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梨花未發梅花落
一《更漏子.相見稀》溫庭筠.詞
相見稀，相憶久，眉淺淡煙如柳。
垂翠幕，結同心，待郎熏繡衾。
城上月，白如雪，蟬鬢美人愁絕。
宮樹暗，鵲橋橫，玉簽初報明。
自從小公主嗒嗒和汪壽昌的八公子汪家奴訂了婚，嗒嗒公主和吳娃見麵的機會就越來越稀少了，吳娃是有意地躲著小公主。
越是見不到他，越是心裏想他。離愁別緒讓嗒嗒無心妝飾，那淺淺的眉毛就像淡煙中的柳葉，無彩也無神。
每當夜幕降臨，嗒嗒便垂下翠綠的簾幕，係上同心結，獨自臥在熏香的繡被中，期待著情郎能夠在夢中前來與她相會。
城頭的月兒，白如霜雪；思念的人兒，不見了蹤影。庭院中，樹影漸漸轉暗；夜空中，銀河橫斜。
天就快亮了，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輾轉難眠的長夜。
二《更漏子.柳絲長》晏幾道.詞
柳絲長，桃葉小，深院斷無人到。
紅日淡，綠煙晴，流鶯三兩聲。
雪香濃，檀暈少，枕上臥枝花好。
春思重，曉妝遲，尋思殘夢時。
清晨，嗒嗒來到窗前。
她卷起珠簾，朝窗外眺望，尋找著那熟悉身影。卻隻見院中的柳枝在晨風中搖曳，柳枝細長，桃葉小小，這靜謐的深院啊！再也見不到那俊美熟識的，而又讓她心跳加速的笑臉。
太陽悄悄地爬上了樹梢。
日光淡淡，嫩綠的樹叢籠罩著漠漠的輕煙，幾聲黃鶯啼破了庭院的寂寥；清風拂過，驅散了雪白肌膚透出的濃濃芬芳。嗒嗒隨感初春的寒栗，紅暈在瞬間消褪。她又失望地關上了窗欞，轉身拭淚，卻見枕頭上枝梢疊壓的繡花，依舊嬌豔美麗。
她重返床第，癡癡地尋思著清晨殘夢中的美好——
三《更漏子.金雀釵》溫庭筠.詞
金雀釵，紅粉麵，花裏暫時相見。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香作穗，蠟成淚，還似兩人心意。
山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
朦朧之中，小公主頭插金釵，麵帶微紅的羞澀，在花叢中與吳娃短暫地相見——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意，我知道你對我的愛憐，上蒼可以作證。嗒嗒匆匆返回了閨房，隻見香已燃成灰燼，紅燭隻剩下蠟淚一灘，恰似這對小情人當時的心境……
晌午時分，春雨肆意地縹緲。
當她聽到從花葉上掉下來的雨滴，還誤以為是遠方傳來的計時更漏聲呢——那雨滴之聲就像是放大了的漏聲，對她來講是那麽地刺耳和煩擾。
她下意識地蜷曲了一下身軀，感受著錦衾的清冷，任由淚水順著眼角滾落在繡枕的花瓣上。
四《更漏子.柳絲長》溫庭筠.詞
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
驚塞雁，起城烏，畫屏金鷓鴣。
香霧薄，透簾幕，惆悵謝家池閣。
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雨，越下越大。
嗒嗒又來到了窗前，她推開了窗戶，卻推不開那朦朧的雨幕。
春雨依然如絲、如霧、如煙、如潮，使院子裏的一切都淡淡地、蒙蒙地、若隱若現了起來。
北歸的大雁令人驚心，雜亂的鳥兒尋覓著棲巢，她回頭望著畫屏上那對對的金鷓鴣，仿佛也在傷心地鳴叫。
薄薄的香霧透過了低垂的珠簾，美麗的樓閣池榭啊，卻似禁錮的監牢。她背著垂淚的紅燭追問：心上人啊！你可知道我的衷腸？
五《更漏子.鍾鼓寒》韋莊.詞
鍾鼓寒，樓閣暝，月照古桐金井。
深院閉，小庭空，落花香露紅。
煙柳重，春霧薄，燈背水窗高閣。
閑倚戶，暗沾衣，待郎郎不歸。
也許，他再也不會經過她的繡樓。但，嗒嗒卻依然倔強地站在窗前期望！再過三天，自己就要出嫁了，以後她就連站在這窗前的機會也沒有了。
鍾鼓寒重，樓閣晦暗，月光照著銅欄杆井邊的古桐。深深的院落緊閉，小小的庭院空寂，紅紅的茶花瓣，沾著春雨鋪滿了一地的殘紅。
煙柳重重，春霧淡薄，在高閣臨水的窗前，燈光忽明忽暗。
