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荊溪天寒紅葉稀
古代的學校,大都是秋闈之後招生,正月十五正式開學,一直上到臘月初十才散館。休假的時間,也就每年的年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說,古代的學子比我們要辛苦得多。
一《雨中即景》張恨水.詩
紀緒告別了柳遇春和劉基,踏上了去往丹徒的路。
一上午,風和日麗,加上‘絕塵’馬的腳步又快。接近晌午,便走了大半的路程。下午的時候,忽然東南風猛起,天色慢慢地變動,黑雲升起,當頭不見了太陽。
紀緒心想:“這老天,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大雨就要來了,我得趕快找個地方避一下雨才好。”
他騎在馬上向四周張望,隻見從這裏往東看,天腳全是黑雲遮起,往南看雖是天腳好些,但也是黑雲團團地移動,恐怕很快也會被黑雲擋起的。不過,在東南方向的不遠處倒是有一個草亭子;靠亭的東邊,有幾株兩人合攏抱不過的大柳樹;亭子裏,隱隱約約仿佛有幾個人影。
也顧不了太多了,紀緒便迎風策馬向草亭方向奔去。
他踏入田間小道,此時的麥苗已經長齊,東南風卷著綠浪,向西北角上吹來。那麥田的田間地頭,長滿了臘梅。這時,開著正盛的臘梅花,像一片黃綢子,隨著綠浪簸動。臘梅樹邊上,有一條小溪,水潺潺的流著。那小溪沿上,長了不知名的綠草,還有小如金錢的紫花和黃花,看著馬上的來人,媚然相笑。
接近草亭,就聽到有人說:“這裏風景很好,相公為何不賦詩一首?”
另一人道:“果然,這裏麥浪似緞,我正想著呢。你聽來:
巨風自南來,掀動桑田綠;
旅途倦征人,正思青蔥木。
忽然草亭濕,而未抱鬆竹;
巍峨子尺柳,……”
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那兩人回過頭來,書童模樣的用手一指道:“你看,你看,好漂亮的一匹馬……好像也奔這亭子來了,也是想躲雨嗎?”
那公子模樣的也向前看過去,果然有一個年輕的男子,騎了一匹大白馬,匆匆而來。
紀緒來到了亭子前,輕巧地縱身躍下馬,有條不紊地將白馬牽過柳樹旁,斯文地拴著馬韁。
那倆人見紀緒頭戴儒巾,身披白衫,也是文士打扮。不過所穿的白衫,絲織得非常的粗糙,並非文士裏麵有錢的模樣。臉是長圓形的,眉目八字分開,非常明朗帥氣。
二《西門》許渾[1].詩
一看紀緒十分規矩,那倆人便放下心來。
於是,書童模樣的小男孩便大聲喊道:“喂,騎馬的,你別把你的馬拴在我的馬的旁邊……”
紀緒笑了笑,沒有作聲。
書童又喊:“哎!你是啞巴嗎?”
紀緒還是笑了笑。
書童便兩手一張,說道:“你不見,你的馬正在欺負我的馬嗎?”
兩匹馬雖然各拴在一棵柳樹上,但拴得太近。也不知為何,兩匹馬爭吵不休,同時蹦跳,同時嘶叫。隻見“絕塵”轉過身去,抬起後腿便踢他們的棕色馬。
那書童見紀緒不搭理他,便氣哄哄地跑下了亭子,對著馬就是一頓吆喝大罵,又將自己馬的韁繩解了,另拴在一棵遠一些的樹上。
紀緒朝那小孩笑了笑,吟誦著詩章便上了台階:
“一上高城萬裏愁,
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看到公子模樣的眼神死定著自己看,便一拱手道:“大雨要來了,可否讓在下在這裏暫避一避?”
那公子站在亭子的一邊,也是以禮相還,“請上來吧!眼看大雨要來,避上一避再走。”
紀緒見那書生的臉特別地白潔細潤,心道:天底下竟有如此白淨秀氣的男人,真是一位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啊!
