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玉容得汝多妝生

  甄友乾攜清婉走了一裏多路，來到了“半畝方塘”。


  這裏的環境，更是幽靜。樹在河邊長，水在石間流。兩旁的小山壁，一邊陰一邊陽。火辣辣的太陽落到水裏，被石頭碰得支離破碎。池岸有塊巨石，下麵有一片陰，陰裏好一窟清涼見底水，這半畝大的方形池塘像一麵鏡子映在大石之下，天空中光彩和浮雲的影子都在鏡子裏一起移動。


  一《鄭風.野有蔓草》詩經


  友乾爬上了這塊大石，伸手把清婉也拉了上去。


  他抱起了清婉指著遠方說：“你看，西北方的那片大湖就是甕山泊，甕山泊西南角的那個小山村，就是我們的家。”


  “哦，這麽說離家不遠了。”


  “對，走著回家也就一個時辰的路。所以說，不必忙著回去，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清婉又想起了那匹白馬，說道：“紀緒那馬，會不會給人家丟了。”


  “丟不了，老馬識途，它自己就溜達回去了。”


  “若是它自己回家，我們如何交代？”


  “好交代，你我不要同時回家，你說你是坐轎回去的；我晚一些回家，說是下馬方便，把馬給丟了……”


  “你是真會撒謊！”清婉又一歪頭說道，“怎也不見你臉紅？”


  “這是實情，哪是撒謊！”友乾笑了笑，順勢坐在大石頭上，又把清婉很自然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什麽也別想，靠在我身上，閉上眼睛，聽聽大自然的美妙……”


  清婉聽話地閉上了雙眼，聆聽著大自然的聲音，原來世界是如此動聽。


  看著清婉愜意清純的俊模樣，友乾就想起了《詩經》中的名句，便吟誦了起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清婉一聽便知，他吟誦的是《鄭風》裏的“野有蔓草”，因為這首詩裏有自己的名字，而且還是一首戀歌，所以清婉最是喜歡。


  本以為友乾到此為止，不想他又吟出了下篇：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下篇寫的可就有些不妙，太勾人心神，攝人心魄。


  它勾勒出一派春草青青、露水晶瑩的良辰美景。春晨的郊野，春草葳蕤，枝葉蔓延，綠成一片；嫩綠的春草，綴滿露珠，在初日的照耀下，明澈晶瑩。在這清麗、幽靜的春晨郊野，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含情不語，飄然而至，那露水般晶瑩的美目，秋波一轉，顧盼流轉，嫵媚動人。他倆一同藏匿，消失在這灌木叢中……


  清婉“忽地”起身，馬上翻臉道：“我是跟你來偷情的？我不是被你給虜來的麽？”


  友乾訕訕地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呀，隻是想起此詩裏有你的名字，便信手拈來。”


  “人家女孩的名字用的著你來拈？拈你自己的吧！”


  “我的名字不好玩兒。”友乾嬉皮笑臉道，“蓮兒，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誰給起的麽？”


  清婉吃驚地問：“你怎知我的乳名？”


  “怎麽，這很奇怪嗎？”


  “這名字隻有我娘知道，就連小姑也不清楚，她以前都叫我‘大美妞’。”


  友乾笑了笑，便道：“你先甭管我是怎麽知道的，你先說說，你的大名是誰給你起的。”


  “當然是我的爹起的了。”


  “錯！”


  “錯？”


  “是我，給你起的。”


  清婉不屑道：“這怎麽可能！”


  “萬事皆有可能！怎麽樣，你喜歡這個名字麽？”


  “喜歡！不過……”


  “喜歡就好。”


  “不過，就是一萬個人給我取名，也輪不到你呀！”


  “這說來話長。”友乾笑道，“你家世代為醫，但子孫卻不繁盛，到你父親這一代上，已是五代單傳了。生你的時候，你爺爺還健在。按規矩，不管生男生女，若是祖父活著，別人是沒有權力起名字的，你爺爺一看生的是個孫女，那個不高興勁就別提了，說等你有了弟弟，他才一起為你們命名。可是你娘也不知怎麽，直到你爺爺去世，十多年也不見再生育……”


  “還說呢，我爹天天泡在你妹妹那裏，我娘能生嘛！”