嗒嗒百無聊賴地倚靠在窗戶，手裏無心地翻閱著他送她的都已泛黃的《千家文》，尋找著那些屬於他的香味。眼淚暗暗地落下來沾濕了衣裳，她苦苦等待情郎能來，卻遲遲不見他的到來。
六《卷珠簾.斯卡布羅集市》李姝/LUNA.詞 霍尊.曲 林誌炫.歌
[歌曲]“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黃。夜靜謐，窗紗微微亮。”
嗒嗒好像想起了什麽，她忽然起身，來到書桌前，鋪好宣紙。她把毛筆尖放在唇邊濕了濕，俯身在紙上畫了起來。
她先畫他的眼睛，她讓那雙深邃的眼睛一直凝望著自己。她又在這雙眼睛之上，一根一根鐫刻好他那英氣的眉毛……
嗒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把筆杆兒放在嘴邊，皓齒咬著筆端，仔細端詳起來，用媚目白了他一眼，嗔道：“看你再往哪裏躲！”
嗒嗒一筆一筆畫好他那冷峻的鼻子，便放下了畫筆，來到梳妝台前坐下。她找出檀色胭脂盒，用唇筆仔細地塗抹自己的紅唇。塗完後，仔細端詳，不滿意，擦了再塗，直到滿意了為止。
她起身又來到畫像前，找準位置，俯下身去，在他的鼻子下麵，深深地吻了下去，再用畫筆細細勾描出他嘴的輪廓，直起身來，移步端詳，不由得“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歌曲]“拂袖起舞於夢中嫵媚，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戀，梨花淚，靜畫紅妝等誰歸，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淡淡的晨光透過窗紗照了進來，照在嗒嗒那梨花般的臉上。她趴在他的畫身上，睡著了。
在夢中，吳娃吹笛時的颯爽，嗒嗒秀舞時的嫵媚，讓她陶醉。
嗒嗒的美，也迷住了夢中的吳娃，他不知不覺停止了吹伴，嗒嗒嗔怒了：“你看啥呀，幹嗎不吹了……”
嬉鬧聲中，打斷了她甜蜜的夢。
她起身將夢中的那支舞跳完，相思之苦又漫上心扉。她多麽想永遠生活在夢裏，她留戀那夢裏的每時每刻，她依戀那夢裏的點點滴滴……
她擦幹眼淚，坐到了梳妝台前，在自己越來越憔悴的臉上，仔仔細細的描畫起來。她要把自己的最美，呈現給他看，讓他再看一看自己出嫁前的模樣。
[歌曲]“啊~胭脂香味，卷珠簾，是為誰？啊~不見高軒，夜月明，此時難為情。”
天已大亮，嗒嗒來到了窗前，卷起珠簾，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一叢叢的楊柳。
淡淡的輕霧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感到這座大大的庭院更加地幽深。她看不到遠方，看不清那條通往希望的路，一種失望湧上了心頭。她不情願地轉過臉來，淚珠卻抑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歎了口氣：為什麽？老天連看他一眼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啊！胭脂香味，不知你是否聞的見！啊！卷珠簾呀，不知你是否看得清我為你畫的妝扮！啊！我多麽想，駕著豪車接我的人，是你！
[歌曲]“啊~胭脂香味，卷珠簾，是為誰？啊~不見高軒，夜月明，此時難為情。”
院子裏，茶花已被春寒凍殺了，梨花正含苞待放著等待著陽光的到來，春天卻遲遲不肯來。
這陰雨綿綿的天氣已有十多天，似乎還沒個盡頭，看這光景，陽光怕是一時半刻來不了，這些嬌豔的山茶花怕是要凍死在這嚴寒裏了。
細雨中，兩隻燕子歡快起來，一會兒停在枝頭上，一會兒躲在簷下；一會兒你追我趕，一會兒親昵地說話。能與心上人比翼雙飛，是多麽幸福的事！
想到此，嗒嗒一陣臉紅：“你為何不帶我遠走高飛？”嗒嗒不禁歎了一口氣。
她又來到畫前，重拾畫筆，沾足墨色。畫中的情郎正深情地凝望著她，她看得出神，墨滴滴在了紙上，無情地泛開了……
[蒙古語]“你要去汗肯特省[今蒙古國肯特省]集市嗎？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裏香，代我向那裏的一位女孩問好，她曾經是我的愛人。”
