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古傅臘月二十四
為了那一點兒股份,友乾讓傑克遜住進自己的家裏,並請紀緒為其講解《為政忠告》。
傑克遜高興地處理掉手中的首飾存量,又退了在“清茶館”的office,趕在小年之前就搬來了甄家,住進了清婉以前住過的繡樓。
紀緒白天給學生講課,隻有晚上才有時間跟傑克遜翻譯那本《為政忠告》,就傑克遜有理解錯誤的地方,給與糾正。
【一】《祭灶詞-上闕》範成大.詩
古傅臘月二十四,
灶君朝天欲言事。
雲車風馬小留連,
家有杯盤豐典祀。
豬頭爛熱雙魚鮮,
豆沙甘鬆粉餌團。
臘月二十三,紀緒早早地給學生放了學。
暮羽和有才一衝進家門,就鑽進了廚房,跟姐姐尋著“糖瓜”吃。傑克遜也在廚房,他在觀看清婉和采婗準備今晚祭灶用的供品,見暮羽和有才跑進來,就問:“先生也回來了嗎?”
暮羽道:“回來了,就在南房。”
傑克遜連忙去了南屋,見紀緒躺在床上,便硬拉他起來,去了自己住的繡樓。他拿出上午剛剛翻譯過的文章,逐字逐句地講給紀緒聽。
紀緒感覺有些理論的釋義,與原意大相徑庭,便說道:“傑克遜呀,聽了你的釋義,就像那西域郎中借用西醫來套用中醫的理論,結果搞得是非牛非馬、非驢非鹿,還以為是神醫妙手呢!”
傑克遜問:“怎麽,我又翻譯錯了?”
紀緒道:“也不是錯了,但總感覺,我們的一些理論,到了你們的嘴裏就仿佛變了味。”
“變成了什麽味兒?”傑克遜一臉懵懂懂的樣子。
紀緒說:“其實呀,一本好書,就是一名醫,但中醫治病常常能標本兼治。而你的這本呀,我怕他們讀了以後,會走火入魔,走入歧路。”
“那怎麽辦?”
“其實,我們的中醫,並不是默守陳規,一成不變的,它是在不斷地發展,而正是這種與時偕行,才能‘大道天下,萬宗歸一’。”紀緒說,“你想改變西方的藥和術,這雖然簡單,但對人體的平衡和人與自然的關係,就走偏了。對於問題,我們不能采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辦法,這樣做,隻是治標不治本。”
【二】《易傳》儒教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乾卦)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坤卦)
傑克遜問:“我出問題的關鍵,在哪裏?”
“就是你不能死搬硬套。”紀緒繼續說道,“變,是中國人的處事方式。‘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這句話來源於中國文化的根本——《易經》[1]。”
“《易經》?”
“所以,你要翻譯中國的著作,必須先了解《易經》。”
“他是一本什麽書?”
“《易經》是一部哲學經典。它告訴人們,世界是變化的,變化有什麽樣的規律,以及如何麵對不確定的變化,在不同的階段,如何趨吉避凶,趨利避害,有很強的實用性,充滿洞察世事的智慧。
一般書籍無不是‘文以載道’,而《易經》則以‘言、象、意’載道,其道之廣大,無所不包;其為道也,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它所揭示的天道、地道和人道,處處充溢著‘和諧’之理。它對儒家、道家、術家、禪家、陰陽家、墨家等百家群流,影響甚遠。所以說,《周易》是‘百家之宗’、‘萬經之源’。”
傑克遜又興奮了起來,“既然這本書這麽有用,那我翻譯《易經》吧!”
“關鍵是,你現在還翻譯不了!”紀緒說道,“我是讓你先讀一讀,如此,你才能明白《為政忠告》中所說的道理。”
“那先生,您找一本來,讓我讀一讀。”
“行,明天我去社學給你尋一本來。不過,你現在還看不懂,我大體給你講一講,等你閑暇的時候,就翻一翻。”
“好,我都聽先生的!”
紀緒說:“中華文化的‘博大’與‘精深’在哪裏?我以為就在於《易經》的哲學思想的博大精深,是華夏幾千年智慧與文化的結晶,被譽為‘大道之源’。它用陰陽兩種符號的不同排列組合,模擬各種事物的變化規律。
《易經》的奧妙,並不在於那些帶有神秘色彩的卦象,而在於它用一種辯證的方式來觀察世界、解釋世界。它不但深刻地影響著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思想觀念和人文性格,也對世界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唐朝宰相虞世南說,‘不讀易,不可為將相’;藥王遜思邈說,‘不知易,何以為醫’;就連現在的日本朝廷也規定,不懂“易”者,不得入閣。所以,你想翻譯好這本《為政忠告》,又怎能不了解《易經》呢?”
