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桃李無言亦好花
【一】《生活》北島.詩
網
生活,就像一張網,而我們都在網中央。
也許,我們就是那張網,每一個人都是網上的一個結,也不管你高興不高興,願意不願意,你都和其他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無法割舍的關係。就像王冕,他本就過著近乎於隱居的生活,卻也無法擺脫或者超然這種生存的狀態。
甄友乾踏進了王冕的小院,見書童正在低頭熬藥,就問道:“你這是給誰煎藥呀?”
小書童抬頭見是甄友乾,便說了句,“甄大官人,您來啦。”
“哦~”甄友乾應了一聲,心想,我也是多此一問,他們隻有主仆二人,書童煎藥,還能為誰?便訕訕地一笑,“王舉人在家嗎?”
“在,你自己進去吧!”書童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友乾推門進了茅草屋,見王冕躺在床上,就問:“王舉人?怎麽,你病了?”
王冕微微睜開眼,隻回複了一個“哼”字,就又閉上了眼睛。
看著王冕麵無表情的模樣,友乾心裏琢磨:看來,在這裏為清婉熬藥之事,根本無法與王冕商談了。他輕聲拉開了房門,慢步踱了出去,重又來到小書童的身邊,蹲下身來,悄聲問道:“王舉人,是怎麽病的?”
書童說:“‘人日’那天,我家少爺說要去那山上登高望遠,也不知他走了些什麽樣的山溝旮旯,回來的時候,就見他怏怏的,手裏還癡癡地拿著一枝梅花,徑直去進屋裏……我喊他,他也不理,我連忙跟了進去,隻見少爺把梅花藏在枕頭底下,垂頭喪氣地躺下來就睡覺……你可知,那時的日頭還老高呢,我又喊他,他也不理我,不說話也不吃飯……”
友乾教導書童說:“你說你這孩子,他一個人出去,你怎麽也不跟著?”
“我是要去來,可是少爺不讓啊!”
“找過郎中了嗎?”
“找了。”書童道,“這不,開了好多的藥,吃了也不管用,少爺仍是恍恍惚惚的。”
“郎中說是什麽病,你沒問問?”
“問了,郎中也說不出來,隻告訴我說‘吃藥發散’,也不知是發什麽散。”
“哎呀,走這荒郊野嶺的……他會不會,碰上什麽妖孽呀!”
書童睜大了雙眼看著友乾。
友乾接著嚇唬,“你想啊,這憋了一冬天的鬼呀,妖呀,怎能不出來作孽?你得找個巫師給他瞧瞧才是,我看你家主人的樣子,像是讓什麽東西附體了。”
“我找過覺山寺的老方丈,他來看過後說,‘放下欲望,放下所有的貪念……”
“老和尚懂什麽,他們隻管超度,那得等人沒了以後……你應該請一神婆【1】來,她們會畫符念咒,驅神趕鬼……”
“到哪裏去找這神醫?”
“不是神醫,是神婆,噢,說了你也不懂!這樣吧,我去給你請一個來……”
“得花多少錢?”
“治好病,你還管它花多少錢。”
“我們,沒錢!”
“沒,沒錢,好呀!你看這樣,我給你出錢請神婆,你給我熬藥怎麽樣?”
“你跟我家少爺得了一樣的病?”
“我,我,我哪有病!”
“沒病,你熬藥吃幹嘛?”
“我,我,這你就別管了。”
“別不管呀,甄大官人,萬一你吃不好,再出了什麽事,我可擔待不起。”
“這孩子~”友乾笑道,“不讓你擔待,就算我吃了你熬的藥,死了,也與你無關。”
“萬一衙門抓我呢?”
“沒事兒,我去衙門為你作證。”
“你都死了,如何為我作證?”
“這,這,不是我吃,是我的一個相好,她吃。”
“她自己不會熬嗎?”
“這不是,她自己若是在家裏熬藥,怕他丈夫發現麽!”
“噢,我明白了。”書童點著頭說。
“是吧,”友乾道,“一看,你就是個聰明的孩子,簡單這麽一說,你就聽明白了。”
“原來你不是甄大官人呀!”
“怎不是甄大官人?”
“你是西門大官人呀,你的相好是不叫潘金蓮?”
“我不是潘金蓮…不是…這…這跟潘金蓮有什麽關係……”
“你不是要夥同她毒死她的丈夫武大郎嗎?”
“哪有武大郎呀!怎麽跟你還掰扯不清楚。”友乾生氣地站了起來,“好了好了,不用你熬了……”說罷,一腳踹開了柵欄門,走出了院子。
誰知,小書童在後麵又加了一句,“還說自己不是西門慶,我看你就是用那隻腳踹的武大……”
友乾轉身就像去打那小書童,車夫趕緊跑過去拉走了他。
回到車上,清婉問他:“這怎麽還打起來了?”