紀緒上得亭子,回頭再看那個拴馬的小男孩。隻見他頭戴青色小便帽,身穿一件青色對襟的夾襖,確實也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書童模樣。
見小書童上來,那公子教育道:“有道是和氣生財,你和人打招呼,開口便是騎馬的……真是太沒有禮貌……”
書童道:“哼!他把馬跟我們的馬栓一起,明擺著是欺負我們嘛!”
公子問:“怎麽欺負你了?”
“我們的馬,哪能打過他的馬?”
“難道我們是出來打架的?你下去把馬分開不就好了嘛,趕快向這位公子道歉!”
書童嘟囔道:“怎麽,反而成了我的不對了……白公子,程欣施禮,程欣向你道歉。”說畢,便躬身一揖。
那公子又說:“你怎知人家姓白?”
程欣不悅道:“他白衣白發的,又騎著匹白馬,不姓白,又能姓啥?”
看著主仆二人的對話,紀緒深感主仆二人的有趣和可愛。
那公子向前施禮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從何處來?”
紀緒說:“不才自金陵而來。姓紀,名緒,字開端。”
公子道:“金陵來的,我們也是剛從金陵那邊過來……那你現在要到哪裏去呀?”
紀緒說:“前往丹徒念書!”
程欣一聽,笑著說道:“你去念書?”
紀緒問:“怎麽,我不能念書?”
程欣道:“你都多大了,還念書!”
紀緒笑道:“那應該多大才念書?”
書童說:“應該像我家小…相公這般年紀。”
紀緒看了看略帶羞澀的小公子,便問:“那小相公,貴庚啊?”
公子道:“小生,今年,剛滿十五。”
紀緒又問:“仁兄也是要去讀書嗎?”
公子道:“是啊!”
“幸會,幸會,”紀緒問,“仁兄今欲何往?”
“去往丹徒攻書的。”
“仁兄家是金陵的?”
“不,我來自雲南大理。”
“大理,如此遙遠。為何不在鎮江下船去丹徒?”
程欣插嘴說:“我們主要想在金陵玩上幾天。”
“哦~”紀緒如有所思。
公子說:“這裏還有一個石墩,仁兄請坐下來細談。”
紀緒道:“好,正要請教。”
於是二人又重新見禮。
紀緒走近石墩,那公子取過行李袋中的拂塵,撣去石墩上浮塵,又將拂塵遞給了程欣,歸還於行李袋中。便讓紀緒在上首的石墩坐定,那公子便在三尺遠的另一個石墩坐下。
紀緒說:“請問仁兄高姓尊名。”
公子道:“在下張錦,弓長張,錦繡前程的錦。”
“請問仁兄的字號是……”
“我是‘白子’[指白族],沒有字號。”
“那我如何稱呼仁兄呀?”
“我們白子[2]信奉的是佛教的密宗阿叱力教派,因而我們往往以本尊或佛典之名號為己名。在這些名號之中,用觀音起名者最多。所以,我的全名是‘張觀音錦’。你可叫我‘觀音’。”
紀緒笑道:“仁兄可以自比觀音,可我豈敢如此稱呼仁兄啊!”
“為何不敢?”
“我哪能和‘觀音菩薩’稱兄道弟的,還是稱你‘錦兄’吧!”
“也好!”張錦點了點頭。
紀緒又問:“不知錦兄前往丹徒,想投哪位名師?”
張錦道:“歐陽蘇老先生在蛟溪設館,我想拜歐陽先生門下……我兄前往,又是投哪位名師呢?”
紀緒道:“和仁兄一樣,也是想拜歐陽先生。現在的名師難得,這位歐陽先生的門下,聽說有不遠千裏而來的學生呢。”
張錦道:“怎麽還聽說,我不就是嘛!”
紀緒笑了笑,說:“拜歐陽門下是很難的,不知錦兄可有人推薦?”
“噢,”張錦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說道:“我有四川平章大人的親筆信。”
紀緒驚訝:“汪壽昌?”
“仁兄也認識汪大人?”
“哦,聽說過此人。”
“汪大人在做江浙平章時,歐陽先生是平章府的座上賓。有汪大人的薦書,歐陽先生一定會收我為徒的。”張錦自豪地說著。
紀緒所關心的是張錦怎麽會有汪壽昌的薦書。便問:“錦兄是雲南人,如何認得四川平章?”
