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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死一去何時還

  一《六月二十一日.早行》吳芾.詩


  四更山月吐微明,

  起促籃輿趁早行;

  忽聽疾雷催雨急,

  風生襟袖不勝清。


  甕山的地界,沒有馬車可以租借,隻有幾乘破舊的轎子可借用。修染預定了一頂,讓其四更天來他的住所找他。


  四更已過,兩名轎夫才找到修染的住處。見轎夫慢騰騰地走來,修染急忙鎖好了大門,把鑰匙放在門框的上方,便敦促著轎夫去往清婉家的前院大門。


  來到清婉的家,大門依然緊閉。修染趴在門縫上朝裏麵張望,見院子裏也沒有人影閃動;細聽,也沒有一絲聲息。心裏不免納悶:難道清婉睡過了頭?那就再等一會兒吧!隨即吩咐轎夫退到隱蔽處等候。


  忽然,一陣響雷打破了夜的寧寂,隻見黑布似的烏雲從東南角滾鋪而來,瞬間便遮住了整個天空。


  “這老天爺,什麽人呀,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修染正在焦急,一個暴雷猛地在大門外炸開,險些擊中了修染,把他打得個暈頭轉向。修染頓覺有些懵,趕緊跪下來求饒:“老天爺呀,我不是說您呀,我是說表妹不講信用……再說了,我是帶表妹脫離這苦海,不是要害她……您老人家可不該…天打五雷轟地傷害於我呀……”


  這時,兩名轎夫走過來說:“客官,要下雨了……這下雨天的,我們是不出轎的……”


  “行啦,別說多餘的,不就是想多要錢嘛!”修染站起身來說,“少囉嗦,回去好好待著,等把我送到目的地後,我多給你們銀子。”


  一聽要加錢,轎夫便乖乖地退回原處等候。


  雲,越來越沉,似乎想要把大地壓扁。風,也起了,毫不留情的狂嚎,把大樹刮得也一個勁地求饒。不一會兒,雷聲變得若隱若現,時近時遠了。


  修染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心想:這祈禱還挺管用,雷電總算是走遠了。馬上大雨就要來臨,在這樣的天氣裏私奔,豈不更加浪漫?可清婉為何還不出來?

  修染的心情就如同那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狂躁了。就在修染等得快沒耐心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從天空那道裂開的口子裏傾瀉而出,先是劈裏啪啦亂成一團,接著就整齊劃一的傾瀉下來。瞬間,地麵便成了小溪。


  雨,一直下,直到天亮。修染和轎夫都躲到清婉家的門樓屋簷下避雨,但是大門卻始終未開。


  大雨就如同修染的期盼,逐漸在減小。他怒氣衝衝地盯著門樓瓦沿上掛著的雨布——一會兒像簾子,接著像斷了線的珠子,最後隻能看地上的雨點來辨認雨的大小了。


  一陣清風吹過,樹葉上懸掛的晶瑩水珠隨風飄落,含苞欲放的花兒變得水靈靈的。遠處,偶爾傳來一聲小鳥的鳴叫,那聲音是那麽地清翠,仿佛是它打破了小山村的寂靜。


  “吱呀”一聲,身後的大門開了,修染回頭一看,卻是甄家的男仆王大個子。他見門口站著三個人和一頂轎子,先是一驚,隨即打量了一番,問道:“公子,避雨?”


  修染忙說:“是呀,避雨,避雨。”又對轎夫說,“雨也停了,我們上路吧!”說罷,便鑽進了轎子,兩個轎夫抬起便走。


  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修染給了轎夫幾個銅錢,說道:“今天我不去京城了,你倆先回去,等我再招呼你們。”


  轎夫知道修染一定有什麽私弊營生,便笑了笑接過了銅錢,抬起轎子走了。


  修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繼續等待。可是一天一夜都過去了,也不見清婉的任何信息,修染不免有些納悶:“表妹呀,你那裏究竟出了什麽岔子?”


