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問誰真心到個底
一連三天,泰定皇帝沒有上早朝。要不是必罕催促著要姊妹倆的貴妃冊書,他還不知道要沉迷在溫柔鄉到何時呢!
一《南呂.滿江紅-上闕》洪昇.曲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
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
第四天早朝,皇帝便降下了一道聖旨。
聖旨是這樣寫的:“宮政繁重,皇後一人整理,日夜攫心,致於違和,欲求輔佐,共理閫內。茲訪得袞王買住罕生有二女,一名必罕,一名速哥答裏,賢明聰慧,才德俱全,堪以輔相皇後,借資助理。況必罕、速哥答裏與皇後同出弘吉剌氏,論職分原屬君臣,論親情乃係姊妹,冊為嬪禦。共理內政,情意既孚,事理尤允。可命員外郎宋文瓚擬具,平章政事張珪為冊立政使,丞相倒剌沙為冊立副使,欽天監選擇吉日良時,即行冊立。”
這道聖旨下達後,滿朝文武,隻知道皇上冊立了兩個貴妃,哪裏知道其中還有這麽一段很曲折、很微妙的豔史呢?那欽天監奉到聖諭自然不敢怠忽,謹敬將事擇定了一個吉日,也就是舉行皇後大典那天,一並冊立貴妃[1]。
宋文瓚是元代的一支筆。他迅速撰好了一篇冊文,此文寫得是典雅堂皇,雍容麗矞。並立即呈報給翰林院,由內供奉學士端楷恭繕。
冊立當日,晴空萬裏,秋高氣爽,藍藍的天上白雲飄。丞相倒剌沙敬持著禦寶,平章政事張珪手捧皇封冊文,又派了半副鑾儀,笙蕭鼓笛地來到袞王的府邸,迎接兩位貴妃。
此時,身穿“質孫服”的袞王買住罕,提前出了王府,早早地俯伏在門前,恭接冊使。張珪、倒剌沙高捧冊寶,直入正廳,麵南而立。宣讀過冊文,買住罕三呼謝恩。然後,由鑾儀衛抬過兩乘金頂黃幕的鳳輦,請兩位貴妃升輦入宮。必罕、速哥答裏早已穿好了貴妃的品服,由隨身的宮女簇擁著叩謁宗祖,辭別了父母,一同登輦。
張珪和倒剌沙兩人乘了大轎,先前去往皇宮複旨。儀仗隊排開了儀仗,將兩乘鳳輦抬入宮中。由引導讚禮的內監,請兩位貴妃下輦。
正要進入大殿,天色卻瞬間黯黑了下來,就像玉帝打翻了墨汁瓶;突然,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緊接著,一道閃電像劃破了天空;不一會兒,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地上劈裏啪啦直響。
本該隆重的冊典儀式,隻好草草了事。必罕兩人匆匆各歸自己的宮院——必罕住的宮院叫景福宮,速哥答裏所住的宮院叫做仁壽宮。各宮裏麵自有職事的宮女太監,按照各人的職使前來侍候。
看到瞬間變臉的老天,臣民們私下裏紛紛議論,皇帝一定是取回了兩個危害國本的“掃把星”。
終於進入皇宮了,必罕和速哥答裏的感覺可是良好。因為經常出入皇宮大內的緣故,深知宮內的一切規矩,所以宮廷的規矩一概熟諳。她倆諸事從容,接上禦下都合禮統。況且內監宮女盡知這兩位新入宮的貴妃娘娘乃是正宮皇後的嫡堂姊妹,又是皇上親自選中的心怡貴人,將來必定深得聖心,要在宮中擅攬大權的。所以那些內監宮女都十分趨奉,小心侍候,深恐得罪了兩位貴妃娘娘。由此,必罕姊妹竟是一呼百諾,甚是威風。
正值壯年的泰定皇帝,可謂是東宮竄西宮,仁壽倒福宮,成天價忙活。又因二位貴妃容貌美麗,且善於承迎,便大加寵幸。所以,六宮寵愛盡在這兩姐妹身上。
皇後卻一點兒也不吃醋,她一心隻想攬權竊柄,對於皇帝在哪個後宮,是否臨幸全不放在心上。趁著皇上戀愛新人之際,便實行當日允許的條約,居然內外交通,大肆行其幹預政治的手腕。皇帝又因有盟誓在先,也隻得裝聾做啞,一任皇後肆行無忌,不敢阻攔。
二《南呂.滿江紅-下闕》洪昇.曲
萬裏何愁南共北,
兩心那論生和死。
笑人間兒女悵緣慳,無情耳。
自從登基改元以來,泰定帝還沒去拜望太廟,祭告祖先。這天玩興已過,忽然想起,便擇了吉日,前去謁廟。
可是,當皇帝一行來到太廟,卻發現神主牌位竟少了兩座。一座是仁宗的神主,另一座是仁宗皇後的神主。
這之前,太常博士李好文就建議說:凡太廟的神主,不合適用黃金製作,應該一律改用木製。所有的金玉祭器也應貯藏別室,以免遺失。這奏章上去,朝議因金製神主乃是曆代定製,未便遽行改製,況且宗廟社稷都有職官專司其事,何人敢來盜竊?李好文的奏疏,近於迂腐,不足采用。
可也夠巧,這奏章遞上去不幾天,太廟裏竟就失去了兩座神主。泰定帝淡然一笑,一點兒也不著急,便是將太廟內的列祖列宗的神主偷竊一空,在他看來,也是一件極微之事。
他成天在兩位新貴妃的溫柔鄉裏,談情說愛呢!