“我父親是大理白蠻37部的土司之一,汪大人去年在雲南平叛時,便和家父相識。”
正說著,有一道白光從黑雲遮蓋的地方,成人字形發出,照得四周山川通體白亮,好在電光所射的時間尚短,一閃就過去。但電光雖過,雷聲便來。每一次雷聲響起,張錦都向紀緒靠近了一步,好像他對閃電特別地害怕。
這樣的雷電交作有十餘次,那大雨便來了。看那雨的來勢,有如密掛珍珠簾子一般,由近而遠,那些田園屋合,有些模糊,越遠處模糊得越厲害,頂遠的地方,模糊成了一片,田園屋舍都看不見了。
看見張錦一個閃雷一次寒顫,紀緒便問道:“錦兄,大雨,你怕麽?”
張錦不好意識地說:“大雨,我倒是不怕。隻是剛才一陣閃雷,就像打在亭子頂上一般,好像有些……”
————————————
注釋
[1]許渾(約791~約858),字用晦(一作仲晦),唐代詩人,潤州丹陽(今江蘇丹陽)人。晚唐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其一生不作古詩,專攻律體;題材以懷古、田園詩為佳,藝術則以偶對整密、詩律純熟為特色。唯詩中多描寫水、雨之景,後人擬之與詩聖杜甫齊名,並以“許渾千首詩,杜甫一生愁”評價之。成年後移家京口(今江蘇鎮江)丁卯澗,以丁卯名其詩集,後人因稱“許丁卯”。許詩誤入杜牧集者甚多。代表作有《鹹陽城東樓》。
全詩:一上高城萬裏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譯文:登上高樓萬裏鄉愁油然而生,眼中水草楊柳就像江南汀洲。溪雲突起紅日落在寺閣之外,山雨未到狂風已吹滿鹹陽樓。黃昏雜草叢生的園中鳥照飛,深秋枯葉滿枝的樹上蟬啾啾。來往的過客不要問從前的事,隻有渭水一如既往地向東流。
[2]白族
白族是中國第15大少數民族,主要分布在雲南、貴州、湖南等省,其中以雲南省的白族人口最多,主要聚居在雲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
(1)白族有本民族語言,白語屬漢藏語係藏緬語族彝語支,但漢文一直為白族群眾所通用。
白族在藝術方麵獨樹一幟,其建築、雕刻、繪畫藝術名揚古今中外。在形成與發展的過程中,與周邊的各民族相互往來,創建了燦爛的經濟和文化。
白族是一個聚居程度較高的民族,有民家、勒墨、那馬三大支係,受漢文化影響較深。
白族自稱“白子”、“白尼”、“白夥”,漢語意為“白人”。此各民族對白族的他稱多達60多種——居住在大理、昆明等地及湖南桑植一帶的白族,漢語稱為“民家”;居住在麗江、迪慶、怒江一帶的白族,納西語稱之為“那馬”,傈僳語稱為“勒墨”;藏語稱之為“勒波”,彝語稱之為“婁哺”、“洛本”、“羅基頗”,貴州一帶的白族有“七姓民”、“九姓族”、“羅苴”、“龍江人”、“南京人”等不同稱呼。在貴州威寧一帶的白族,因有七姓,被稱為“七姓民”。
據文獻記載,白族先民是洱海周邊的土著昆明人、河蠻人與青藏高原南下的氐人、羌人,以及部分叟人、巂人、爨人、僰人、哀牢人、滇人、漢人等多種族群融合形成的民族。
元朝之前,部分白族先民、彝族先民、傣族先民都曾被稱作“白蠻、“烏蠻”、“上方夷、“下方夷、“百夷”、“僰夷”等帶有“蠻”和“夷”的稱呼。元朝以後,文化屬性較為接近漢族的人群被確認為一個族群,並稱之為“白人”。“白人”即當今白族先民最早的統一族稱,明清以後稱為“民家”。新中國成立後,1956年11月,根據廣大白族人民的意願,正式確定以“白族”作為統一族稱。