  接近晌午,修染再次來到清婉家的大門觀察:一個頭裹白色布匹,手拿白色布匹的人來到清婉家的門前。隻見他把傘頭朝上柄朝下,放在門外便哭著報起喪來。


  王大個子開門見是報喪的,便說:“你稍等,我這就去請老爺前來。”


  不一會兒,甄友乾便出了大門,王大個子跟在後麵,手裏端著一些吃食。


  甄友乾把吃食遞給報喪者,問道:“你是為誰報喪?”


  報喪者說:“本家於白夫人,慟於甲子[鼠]年六月廿一日未時二刻壽終內寢[男曰正寢,女曰內寢]謹擇於廿三日巳時大殮,酉時接三。特此訃告。”


  報喪的人吃了食物,甄家也問清楚了喪葬的相關事情和時間,報喪者便把剩下的食物奉還給甄家,隨即離開了。


  王大個子接過了碗,連忙扔到門外的遠處,說是驅邪避諱。


  修染在隱蔽處看得個一清二楚。他得知清婉的母親去世了,便道:“怪不得你爽約了呢,原來是舅妗去世了……這麽說,你是前天就回娘家了……”修染趕緊回住處收拾行李,趕快回自己的家,以便去舅家“奔喪”。


  二《薤露》兩漢.佚名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複落,

  人死一去何時歸。


  元代時的大都,人們多住四合院或五合院的瓦房,每三間的兩側謂之“裏間”,北房算做正房,除有裏間外還通向耳房,謂之“套間”。這裏間和套間都有磚炕。那時,人生了病都是躺在這種炕上休養,請個中醫大夫來家診治。一旦病情惡化,不堪救藥,大夫便囑咐家屬“準備後事” [1]。因此,這後事也就都在這裏間、套間裏準備。


  家屬首先要到棺材鋪賃一個小床,叫做“太平床”,也叫“吉祥板”。有的家主隻是將門板卸下來,臨時搭個小床,謂之“搭床”。病人尚未咽氣之先,就得從炕上移到太平床上,這叫“易簀”,意思是“換床”。說是不能叫死人背著炕走,否則不吉祥。其實,這是怕後人躺在這鋪炕上睡覺時思想有忌諱。


  於白氏換床時,沒出“五服”的嬸娘告訴清婉和弟弟,對母親鄭莊其事的說:“衝一衝,就許好啦……”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趁母親還沒咽氣,嬸娘們就把壽衣給她穿好。


  看著清婉眼淚汪汪的,嬸娘說:“都是這樣的,否則就叫做‘沒穿去’,等於赤身裸體地到陰間去了。”實際上,僅僅是人未死時,屍骨不僵,便於給她穿戴而已。


  看著嬸娘們給母親先穿了一身單衣,又來了一身棉衣,什麽棉襖、棉褲、棉長袍,是一陣忙活、折騰。清婉說道:“八嬸,您讓我娘穿那麽多,她不會熱嗎?”


  八嬸說:“閨女啊,你不見你娘的手腳已經冰涼?她冷,不會熱的。”


  一聽母親冷,清婉趕緊從母親的大衣櫃中找出了母親平日了最喜歡的裘皮大衣,拿來跟嬸娘們說道:“八嬸,給我娘穿上這大氅吧!”


  八嬸白了清婉一眼,說道:“這傻閨女,你想讓你娘下輩子托生成成花狐狸?”她笑了笑道,“這皮貨是不能做壽衣的。”


  清婉擦了擦眼淚,抱起裘皮大衣給母親放回了原處。


  未時二刻,於白氏與世長辭了。


  於家的管家用“本家門房”名義,臨時發出“口報”,也叫“報喪條子,通知至親好友來參加大殮。又派人去請風水先生來驗視死者,並請其開具“殃榜”。並為夫人選擇墓地。他又組織了一幫子人準備“成服”,自己則親自去壽材店選棺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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