  “在你15歲到了笄禮之時，還是沒有大名。”友乾繼續說道，“有一天，我和你姑到你家做客，便問及此事。”


  “你問這幹嘛？”


  “我嘴欠！”友乾笑道，“我說，外甥女都已及笄，眼看就好定親了，等男方‘問名’合八字之時，沒名字怎麽行？”


  “這，你操得什麽心？”


  “我不是關心你嘛！”友乾笑了笑，又道，“你娘說，‘我也著急呀，我跟她爹說，女兒該有名字了。他爹說，讓我給起名。你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怎會起名字呀！要不，她三姑父，你給起個名字吧！’”


  清婉不相信地問：“我娘會讓你起名？我大姑父那麽有才！為何不讓他給我起？”


  “起名字，不是有沒有才的事。否則，為何讓祖父起，難道祖父都有才嗎？關鍵看，在你們這個家庭中的地位。”


  “這麽說，你在我家還很有地位囉？”


  “那當然。我一見案幾上有一盆蓮花，便過去撥弄著，想轍。你娘卻說，‘那是閨女倒弄的東西，她自小愛蓮，所以我都叫她蓮兒。’也許是天意，也許我本就聰明，也許，咱倆本就有緣，我順口一句‘案上有蓮，如君清婉’[1]，你娘一聽，說好，就叫‘清婉’。於是便誕生了你的大名，你看，我還可以吧！？”


  “真是你給起的？”


  “我騙你這幹嘛！你不見，我長得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嘛！”


  清婉笑道：“那你幹嘛給自己兒子起個那麽土的名字——甄有才，而且還不避諱你自己的大名‘甄友乾’，讓那些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哥倆。”


  友乾也笑了，說道：“這起名字是有講究的，要做到，聽其名，便知其人。比方你的名字，一聽‘清婉’，便知是一個清新美好，漂亮婉轉的好姑娘。”


  “我是說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也好啊！你聽‘友乾’，多有男人味的名字。”


  二《芳閨十勝》佚名.詩


  清婉想考考友乾的才能，便大眼睛一轉，說道：“我考考你怎麽樣？”


  “考什麽？”


  “當然是寫詩啦。”


  “什麽內容？”


  “你擅長什麽？”


  “讚美女人。”


  清婉笑了，“你倒是說實話。”


  “所以說我活的真實嘛！”


  “擅長讚美女人，”清婉咬了咬嘴唇，“那你看，我的哪個部位最值得你去欣賞呢？”


  “你？”友乾笑道，“你的全身都值得我來讚美——你就像那水蓮，亭亭玉立，出汙泥而不染；在沒綻放之前，看起來很青澀，但是花開的季節又十分豔麗，可以跟富貴的牡丹相媲美，讓人容不得有一絲多餘的想法；你藕斷絲連，愛的是難舍難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得得得！誰藕斷絲連了，說著說著，就胡說八道了。”


  看著清婉又要翻臉，忙解釋說：“我是說蓮藕…藕斷了…絲…還……”


  “我讓你說我哪兒長得好看，你說藕幹嘛？”


  “噢，明白了，那你先把頭發打開。”


  “你，又要幹嘛？”


  “我要讚美你的秀發。”


  “你就說吧！幹嘛要打開頭發？”


  “你不把頭發打開，我怎知它的秀美？”


  “真麻煩！”但清婉還是想看看他是如何讚美自己的，便羞羞地拔掉了簪子，散開了一頭的秀發，看到友乾看得發呆，又有意甩了甩頭發，秀眼看著他說，“怎麽樣？”


  友乾略一定神，說道：“我這首詩的名字叫《雲鬟》。”


  “雲鬟就是指頭發，上過學的人都知道，你就別文縐縐的啦，說吧！”


  友乾清了清嗓子，說道：


  “梳罷香絲擾擾蟠，


  笑將金鳳帶斜安。


  玉容得汝多妝點，

  秀媚如雲若可餐。


  鴉色膩，雀光寒，


  風流偏勝枕邊看。”


  清婉說：“這不寫的還是盤頭嘛，你讓我散開頭發幹嘛？”


