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流螢旅雁為誰飛
一《臨江仙.始向初更-上闕》[1]山主.詞
始向初更才未睡，
金天節屈清涼。
星明霄漢乍分光。
清風連夜，陣陣透幽窗。
因為明天婚嫁，孫毅也需要回客棧準備，孫知之便道：“初更已過，明天舍妹嫁女，小侄娶親，我等也需押送罪臣一早趕路……怎麽樣，各位臣工，我們這都散了？”
大家趕緊站了起來，行禮稱是，陸續地撤席告辭了。飯桌上隻剩下完勝還趴在桌子上，已經醉得人事不知了。
虞夫人讓虞總管和門仆虞祿，各自攙著完盛的一隻胳膊，把他架回了西廂書院。
二《臨江仙.冷淡更闌-上闕》山主.詞
冷淡更闌交二鼓，
蛩吟聲亂忙忙。
紛紛黃葉落階場。
萬林失色，雨露變銀霜。
春蘭抱著新嫁衣帶著縫衣娘來到了妝樓，準備給美盼試穿婚服，以便及時修改。可虞美盼說什麽也不起身試穿。
沒辦法，春蘭隻好下樓請來了虞夫人。
虞夫人來到了妝樓，耐心開導說：“盼兒，明天就要出嫁了，你試穿一下喜服，看看合適不？”
“我不要出嫁！”
“孩兒啊，你都大啦，怎能不出嫁呢？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為娘就你一個孩兒，我也是萬般不舍，但又能如何？我又不能留你一輩子，讓他人恥笑不是……”
“怎不能留女兒一輩子？我就要待在娘的身邊，伺候爹娘一輩子。”
“傻孩子，淨說胡話。為娘可不能陪著你瞎胡鬧。”
“怎是胡鬧？女兒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父母的左右。倘若我走了，爹爹豈不傷心？”
“你爹來日不多，這你也清楚。我們不就是為了他在臨走之前，了卻他一生的心願——讓你有個好的歸宿嘛！”
“可是，娘啊，你為何要把女兒嫁得如此之遠？我這一走，再見爹娘，得是何年何月？”
虞夫人歎了口氣，默默無語。
美盼道：“我知道娘親不喜歡我。”
“為娘怎會不喜歡你呢？”
“那你為何寧可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也不願意把女兒留在您的身邊？”
“這都是娘的命啊！”虞夫人說著，流下了眼淚。
“我知道娘親喜歡兒子，難道你就不能把美盼當成您的兒子？”虞美盼意欲說服母親，答應她留在身邊，招完盛為婿。
虞夫人拭了拭眼淚，說：“孩兒啊，你哪能理解為娘的苦心。你從小嬌生慣養，為娘把你嫁入舅家，你做媳婦總會自在一些。這不比你嫁給那個浪子完盛要強的多？”
“人家怎是浪子，他這些年一直不著家，還不是到處尋我嘛！更何況，師哥年紀輕輕，已是六品的員外郎，不比我那表哥強百倍。”
“可，一切都晚了！你舅家的大花轎，已到了蒲州。為娘又怎能讓你舅家空手而歸呢！”
“娘親，一點兒也不晚。你告訴表哥，就說父親離不開女兒，一聽說女兒要出嫁，爹爹傷心欲絕……”
“晚了，一切都晚了。”虞夫人又重複了一遍，“你表哥一來到蒲州，就來見過了你的爹爹。你爹一聽是來接你出嫁的，非常地高興，身體也好了許多……說不定，你這一出嫁，你爹的病就好了呢！”
“娘親的意思，我爹的病，是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喪門的囉！”
“你這孩子，怎麽和為娘說話！娘是那意思嗎？”
“那你不是把女兒往死路上逼嘛！”
“傻孩子，去京城你舅家過活，多好的事兒！怎能是往死路上逼呢？再說了，你在京城這麽多年，早就過慣了京城的生活。如果你跟著他人，走南闖北的，又如何習慣當地的生活？”
“可，我不喜歡表哥呀！”
“那你喜歡誰？喜歡師哥？”
美盼默默地點了點頭。