傑克遜問:“這麽說,《易經》上寫的都是教人如何治理國家的。”
紀緒說:“不,上麵寫的都是些占卜與算卦。”
傑克遜問:“占卜與為政有關係嗎?”
“有!”紀緒說,“在我們大多數生活和施政的過程中所得出的客觀規律,往往是短命的,或被後來的事實所推翻,唯獨這本《易經》,亙古常新,相延五千年之久,依然具有價值。
傑克遜問:“《易經》上到底寫了些什麽?這書很厚嗎?”
紀緒說:“文字倒是不多,不過,光是那個‘太極圖’,就最能表達《易經》的哲理,它借助‘言、象、意’所構造概念性和綜合性的係統模型,表述了事物的運動狀態和事物之間普遍聯係的狀況。促使人們掌握係統的、辯證的思維,從而解決人世間長期留下來的問題。”
“像有才和暮羽在學校[1]裏讀書,也讀《易經》嗎?”
“不,我們的鄉學分小學、大學兩個階段[2],而這裏的社學,都是些十五歲以下的學生,隻是小學階段。這個階段的學生主要以啟蒙為主,用儒家的‘三綱五常’來填補學生們的頭腦,為以後進一步修養心性奠定堅實的基礎。隻有到了大學階段,才以授經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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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學校
古代的學校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叫法。
比如,在夏代,學校被稱為“校”;在殷商時代,學校被稱為“庠”;在周代時期,學校被稱為“序”。而國學和鄉學也是不同的概念,那時候的上學也是有等級之分的。殷商時期的學校高一級的學校叫“上庠”,低一級的叫“下庠”,再比如王府設立的學校叫做“辟雍”、“成均”,而國學指的是一些達官貴族家的孩子才能夠上的學校,鄉學就是地方性的學校,而明朝的學校被稱為“私塾”或“書院”等,近代開始,清政府就明確了教育製度以及名稱的冊立,把學校成為“學堂”,民國時期,“學校”之名才沿用至今。
[2]古代的學生,學習什麽?
古代的私塾教育,按照學生的年齡和教學目的、教學內容的不同,大體可分為小學、大學兩個階段。
元代學者許衡在《小學大義》中說:“古者民生八歲,上至王公,下至庶人之子弟,皆令入小學,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禦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歲,自天子之元子眾子,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者,皆入大學,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小學大學所以分也。當其幼時.若不先習之於小學,則無以收其放心,養其德性;及其年長,若不進之於大學,則無以察夫義理、措諸事業。先之以小學者,所以立大學之基本,進之於大學者,所以收小學之成功也。”
古代教育是以儒學為主體的,因此教育的目的是要培養道德情操,成就聖賢人格。
按照兒童認知的特點,十四五歲之前,以感性思維和形象思維為主,所以要學習和遵守各種具體的道德規範,從日常生活中不斷積累和體悟,通過“先入為主”的方法,用儒家的三綱五常占領孩子的頭腦,為以後進一步修養心性奠定堅實的基礎。而大學階段,則開始於十五六歲,這一時期的學生思維,逐漸發展出抽象思維和理性思維,能夠對道德倫理及禮製所包蘊之理進行深入探究,並可將內心之仁不斷推廣擴充,以實現儒家修齊治平的理想,所以這一時期的學習以經學為主。
因此,小學階段的學習以啟蒙為主,而大學階段的學習則以授經為主,由此塾師也大致分為兩種,即“蒙師”與“經師”。當然,在現實社會中,塾師往往身兼經、蒙二師的職責,“經、蒙俱授”,隻不過在麵對不同的教學對象時,教學內容有所側重。
對於小學、大學之別,古人論述頗多。
宋代呂大臨說:“古之學者,有小學,有大學。小學之教,藝也、行也;大學之道,道也、德也。禮樂射禦術數,藝也,孝友睦姻任恤,行也;自致知至於修身,德也,所以治天下國家,道也。古之教者,學不躐等,必由小學,然後進於大學。自學者言之,不至於大學所止則不進;自成德者言之,不盡乎小學之事則不成。”
朱熹也說:“古之教者有小學、有大學,其道則一而已。小學是事,如事君、事父兄等事;大學是發明此事之理,就上麵講究所以事君、事父兄等事是如何。”