  “我覺得，你還是披散開頭發好看，給人一種輕柔飄逸的感覺，看起來很有仙女範。”


  清婉一皺眉，罵道：“去~”


  就在清婉這皺眉之間，友乾說道：“別動，保持這種表情，哎，對啦……”


  清婉按照他的所說，一動不動地定在那裏。


  就聽友乾吟道：


  “淡月彎彎淺效顰，


  含情不盡亦精神。


  低頭想是思張敞，

  一抹羅紋巧簇春。


  山樣翠，柳般新，

  菱花鏡裏淨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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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案上有蓮，如君清婉


  昔日文人雅士之“四愛”裏，便有“愛梅、愛菊、愛蘭、愛蓮”之說


  宋代的周敦頤更是愛蓮成癡，他喻蓮為“君子”，其文《愛蓮說》：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溢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


  文人雅士就愛其不染汙，不妖豔，不蔓不枝，自愛、自律、自喻，在濁流紅塵中，不依附、不逢迎、不功利，潔身自好，美德情操如君子。


  以竹根雕刻的荷葉青蛙，插置荷花，猶如嬉戲荷塘，倍感涼意。加上布袋蓮，更有水邊情趣。蓮之異於群芳，主要是他開花時，花果已相連。與一般花卉先開花後結果不同，可見他必定是要成正果。


  （1）蓮花


  蓮花即荷花，也稱芙蕖，亦名水華，水芝。


  荷花屬毛茛目蓮科，是蓮屬二種植物的通稱，是蓮屬多年生水生草本花卉。地下莖長而肥厚，有長節，葉盾圓形。花期6至9月，單生於花梗頂端，花瓣多數，嵌生在花托穴內，有紅、粉紅、白、紫等色，或有彩紋、鑲邊。堅果橢圓形，種子卵形。


  荷花種類很多，分觀賞和食用兩大類。原產亞洲熱帶和溫帶地區，中國早在周朝就有栽培記載。荷花全身皆寶，藕和蓮子能食用，蓮子、根莖、藕節、荷葉、花及種子的胚芽等都可入藥。其出汙泥而不染之品格恒為世人稱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就是對荷花之美的真實寫照。荷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尚品格，曆來為詩人墨客歌詠繪畫的題材之一。


  1985年5月荷花被評為中國十大名花之一。荷花是印度和越南的國花，也是我國濟南市的市花。


  （2）蓮花代表什麽象征意義


  一、象征


  “藕斷絲連”這個詞語來源於古代人們對愛情的感歎，感歎青年男女在愛情裏，愛的難舍難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蓮花就被賦予於代表愛情的寓意。它花朵顏色粉白，就像是姑娘羞紅的臉頰，在很久以前的詩經中，就把蓮花比做嬌羞的女子了。


  二、象征意義


  1、高潔：蓮花枝幹筆直，它微微的花香和高高昂起的花朵都代表了它的驕傲，它從滿是淤泥的池塘裏長出來，枝葉和花朵卻沒有一絲汙垢，正是代表了像高潔這樣的品質，意喻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出生，但是我們可以決定我們的命運，我們的將來！


  2、清廉：官場烏煙瘴氣、魚龍混雜，貪官多如牛毛，清官鳳毛麟角，混跡官場的人，很少有人潔身自好，總會帶著幾分官場濁氣。清廉的官就像是蓮花“出汙泥而不染，卓清漣而不妖”，所以我們古時候在看望清官是會帶一株“青蓮”，用來表達送花者對清官的尊敬。


  3、富貴：蓮花沒開花之前看起來很青澀，但是花開的時候又十分豔麗，可以跟代表富貴的牡丹花比美，所以，蓮花也代表富貴。


  4、神聖：蓮花是佛門眾菩薩的坐台，佛門是清修的地方，容不得有一絲多餘的想法，蓮花是佛門的聖花，所以，就有了神聖的含義。


  釋迦摩尼說，人們要擺脫生老病死諸苦，應當再生淨土。欲生淨土，唯有從蓮花中進入，從蓮花中孕育、成長、再生。佛教教義認為從蓮花中再生的人一塵不染，可以擺脫人生諸苦。因此，蓮花在佛教中是聖潔清淨的象徵，又是西方極樂世界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