皇帝說:“隻要兩心相知,相許,何愁萬裏南北的距離,何懼生死離別?”
大貴妃道:“可笑那人間的男男女女,都感慨情深緣淺不得已。”
小貴妃忙接話:“其實,隻是你不夠愛我,就是我不夠愛你,使然。”
皇帝是左懷右抱,隻要不耽誤他在景福、仁壽兩宮飲酒聽歌的兩樁樂事,就是天塌下來,也無暇去管的。丞相倒剌沙便命令守京各官派遣捕役,四出緝捕。可是搜查了十日,也沒有尋到,恐怕早就化為金駝子了。
盡管皇帝不願追問此等煩事,偏偏那些朝廷臣子卻不肯甘休,早有監察禦史趙成卿、宋本、李嘉賓等,接連上疏,說是太廟神主被竊,完全由太常守衛不謹的緣故,應該將典守之官議罪,以警將來。
這奏疏遞上去後,一直不見結果下來,廷臣便議論紛紛:今日丟了祖宗,皇上置之不理,就不怕以後丟了江山嘛?又有廷臣參奏太常禮儀使馬剌,說他身受重任,玩忽職守,理宜治罪。這奏章進呈上去,也不見報,群臣倒也沒了法想,隻是說朝廷賞罰不明,日後百僚臣工恐怕沒有守法的了。
那些空議論,本來也無大事,隻要沒人去理睬,日久便就忘了。可偏偏那個被參的馬剌,心內甚為憤恨!雖然皇上沒有治他的罪,但究竟是麵子上過不去。心想,現在是皇後獨攬大權,就是皇上也要讓她三分。便備了一份重禮,走了內監的門路,送於皇後,請她設法免罪。
皇後本就想顯示自己的權力,又收了馬剌的禮物,便對內臣說:“我不但可以使他不受處治,還可以保舉他遷升哩。”
內臣出去便對馬剌說道:“放下心吧,馬大人,老奴一切都為你辦好了。”
馬剌問:“皇上不追究我的失職之罪了?”
“是呀,不但不追究,而且還要升你的職呢。”
“升職?升什麽職?”
“現在左丞,不是出缺麽。”
此消息一經傳出,立刻炒的是沸沸揚揚。都說馬剌因為走了皇後的門路,不但可以免罪,還有升授他左丞的希望呢。群臣人人錯愕,相顧失色。
這事兒惹怒了禮部侍郎柳鄖[他是於太醫的連襟,柳好好的父親],他奮然而起道:“小人當道,串通內廷,互相援應,國家紀綱還可問麽?我忝居侍郎,受國厚恩,此而不言,何以對天地祖宗乎?”遂抗疏道,“太常奉守宗社,所責攸歸,今神主被竊,應待罪而反遷官,賞罰不明,紀綱倒置,上何以謝祖靈,下何以懲盜賊。應持以宸斷,嚴核功過,方可報本追遠,黜貪懲邪。”
群臣看了柳鄖的奏章,都議論說:“柳侍郎的上疏詳明剴切,一旦這本上去,皇上總要允準究辦了……”哪知這奏章上去後,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消息。你道是何緣故?
原來柳鄖的奏章上去,半路上就被皇後截胡了。她看了柳鄖的奏章,感覺這疏中的言語頗具道理,不禁連連點頭道:“柳鄖講得不錯啊!但我已收了他人的禮物,何能治他的罪呢?”
所以,皇後隻好先壓著柳鄖的奏章沒有批答,當然馬剌升左丞的事也給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