(2)白族是如何取名字的
在中國55個少數民族中,最早有姓氏的隻有3個民族,即廣東連南瑤族、俄羅斯族和白族。除非較為邊僻的那馬支係,白族都少不了有姓氏,這顯然是受漢族的影響,即姓氏一直成為了漢族或白族區分血緣關係的標誌。
隋末唐初居住在洱海邊的白族先民“河蠻”就擁有“數十姓,以李、趙、楊、董為名家”。至今,我們在白族民居的照壁上還能夠普遍見到四個題字,除了有“紫氣東來”“蒼洱毓秀”等外,還有“百忍家風”(張)、“清白傳家”(楊)、“工部家聲”(杜)等等,其典就出自漢族的名人傳說。此和“來自南京應天府”的說法一樣,都是想把自己的祖係拉扯到漢族那裏。
白族人取名喜歡用神、日、月、山、海、花、鳥等象征著力量和美麗等詞匯,白族名字中常用的“易長”“大日”“觀音”“妙音”“天王”“那陀”“諸天”等都是佛、菩薩的尊號,而“般若”“腧城”“金剛”等,則是經典名稱,“梵僧”為初傳佛教密宗的印度僧人。
南詔中期以來,特別是大理國時期,佛教密宗阿叱力教派成為全民信仰的宗教,許多虔誠的阿叱力,乃至一般的信徒,都誦持佛典,修行本尊。因而往往以本尊或佛典之名號為己名。在這些名號之中,用觀音起名者最多,這也是因為佛教密宗教派特別崇拜觀音的結果。
總之,用修行本尊或經典為名的習俗,是深受佛教密宗教派影響所致,是白族起名習俗在佛教密宗教派流行之後而引起的巨大改變。
白族人起名沒有姓,白族先民最早采用漢姓,當在漢晉之世。
據史書記載,諸葛武侯南征之時,賜白王仁果之九世孫龍佑那姓張,稱張龍佑那。到初唐時期,張龍佑那後裔張樂進求曾受唐封賜,為三賧白大首領將軍。梁建方《西洱河風土記》稱洱海周圍有數十百部落,有數十姓,楊、趙、李、董是名家。《蠻書》載渠斂趙(詔),大姓有王、楊、李、趙四姓。足見在隋唐之際,漢姓在洱海周圍的白蠻之中已較為流行了。
《南詔德化碑》碑文中可辨識的漢姓有五十個,《南詔圖傳》中有十六個,說明南詔時代漢姓的采用早已很流行。從沒有姓氏的父子連名製到“冠漢姓父子連名”製,是漢文化對白族取名習俗所起的巨大影響。
冠姓起名漸漸形成了白族人的取名習俗,尤其是冠漢姓最多。冠漢姓的父子連名製中,由於白族語音節的特點,用漢字記錄下來的名字中就出現了“三字名”或者是“四字名”。如《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的三字名有張高大山、秦愛波羅、李虹美麗、周田共同等十人;《南詔圖傳》中有王喜進取、劉望高貴;《蠻書》中有劉王起生、蒙大網羅、李非樂進、許不羅菲、章花信苴、楊麗春曉。
這些姓名之中,第一個字為漢姓,中間兩個字往往代表一種意義,如“信苴”為王子,“樂進”為虎王,“波羅”為老虎。南詔中後期,在白族的三字名中,又出現了一種帶有佛號的三字名。即第一個字為漢姓,中間兩個字為諸佛、菩薩尊號或佛文名,最後一個字是本名,此種取名方式在大理國時期頗為流行,元、明時期亦有此風習,見於記錄者甚多。
如:《皎淵塔碑銘》(立於大理國天開十六年,公元1221年)為“蘇那陀智”書丹,碑文中有“高觀音政”等三字名;昆明大理國地藏寺經幢《造幢記》中有“高觀音政、高觀音明”;大理鳳儀北湯天董氏家譜碑文中有“劉金剛田、李法華鏞、周大喬林”;千尋塔出土石刻佛像之題記上,有“劉藥師祥、陳觀音錦、趙諸天侖”等。此外,像“陳藥師齊明”之類的四字名亦非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