虞夫人說道：“孩兒，為娘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完盛也確實是一個好孩子。你喜歡他，並沒有錯！
但‘喜歡’和‘生活’是兩碼子事呀！”
美盼抬起頭來，望著母親。
“世上，又有幾個真正相愛的人能夠生活在一起的？真正愛一個人，就不要走進他的生命。你隻要遠遠地望著他，默默地祝福他就好！”
美盼迷茫地看著母親，母親可從來沒有跟她談論過這樣的問題。
虞夫人繼續說道：“愛他，就不能幹擾他，也不能讓他因愛的癡念而困惑。真正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對方自由，讓他在事業上有所作為。讓他永遠不受束縛，全無牽掛地去實現他的理想，讓他作為一個男人，去完成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使命。
孩兒，你若真的愛他，就放手吧！”
美盼含著淚，懵懂地點了點頭。
三《臨江仙.鼓打三更-上闕》山主.詞
鼓打三更情悄悄，寂寥庭院淒淒。
銀燈風過滅殘輝。
當空雁叫，切切向南飛。
弄了浮生悔恨，如來曾連深悲。
漫漫險浪法船回。當初無分，今…
虞夫人拿過了新嫁衣，虞美盼緩緩地站了起來。母親親自為女兒試穿著這件猩紅的嫁衣，為她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拿起了腰帶圍在女兒的腰間，在背後係著蝴蝶結，母親幾乎全白的頭發，全靠在了女兒的臉上。
美盼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情不自禁地摟住了母親，深情地說道：“娘，女兒就要離開你了，您要多保證自己。”
虞夫人看著女兒，微微點了點頭，淒然一笑，說道；“放心吧，娘會保重的。倒是你，到了婆家，你要保重自己啊！”
美盼掉下了眼淚：“恕女兒不孝。”
虞夫人笑道：“你這孩子，你總是要嫁人的，怎能說是不孝呢？要是你想娘了，就給娘來封信，為娘也會親自為你回信的。你見到娘的字，就如同見到娘親一樣。”
美盼的淚，不停地流著，說：“我會的！”
這時，春蘭抱著一個小箱子[2]上了妝樓。虞夫人接過了小箱，並打開了它。
美盼還以為是什麽金銀首飾，卻不是。
虞夫人拿出一本神秘的圖冊，說道：“這是‘春宮圖’，你和新郎沒事的時候，可以一起看一看……免得，到了時候，手忙腳亂的……”她給女兒翻開了幾頁，便又重新放進箱子裏。
虞夫人又拿出了一條紅褲子說：“這是‘開襠褲’，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就換上它。”她重新折疊整齊，也放進了小箱。
最後，虞夫人拿出了白手帕，鄭重地說道：“這白手帕呢，極為重要。初夜，鋪在身子底下，第二天一早，要交給你的婆婆驗看。”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從箱子底下掏出了一個小小首飾盒，從盒子裏拿出了一枚大大的紅寶石戒指，說道：“這是我特意為你定做的結婚戒指……這裏有個小機關……撥一下……能挑出一個小針……關鍵的時候，朝自己屁股刺一下……”
美盼這才明白，母親早已知道她和完盛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虞夫人語重心長地說：“貞潔，對於我們女人來說，是多麽地重要啊！
這白手帕，如同你的新嫁衣一樣，它代表的是你娘家的尊嚴，和你婆家的臉麵。不管你嫁給誰，婆婆如果見不到紅手帕，她都不會待見你的……”
四《臨江仙.天色四-上闕》山主.詞
天色四更星鬥轉，