小學階段學的是行、事,大學階段學的是道、理。小學屬於形而下,大學屬於形而上。可見,古人並不是一上學就開始讀經,而是有一個過渡階段,即由最初的童蒙須知、學則以及道德格言、名人嘉言善行的學習,再接觸四書,最後正式進入五經的學習。
兒童一上學,首先就要學習一些須知、學則,用以收束孩子的身心,養成良好的習慣,在此基礎上才能展開其他教學活動。比如《弟子職》,為《管子》中的一篇,以四字為句,適於記憶朗誦,在古代一直備受重視。再如朱熹製定的《童蒙須知》,對日常的坐臥起居、灑掃應對都有嚴格的規定。“夫童蒙之學,始於衣服冠履,次及言語步趨,次及灑掃涓潔,次及讀書寫文字,及有雜細事宜,皆所當知。”《須知》內容淺顯明了、易於操作,符合兒童認知發展和道德形成的規律。
當然,這些須知、學則還是比較簡單、粗陋的,要係統的學習,還應該有更充實的教材。
朱熹曾命弟子於儒家經書中搜集整理重要的論述和名人道德言行,編為《小學》一書,這部書被後世當作蒙學教材,影響極大,注釋者就有幾百家。《小學》分內外兩篇,內篇有《立教》、《明倫》、《敬身》、《稽古》,外篇有《嘉言》、《善行》。《小學》一書“既是儒典,又是蒙書,既被用於學童作為儒學入門書,又被許多成年人看作存心養性的性理學修養書。同時,它還具有很強的禮書性質”。當然,從根本上說,它“言易曉,事易行,於人道無所不備”,是一部讓兒童學習儒家倫常的理想蒙學讀本。
《小學》在古代蒙學中的地位,得到了後世很多學者的肯定。
如明代學者陳選說:“聖人之道,人倫而已矣,學之必自《小學》始。子朱子《小學》一書,其教在於明倫,其要在於敬身,蓋作聖之基也。”
朱元璋曾下令親王、駙馬、太學生鹹講讀之。
雍正親自為《小學集注》撰序,可見古代帝王對《小學》一書的重視。
把《小學》一書弄熟之後,下一步就可以學習四書了。四書乃是朱熹最早編訂的,為《大學》、《中庸》、《論語》、《孟子》。《論》、《孟》最初隻是子學,後來雖被列入十三經,但地位與五經還是不同的。
宋代以後的學者,都非常重視四書,認為儒家思想主要集中在四書中,而五經隻不過是這些思想的來源和體現。宋代以後,儒學由今古文經學一變而為義理之學,儒家思想逐漸理論化、係統化,走向一條形而上學之路,目的是為儒家的三綱五常提供超越的理論根據。《論》、《孟》都屬於語錄體著作,相對淺顯易懂,而《學》、《庸》又比較短小,所以四書成了進一步學習儒家經書的基礎。
此外,還可以讀宋代以後理學家的著作,比如《近思錄》等。
《近思錄》為呂祖謙、朱熹編訂,摘錄了北宋時期周敦頤、二程、張載等人的著作,是學習儒家思想的指導用書。有了這些作為鋪墊,等到十五六歲後,就可以進入五經的學習。
由蒙學而經學的順序,古人有很多論述。
如明代學者施璜說:“《五經》以《四書》為階梯,讀《四書》無入處,不可以言《五經》。《四書》以《近思錄》為階梯,讀《近思錄》無入處,不可以言《四書》。《近思錄》以《小學》為階梯,讀《小學》無入處,不可以言《近思錄》也。故欲升入《五經》之堂室,必由《四書》階梯而上,欲升入《四書》之堂室,必由《近思》階梯而上,欲升入《近思》之堂室,必由《小學》階梯而上。”
一般來講,古人研讀儒書、修養心性,先從《孝經》、《小學》開始,然後四書、《近思錄》等,最後才是五經。而打亂這個次序,會給兒童的學習帶來不良影響。
如清代佚名《變通小學義塾章程》中指出,近世一些蒙師開蒙即訓《學》、《庸》,對於陶冶德行的詩歌韻文等蒙學教材不屑一顧,而四書又過於艱深,不利於兒童的道德修身。“古者八歲入小學.十五始入大學,今呼七八歲童蒙,而訓之以大人之學,—步登天,自問亦應失笑。”因此,“務須於子弟入塾開蒙第一年,專做小學工夫,專訓小學各種書本,講說啟蒙日記故事,以期先入為主,以端蒙養之基,此意先儒已多有言之者。其四子書,總須在第二三年訓讀”。對於儒家義理的灌輸,必須著眼於兒童的身心特點,量資循序,不能躐等。
總之,傳統蒙學注重從“眼前事”開始,遵循由近及遠、由淺入深的規律,督導兒童學習和實踐儒家倫常。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和方式,通過名人言行、榜樣示範等陶冶孩子的情操。然後再進行儒家典籍的學習,將以往的感性材料升華為理性認識,進而對儒家的內聖之學有一個係統的、超越的把握,以引導學生追求至善的人格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