忽然，一聲熟悉的簫聲在她的耳邊響起，嗒嗒急忙跑到窗前。
細雨中，吳娃和從前一樣，沿著花園的小路，向公主的繡樓走來，他仍是一身青衫布衣。
看到他緩緩地朝這邊走來，嗒嗒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不由自主地笑了，眸子中閃爍著光芒。隻要看到他，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蒙古語]“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裏香。上麵不用縫口，也不用針線，她就會是我真正的愛人。”
吳娃也看見站在窗前的她了，豆蔻年華的小公主出落得如花似玉，一彎淺笑似梨花盛開，讓這陰冷的春天也溫暖了好多。
同以前一樣，吳娃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四目相對，他好像看到嗒嗒眼中的深情。此刻，吳娃多麽希望時間停止，哪怕就這麽遠遠的望著她，也心滿意足了。
可時間又怎麽會停，不管他有多麽的不舍，這路過都不會太久。吳娃走遠了，又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還佇立在窗前不停凝望的小公主……可朦朧的春雨，你又能看到多少？
吳娃眉頭緊皺，他想到自己的身份的低下，又怎能娶公主為妻？自己怕是要辜負小公主的這番深情了。
[歌曲]“啊~胭脂香味，卷珠簾，是為誰？啊~不見高軒，夜月明，此時難為情。”
自從知道公主定親以後，吳娃再也無心工作了。他終日惴惴不安，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之人嫁給別人。他想要帶公主遠走他鄉，又怕公主跟著自己會受苦。吳娃日思夜想，也沒能想出一個好法子來，所以也一直不敢前來見小公主。
今日的一見，嗒嗒揣度，可能吳娃有了主意，她便顧不得顏麵，在當天的深夜，悄悄地來到吳娃的小屋子。她憂鬱地看著吳娃，晶瑩的淚珠兒滾了出來。
看著楚楚可憐的小公主，吳娃不知所措，忙問：“公主，你……我正想法子呢-——你嫌我窮不？”
嗒嗒急切地答道：“不嫌，你拎著棍子要飯，我替你打狗。”
“那好，跟我走！”
“上哪兒？”
“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離開這裏。”
嗒嗒說：“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在天涯海角，我也心甘情願。”
“那我們現在就走。”吳娃異常興奮，沒想到公主能同意跟他私奔。
“我回去換件衣裳，再拿些銀兩。”
吳娃趕緊阻止：“你那兒的護衛侍女太多，容易被人發現，”他找出自己的衣服說，“你換上我的衣服吧。”
嗒嗒急忙脫下了自己鮮豔華貴的公主服，換著吳娃遞給她的男孩服飾。
吳娃接著說：“至於路費，我的月錢是一兩，我攥了七十多兩銀子，”她看了看嗒嗒一眼笑道：“我們就學一學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去天涯海角買下一家酒家……”
嗒嗒一聽急了：“可，可我既不會在灶前做飯，也不會在壚前賣酒啊~”
吳娃一想也是，便道：“帶上這古箏，我就是賣藝，也能夠養活你。”
借著銀色的月光，吳娃和小公主嗒嗒悄悄地搬了把長梯搭在高牆上，倆人翻牆逃走了……
[歌曲]“細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喚醒枝芽。聽微風，耳畔響，歎流水兮落花傷，誰在煙雲處琴聲長。”
初春的清晨，細雨輕輕落下，小草從土裏頑強的探出頭來，貪婪地吮吸著這甜美的甘露；田野裏的梨花，張開了甜美的笑臉，隨著微風在得意地搖晃著；小樹長出了小片小片的葉子，嫩綠嫩綠的，就像剛出生的嬰兒，招人喜歡。
吳娃和嗒嗒像兩隻逃出籠子的鳥兒，手牽手，歡快地奔跑在春雨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