家裏伺候的人前前後後就有過百,再加礦上那些,他的狗腿比我的都多。你看我這家裏才幾個人?除了經常在跟前的,他認不全也是情理中事。對了,他小老婆也跑了,當初想送給韋狄來著,結果他一出事便跟人跑了,我還在想是不是審阮田的就是拐走他小妾的人。”沈書說得口幹,喝了口水,唏噓不已,“人太多了,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一個月內見過這麽多人,尤其是那裏人都到祝家來告狀那天,來一個湊我跟前看一眼我死了沒有,現在想起來,大夢一場。”


  舒原一哂,沒有說話,待沈書冷靜了些,方道:“那可以確認,祝牛耳與對阮田施以酷刑的人,並無多大相幹?”


  “目前看,是這樣。我還詐了林放,說祝牛耳什麽都招了。林放那廝也是說,是祝牛耳一個手下出的主意,他什麽也不知道,手也不是自己家仆動的。然後那家仆也是記不清怎麽審的人,總不可能三個人同時都在撒謊,尤其是那家仆。劉青還查到這家仆家裏是收了錢的,他既然把命賣了,怎麽也會裝出個樣子來,他確實就是不記得怎麽審的阮田,胡說了一大堆,通通都和阮田的傷對不上。”


  “韋狄留下來,能靠得住嗎?”舒原話鋒一轉。


  沈書想了想,說:“韋狄的為人,他坐鎮應該無事。阮田看上去是祝牛耳的人,其實並不是,我查了他二人的書信和賬目。至正十三年時,阮田突然有一大筆進賬,用白銀結的。”


  “十一年後,朝廷屢次禁用銀,想讓大家都用新鈔,結果沒成。”


  沈書點頭:“所以銀更值錢,阮田拿了這筆錢,與前幾個月陸陸續續進賬結餘一起,把阮家的祖宅翻修一新。你沒有親眼見到,當真氣派,雖說比不上禦史府,也是江南園林的氣象。我見過阮父,說阮田唯一的心願,便是寄情山水,隱居在家。他也沒想要出來做官,他還寫詩寫點雜劇,確實有些才華。不過寫的詩多有自嘲懷才不遇,近幾年詩也不寫了,一門心思想弄點錢。”


  “種點田地畢竟隻能糊口,田園生活說起來很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向天要飯吃,也不是人人都能安貧樂道過得下去。看別人的日子是最美,置身其中是不是那麽個滋味卻不好說。”舒原給沈書倒了一碗茶,思索片刻,朝沈書問,“那便是至正十三年的這筆錢有問題?”


  沈書來了精神,說:“阮田跟林鳳見過麵。”


  “林……鳳?”舒原許久沒聽過這名字了,驀然間他眼睛一瞪,“那個女的?”


  “對!”沈書道,“咱們去和州,讓人綁了那次,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原是衛濟修他爹養在外邊兒的……”


  “我想起來了,也是她放我們走的。等等,這兩個私礦,也是綁走我們那人給的。”舒原呼吸急促,眉毛皺了起來,不解道,“但這兩個礦場,不是他送你的嗎?他也不會在至正十二年便料到穆華林會在兩年後收你為徒。”


  “所以啊!我才說有些地方想不通!”這正是沈書為什麽急著找舒原,但舒原直到今天傍晚才從城外回來。


  沈書接著說下去:“阮田這個人,在當地樂善好施,很有一些影響。我哥打聽到,偶爾有天災,阮田結交的朋友,還會去幫忙修個房子補個堤之類,歇幾天就走,阮家在那兒頗得人望。後來阮田一挑,陳虎和吳新立馬就找了人去軍營外鬧事,你沒見到那陣仗,差點真把軍營燒了。住在那的人尚有四五千,我們才派了幾百個人,要真的動起手來,誰贏還說不定。隻是阮田死了,而祝牛耳和林放認了放火燒軍營這事,是祝牛耳的意思,但不是真要同韋狄鬥,隻是要嚇唬他。祝牛耳一直在把自己往外摘,所有事情推到軍隊,又煽動當地的老百姓鬧,他自己大把的錢往外扔,圖什麽?總不能是白做善事。”接著沈書把祝牛耳讓人來殺自己說了,加上祝牛耳後麵的舉動。