疏簾漸透輕寒。
秋深溪淨水潺潺。
瀟瀟殘月，隱隱爬東山。
四更天，林廚娘帶著梳娘們又來到了妝樓，她們要給美盼“梳頭”[也叫“化新娘妝”，它標誌著姑娘時代的結束]。
美盼對林廚娘說：“廚娘，美盼要走了，以後家裏的事就拜托廚娘了。”
“嗯”林廚娘應了一聲。
“我娘歲數大了，胃口不好。廚娘，要記得把飯做軟一些。”
“好！”
“一到冬天，娘的筋骨痛就會常發作，廚娘要記得用艾蒿給我娘熏熏腳，”
“我的大小姐，你就放心吧！我會經常給老夫人熏腳的。”
…………
————————————
注釋
[1]元朝詩人山主的六首邙山偈詩詞：
《臨江仙.始向初更才未睡》：月下焚香頻啟告，爐煙直到穹蒼。十方賢聖降真祥。願垂理睬，
《臨江仙.冷淡更闌-下闕》：追念前秦並漢魏，英雄文武金璋。限臨誰問將臣強。喉中氣斷，
《臨江仙.天色四更-下闕》：天色四更星鬥轉，疏簾漸透輕寒。秋深溪淨水潺潺。瀟瀟殘月，隱隱下西山。每念群生沈苦海，寰中誰樂清閑。乘舟洪浪下釣竿。緣人有分，
《臨江仙. 悄悄郊園-下闕》：古代王侯並將相，空留碑銘標名。石羊斜望草青青。往來觀看，
[2]古代姑娘出嫁時，母親都會秘密給女兒這幾樣東西
現在的年輕人，啟蒙資料很是豐富。但古人卻不行，尤其是女孩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男人看一眼，都恨不得自殺殉貞潔。等到了結婚時，一下子讓她大開眼界，豈不是得鬧出人命？
所以，當女兒出嫁時，當娘的通常會秘密塞給女兒幾樣東西，當做啟蒙。
首先是春宮圖
春宮圖，早在漢朝就開始有了。《漢書》中記載：“坐畫屋為男女裸交接，置酒請諸父姐妹飲，令仰視畫。”曆史上不少大畫家也都熱衷於此道，像趙孟頫、唐伯虎都畫過，堪稱古代年輕人最好的啟蒙教材。
女兒出嫁時，當媽的會在女兒的新鞋子裏塞上幾張春宮圖。新娘子進了洞房，從鞋子裏取出來，跟新郎一起觀賞，互相交流心得體會，免得初次上陣手忙腳亂。
第二件是開襠褲
新郎新娘看完了春宮教材，還是有點害羞，畢竟都是初次見麵，不像現在人這樣，還沒等到結婚，就把該幹的和不該幹的事全都幹完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古時候，新郎新娘沒有先談戀愛這個步驟。所以，一下子讓兩個陌生的年輕人赤身相見，也確實有些難為情。所以，當媽的就會給女兒準備一件開襠褲，洞房之夜如果太害羞，就穿上這件褲子，既避免了害羞尷尬，又不耽誤辦事，一舉兩得。
第三件是白手帕
有人會問了：結婚怎麽能用白色的手帕呢？不應該都用紅色的嗎？這個白手帕，可不是用來擦汗的，而是用來驗處女血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婆家人會把這塊白手帕收走，作為你貞潔的證物。所以，如果你用的是紅色的手帕，那隻能遺憾地告訴你，你百口難辯了。
第四件叫銀托子
看過《金瓶梅》的，應該對這個東西很熟悉。這是西門大官人經常用的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個男性的性用具。
有人會問了：這個東西不是單身狗用的嗎？結了婚的人怎麽還要用？這不成那啥了嗎？問這話的人肯定都是沒結過婚的人。
在古時候，男女結婚不是為了浪漫，甚至不是為了成家立業，而是為了傳宗接代，所以對避孕一般都不提倡。正因為此，當新郎剛剛嚐到甜頭，就不得不麵對媳婦懷孕的悲劇，而且一忍就是十個月。這個時候怎麽辦呢？銀托子就派上用場了。至於效果如何，問問西門大官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