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憐半世聰明種
完哲篤決心已定，就等明日到普救寺去借僧房居住了。
隨從郭靖當然是一點心事沒有，倒在床上打起了鼾睡。
完哲篤卻輾轉反側，盡在擔心：長老在不在，僧房肯不肯借，如何措辭，能不能再和虞美盼見上麵，將來……胡思亂想，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合了一會眼。待到雞叫頭遍，立刻起身，叫起郭靖，匆匆梳洗了一下，就要出門。
郭靖道：“天還沒亮，這麽早跑去，和尚還沒起身哩，去也沒用。”
完哲篤卻說：“你那裏知曉，去晚了，長老又出去赴齋，豈不誤了大事？還是早去的好。你在家收拾好行李，等我的好消息吧。”說罷，大步流星地走了。
郭靖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獨自去收拾行李去了。
一《遊普救寺趣解西廂記》佚名
本是佛家一道場，
卻將韻事敷西廂；
有緣千裏來相會，
非居佛堂勞紅娘。
明本長老昨天出去赴齋，很晚才回來。
一大早上起來，就喚悟塵道：“悟塵，悟塵！”
聽得長老呼喚，悟塵趕忙從屋外進來，問：“師父，有什麽吩咐？”
“昨天有人到此嗎？”
“有一位讀書相公來拜訪師父。”
“是何方人氏？可曾留下姓名？”
“他說是成都人，自大都而來，姓完，名哲篤。”
“蒙古人？”
“好像是。”
明本心想：蒙古人信奉道教。而今有一蒙古學子居然前來拜訪，心裏很是高興，可是來而不遇，未免有些遺憾，便道，“不知今天他會不會來？待會兒你到山門外看看，如果他來，就趕快來報知，我要親自出迎。”
悟塵答應道：“是！”心裏卻想，什麽“如果不如果”的，菩薩都不用問，今天他肯定來！因為啊，那位活觀音早把他牽係住了。
二《蝶戀花.禹廟蘭亭今古路》陸遊.詞
禹廟蘭亭今古路。
一夜清霜，染盡湖邊樹。
鸚鵡杯深君莫訴，
他時相遇知何處。
冉冉年華留不住。
鏡裏朱顏，畢竟消磨去。
一句丁寧君記取，
神仙須是閑人做。
說曹操，曹操就到。
完哲篤欲舉手敲門時，恰巧悟塵到了門口去開門。完哲篤的手險些敲在他的禿頭上，著實把悟塵嚇了一跳。虧得完哲篤縮手快，不然就敲上了。
完哲篤猛見悟塵和尚，忙打招呼道：“小師父早！”
悟塵小和尚白了一眼，“完先生才是真早啊！”
完哲篤訕訕地笑，“長老在嗎？”
“小僧奉了師父之命，特來迎接先生的。”
“明長老真乃神人，他怎知我要來？”
“非長老神人，完先生才是真神人也，來得可真神速。”
“小生是拜見長老心切啊！”
悟塵笑了笑，心想：真會說謊。便道，“師父命小僧見了先生，先回去稟報，師父要親自出迎哩。”
“小生何德何能，敢勞動長老法駕！”
“先生稍候，待小僧進去稟報。”說著，就要往裏走。
完哲篤把悟塵叫住了，“小師父且留步，小生和你商量一事，未知可行否？”
“先生有什麽吩咐？”
“小生想在寶刹借一間僧房，未知可能應允否？”
悟塵抓了抓光頭，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這可不大好辦呢，本寺從來沒有出租僧房的先例。”
完哲篤心想：好個悟塵小和尚，睜眼說瞎話，對外不出租，西院裏為何住了一院子的人？便施禮道，“望小師父給予周方！”
“什麽叫周方？”
“周全方便嘛。”
“先生，俺不過是個小和尚，作不得半分主張，借不借僧房，要師父說了才算。”
完哲篤一想，也有道理，就說道：“不過，小師父從旁美言相助，還是能辦得到的吧！”
“這，先生請放心，小僧一定盡力促成此事。”
完哲篤向悟塵一拱手，說道：“如此多謝了！煩請小師父引小生去拜見長老。”
悟塵道：“師父之命，不敢有違，還是讓小僧先進去稟報吧！”說罷，轉身進去。
不多時，明本長老從裏邊走了出來，見到完哲篤，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不知先生駕到，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完哲篤看到老和尚，慈眉善目，鶴發童顏，身披百袖錦斕袈裟，活像僧伽大師[1]，就向長老一拱到地，還了一禮，說道：“小生才疏學淺，蒙長老不棄，不勝榮幸。今又驚動法駕，愧何如之！祈請長老恕罪。”
“先生哪裏話，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貫耳，今日識荊，真是三生有幸！”
完哲篤心想：我的名聲這麽大嗎？都傳到了蒲州？我不過是一個蒙古舉子，隻是去年在四川鄉試中得了個“解元”，名聲就能開到這兒？純屬客套話。
兩人客套了一番，又互相謙讓著進了方丈。分賓主坐下，悟塵送上香茗，隨後侍立在長老身後。
————————————
注釋
[1]僧伽
唐代高僧，江蘇通州狼山廣教寺開山祖師。自言何國人，因以何為姓。唐中宗尊為國師。宋太宗加封其“大聖”諡號，後世尊之為“大聖菩薩”，又稱“泗州大聖”、“狼山大聖”。
青蓮居士李白嚐為作《僧伽歌》:
真僧法號號僧伽，有時與我論三車。咒幾千遍，口道恒河沙複沙。此僧本住南天竺，為法頭陀來此國。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蓮色。意清淨，貌棱棱；不減，亦不增。瓶裏千年鐵柱骨，手中萬歲胡孫藤。嗟予落魄江淮久，罕遇真僧說空有。一言散盡波羅夷，再禮渾除犯輕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