友乾餘氣未消地道:“孔老二說的真對!”
“說什麽對?”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與那孩子置氣,拉上我幹嘛?”
“你不是女人?”
“好好好,是是是,”清婉不想與他糾扯,便問,“那王公子,不在家?”
“在呀,”友乾說,“你可不知,那王冕病得很重,有些人事不知了,這我才跟他的書童商議這事……”
“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就人事不知了,他得了什麽病?”
“大夫也不知啥病,隻是讓他吃藥發散體內的邪火,那王冕喝了藥更是恍恍惚惚,像是被什麽逮住了。”
“什麽叫‘逮住了’?”
“那不,人日那天,王冕去踏青。他手持一枝梅花回來了,一頭栽在床上便人事不清了,他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你說怪不怪。”
“是有些怪。”
“剛才,在你二姑那裏,還聽她提及過王冕,說他性格孤僻,一向不愛去那些熱鬧的地方,所以才在這偏僻的山腳居住躲避清閑。我想,他去踏青,一定走那些人少的地方;他又酷愛梅花,一定去過那‘盤絲洞’去尋那些奇花異草。我估計,他是讓那‘蜘蛛精’給附體了……我本想過幾天去請一神婆來,為他施法以消災祛邪,可這書童,死活不給我熬藥,這不就打起來了……”
“你說你,都什麽年紀了,還跟孩子似的。再說了,世上哪有什麽妖魔鬼怪?走,你帶我去給他瞧瞧病……”
【二】《素梅》王冕.詩
一彎新月掛在西天,如一把亮閃閃的鐮刀,割舍著離人的愁、戀人的夢。
清婉走進了這間清冷的小屋,看著蜷曲在床上的王冕,一陣心酸就湧上了心頭。
友乾對著王冕的睡床說:“王舉人,我找了位大夫來,看看你的病情。”
王冕還是沒有回應。
友乾繼續說:“這位大夫,你也認識,就是你的朋友於湉的侄女。你也知道,她於家世代禦醫……”
王冕哪裏記得於湉是誰,更不在乎她的侄女是什麽禦醫。他心裏明白,自己的病,就是神醫來了也醫治不了。所以,他躺在床上巋然不動。
友乾接著說:“王舉人,你伸出手來,讓大夫為你試試脈呀。”
看王冕還是沒有反應,清婉便笑了笑,揮揮手,示意友乾和那生氣的書童先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了清婉和王冕兩個人。
清婉說:“根據以往的經驗,一般那些不說不道、諱疾忌醫的病人啊,得的都不是實病,而是虛病……”見王冕的被子動了一下,清婉接著說,“何為‘虛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心病……”
聽到清婉說是心病,王冕就起身坐了起來。
清婉一看有門,就不動聲色地說:“不過,像這種病啊,一般是青年人才得,像王公子這般年紀,是不該得這種病的呀!”
誰知,聽到清婉這麽說,王冕便黯然淚下。哎呀,那眼淚淌得——順著眼眶流到了雙腮,從雙腮流到了他的胡須,又從胡須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清婉問:“你能告訴我,踏青那天,你碰到了個什麽樣的女子,把你折騰成這樣?”
王冕沉默了片刻,說道:
“玉雪玲瓏瘦影重,
不同桃李媚春風;
十分清致無人解,
猶在舊家池館中。”
清婉笑道:“既然喜歡這玉雪冰清,玲瓏剔透的小美人,你老躺在床上‘生糗’怎麽成呢?你該振作精神去追求才對呢!”
誰知,王冕又吟詩一首:
“昨夜朔風吹倒人,
梅花枝上十分春;
老夫高臥石窗下,
嬴得清香入夢頻。”
聽王冕吟完了詩,清婉禁不住掩著嘴偷笑,“噢,您怕人家姑娘嫌你老,就想著在夢裏與她多相見?你可真能……其實呀,公子一點兒也不老,隻是留有一把好看的胡須而已,我們很多女孩兒都是喜歡你這樣的……”
經清婉這麽一說,王冕的自信心又回來,他很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長須。
清婉接著開導:“若真是喜歡,您就應該大膽地去追求她。”
王冕又吟了一首詩:
“春風處處競繁華,
桃李無言亦好花;
獨有高人愛高潔,
肯衝冰雪到山家?”