  舒原一聽就懂了。


  “他應該本來是想借你查軍隊,再提出把軍隊調走,這樣應天隻管收銅,當是跟他祝牛耳做買賣,隻是礦場也從紅巾軍控製,變成他自己控製。將來哪怕紅巾軍沒占這一塊了,祝牛耳還可以繼續開私礦。結果沒有想到你越查越深,礦難死了快二百人,跟你軟硬兼施地打了幾次交道,覺得你不會把他單獨摘出來,祝牛耳就動了殺心。”舒原恢複了平靜,緩緩地說,“殺了你,栽給紀逐鳶和劉青。劉青且不說,你和紀逐鳶在李卻虞和祝牛耳的麵前,抖出過紀逐鳶的身份。他大小也是一員猛將,級別還在韋狄之上,韋狄把他斬了,一定會被處置。祝牛耳既然能找到鄭四的門路,他當然知道鑄造局和這兩個礦場是落在你手裏,你死了,礦場無人主持,應天很可能會鞭長莫及。如今一切都是戰事為重,你是朱文忠的人,朱文忠馬上又要打仗,主公有意讓他在池州立功,就是已經把他推上戰場,更顧不到這頭。如果再派人下來,再收買就是,但都沒有你的根基,這隻猴子便可以在山裏稱大王了。”


  “對。”沈書點頭,“但韋狄不是傻的,那夜韋狄先是配合,後來站到了我們這邊。而且我猜測祝牛耳背後也許有什麽江湖勢力,在那院子裏設下弩機埋伏。最後也沒人來救他,當時我便猜測祝牛耳同阮田也許隻是看起來在一條船上。”


  舒原略一沉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不是說,阮田還留存了不少銅炭,堆在林家。”


  “沒有。”


  舒原啞然。


  沈書認真地看著他說:“祝牛耳、林放都抓了,這兩家的所有庫房和鑄錢場,甚至礦井我都讓人翻過了。銅炭沒有。”


  舒原道:“要是阮田的供詞是硬寫出來頂罪的,大可以不提這件事。”


  沈書搖頭:“沒法不提,李卻虞已經發覺我在查私刮銅炭一事,那祝牛耳就知道,我既然在查,他們就必然得找一個人頂,這樣自己才可以脫罪。這份證詞是由祝牛耳親自交給我的,內容自然是他認可的。當時阮田和崔集分別都被我審過了,便都被拿出來頂罪。我還給陳迪寫過信,讓他從商路上打聽一下,賣米給祝牛耳的是誰。陳迪動作快,初五頭一批糧就到了,跟祝牛耳的管家說的剛好對上。那個姓鄭,被稱呼‘五爺’的就是鄭奇五。但我回來問過鄭四,鄭奇五隻是做生意,恰好做到祝牛耳的頭上,賺錢而已。”


  “祝牛耳買這麽多糧,又認識鄭四,他就一點也沒有疑惑祝牛耳囤糧做什麽?”舒原略帶諷刺地說。


  “我自然會敲打他。”鄭奇五在和州曾幫過沈書的大忙,加上年紀在那,沈書向來對鄭奇五的生意都有照應。


  “商人重利,時不時都得敲一下,省得為錢鬧出大事來。”舒原一頓,問沈書,“這些你跟你哥說過了嗎?我覺得,林鳳不簡單,主要是林鳳身後的人不簡單。穆玄蒼現在擺明了站劉福通,餘下的這一派呢?”


  “沒跟他說,下去一個月都不到,吳禎寫了封信來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我讓我哥先回去了,省得挨揍。”說起這個,沈書也很鬱悶,聚少離多也罷了,真的要是這趟出門沒心沒肺地玩兒了倒沒什麽。


  這叫玩?!有這麽頭大的玩法嗎?


  “不會揍他,也就是說他幾句。”舒原把茶喝完,默了一會,沈書也不喝了,舒原便把爐火滅了。


  飛白猛一抬頭,黑眼珠看了一眼舒原。


  “想不通的,你記下來。隻要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大可不必為此吃不好睡不好。”舒原像還有別的話說。


  沈書卻還在想阮田、祝牛耳、林鳳,一腦門官司,並未注意到舒原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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