聽了王冕的詩,清婉環視了一下家徒四壁的小屋,“是啊,你這居所是有些……不過,有的女孩,為了愛情,是不在乎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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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神婆
神婆,指具有宣傳迷信色彩的女巫的俗稱。
在古代,由於古人對科學知識的缺乏,有些自然現象無從解釋,所以,便編弄了這些來糊弄一些人。
那個年代,有些比較相信鬼神論的人得病了,由於沒有錢去買藥,便走了捷徑(就是相信鬼神能解除病痛)找神婆治病。在這些所謂的神靈之人的一係列忽悠和道具之下,心理受到了嚴重的暗示,便相信自己的病被它們治好了,於是精神便開始好轉。精神好轉了,心情也放鬆了,心情放鬆後,睡眠、食欲也好了,人有了好心情、食欲和睡眠,免疫力就大幅地提升,所以病開始漸漸好轉甚至痊愈。
而痊愈了的人便開始對眾人講:是誰誰看好了他多年的病,一傳十,十傳百,來找她們看病的人就更多了。
(1)“神婆”的靈界背景是和氣功一樣,是邪靈
有人說,“神婆”的功能不是練出來的,而是邪靈直接給的。占卜的時候,邪靈直接說話告訴“神婆”,或是顯出“圖象”,神婆隻是傳達邪靈的通知而已。其實神婆算的不是命,也不是卦,而是“神”。什麽“神”?是她自己的一些神態,是自以為是的東西。
以前在舊社會,老百姓去找神婆算命,神婆們一般是不問你的出生時間的,一見麵就信口雌黃,亂說一氣,把你搞的一頭霧水,暈頭轉向,不知所然。後來這些招數不靈了,於是也披上一件算命的外衣,名義上也問你的出生時間,在紙上劃來劃去,讓人誤以為也是在測算你的八字命運。其實不然,他們用的不是算命的方法,而是用的“神異功能”。就象西方的巫婆,據說是心靈感應,或是主觀臆測。這些“神算”,所得出的結論,往往是違背現實的,是虛假的,是沒有根據的,是嚇唬人的,有很嚴重的副作用,由此受害的例子多不勝舉。
(2)鬼神附體
所謂的“鬼神附體”是一種較為常見的癔症發作形式,偶爾也見於精神分裂及其他精神障礙。此種情況多見於好感情用事、富於幻想或具有迷信思想的人,農村婦女尤為多見。
首先,病人有相信鬼神存在的思想基礎,有易於接受暗示性的性格特點。在強烈的精神刺激後,在自我意識障礙的情況下,經過自我暗示如疑心鬼神會附體,或環境或他人的言語暗示,患者自稱某某神仙,已死者靈魂的化身,此時病人常以這些附體者的口吻、身份講話,聲調也變得特殊,講話內容與患者當時的內心體驗有關。曆時可數分鍾或數小時,經暗示治療後,病人可迅速恢複其自身身份,發作過後可部分回憶發作經過。
“鬼神附體”本身僅僅是一種精神疾病的症狀,是患者在強烈的情感反應下的一種病態體驗,以死者、鬼神的口吻講出她的想法和要求。隻有患者本身相信鬼神的存在,他們犯病時才會出現“鬼神附體”症狀。反之,不相信鬼神的人,不論怎樣犯病,也不會出現這種症狀。廣大農村文化落後、封建迷信思想盛行的情況下,一些癔症病人發病出現一些所謂“鬼神附體”的現象本身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一些巫婆神漢借此機會宣傳迷信,坑騙病人的錢財,催殘病人的心靈和軀體。
(3)巫師
巫師是會施巫術的人的通稱;或專指以裝神弄鬼替人祈禱為職業的人。古代施術者女稱巫,男稱覡。
《後漢書.皇後紀上.和帝陰皇後》:“有言後與朱共挾巫蠱道。”
唐李賢注:“巫師為蠱,故曰巫蠱。”
宋司馬光《涑水記聞》卷十四:“巫師詛曰:有違誓者,當如此婢。”
巫師在一個社會中有很多的功用。
比方說,他們可以用魔法保護他人,以免受到自然災害、外來者和敵人的傷害。他們也負責改正錯誤,衡量對錯,操控大自然和解釋恐怖的現象等。
巫術是一種低層次的法術,因為它不是一種信仰,但與高級法術一樣,也是帶有機械性和直觀性的。但對比巫毒那種純邪惡的法術來說,巫術是比較接近一種宗教的了。而且巫術也有仁慈的一麵,例如用來保護村莊和部落,抵擋邪惡的敵人和災害等。但如果被一些心術不正的人所利用的話,它也可能是非常邪惡的!
雖然巫師主要是使用咒語,但也會使用魔藥。不過無論是哪一樣,都可以用來奪取他人的生命。但是這些說法都隻是傳聞,目前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的表演出法術,所以通過這段話對巫師有直接了解即可,不要當真。
曆史上有很多神靈是與巫術有關的,因為巫師會負責傳示神諭,解讀魔術牌,看相等一些類似的活動。盡管是這樣,巫師或更確切一些地稱女巫們還是經常被人們與邪惡畫上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