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請你自重
從營養科拿過來的流食，在雪梨的桌子上整整擱置了一天，現在才終於派上了用場。
她拿出自己平時打飯的小碗，倒了滿滿一碗出來，然後重新回了病房，扶著赤明海起來，一口一口地喂他。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動作卻配合默契到了極致。
像是一對恩愛的戀人，更像是一對平和的夫妻噱。
一個生病了，一個照顧。
一個喂飯，一個吃飯。
直到碗底漸空，雪梨還在那邊努力再“刮”出一小勺的時候，赤明海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雪梨，能不能，不吃了？”
滿滿一碗，好撐。
她一直這麽喂，他都不好意思打斷……
“好！”他這麽一說，她立馬停手，將手中的碗擱置在床頭櫃上，正想收手，他的大掌卻抓住她的皓腕，將她整個人都扯了過去。
“不氣了好不好？”他低喃著開口，聲音還帶著大病初愈的那種虛弱。
雪梨嚐試著推了推，卻沒有推開，礙於他還是病人，也不敢用力，他要這麽拉著，她也就任由他這麽拉扯著。
“雪梨……”見她不說話，赤明海的手臂緊了緊，將她拖入了自己的懷中，手臂環上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都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中，再次開口，“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雪梨心中一沉，脫口而出地反駁，用力一推，從他的懷抱中掙紮了起來，“請你自重。”
赤明海的眸光一黯，她這種冷淡疏離的態度讓他心涼。
他寧願她憤怒，寧願她像在公司那樣，用力朝他甩出一巴掌……可是，都沒有！
她坦然地看著他，拒人千裏之外，就好像……他們真的什麽關係都沒有。
“對不起……”良久，還是赤明海首先開口，打破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知道你看到的……”
“不要說了！”話音未落，雪梨突然出聲打斷。
她的手緊緊地捏著拳頭，咬了咬牙，終於決定了一件事情。
“問題不在你。”雪梨淡淡地歎出一句。
“這麽說，你……”赤明海的眼睛一亮，她知道是那個女人主動，她知道那個場景隻是一個誤會了嗎？
“我們算了吧。”打斷他的話，雪梨淡淡地開口，聲音清冷卻也堅決，“我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你，不適合我。”
“為什麽？”赤明海一愣，她的態度，讓他覺得瞬間掉到了冰窖中，無法形容的那種冷。
她要平淡的生活，他完全可以給她平淡的生活啊！
“你還不明白嗎？”他茫然而不甘的目光，讓雪梨有些慍怒，終於忍不住低吼出來，“你知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被培訓出來，是用來做什麽的？”
赤明海的心莫名地沉重了起來，猶豫了一秒鍾，點了點頭。
他知道她的過去，在那種暗無天日，與世隔絕的地方，接受非人的殘酷培訓，為的就是讓他們成為比殺手更厲害的頂級人物。
她完全，可以跟著斯特，闖蕩一番，在國際暗組織揚名的！
“但是我從那個地方出來，就選擇當普通人，我不喜歡有波瀾的生活。”見他點頭，雪梨才繼續往下說，聲音低涼，卻也透著真誠，“一點波瀾也不喜歡，心中的波瀾也不想……”
赤明海的心中一緊，隱約猜測到了她要說什麽。
“我曾想過我們可以試著在一起，但是……我會擔心你，會在乎你，會發脾氣，會不高興，會生悶氣……”雪梨悉數著昨天的種種心情，終於嗤笑一聲，“這樣的生活，不適合我。”
赤明海的心完全冷了下來，也終於明白了她的感受——她會累，也怕累。她怕猜疑和吵架，她想要相濡以沫的永遠，可是昨天，他卻讓她……
或者說，自從認識他以後，她的生活，就真的沒有平靜過。
“你要是真的喜歡我，就應該讓我安安分分生活，不是嗎？”微微一笑，雪梨故意隱藏起嘴角的那抹苦澀，佯裝無事地翻了翻他床尾上的病曆夾，公事話地開口，“你的病情穩定了，明天我幫你轉消化科，住幾天院就好。你……好好休息。”
“哢噠”一聲，蔥白的手指合上病曆夾，雪梨不禁有些尷尬——從頭到尾，他一直沒有說話，讓她都不禁覺得，她是不是太殘忍？
咬了咬下唇，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能有半點的反悔，雪梨捏緊了拳頭，強迫自己不再朝床上看一眼，抬腳朝著門口走去。
“雪梨。”拉開門把的時候，赤明海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莫名的沙啞，讓雪梨的心抽痛了一下。
“……什麽？”等了半響，他都沒有說話，雪梨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
“沒事，你走吧。”他低著頭，沉默了半響，終於拋出了這麽一句——本來想要問她以後還是不是朋友？隻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個問題太過幼稚尷尬！不問也罷！
隻是，雪梨，你也說了，如果真的喜歡你，就讓你過安定的生活。
現在，我放開你，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你！
“雪梨醫生，不下班啊？”辦公室裏，上夜班的同時鑽了一個腦袋進來，“我記得你今天是白班啊！”
“恩.”雪梨應了一聲，這才倏地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這就走這就走。”
“對了，36床的轉科單子什麽時候開？在急診穩定了，就早點轉到消化內去吧。”那個醫生抖著自己的白大褂，並沒有發現雪梨臉上的異常，隨口提了一句。
正在收拾的動作不禁一僵，雪梨怔了怔，心中不由地沉了下來。
“你開吧。”悶悶地交代一句，她撈起椅子上的小包，快步走了出去。
“誒？”夜班醫生一愣，還想繼續聊兩句，卻見雪梨已經走遠，無奈地搖了搖頭，“年輕人啊，下班就是快！”……
翌日，天剛微亮，雪梨就被刺耳的電話聲吵醒。
她蹙了蹙眉，睜開酸澀的雙眼，迷迷糊糊地摸到枕邊的手機，一手扶著額頭，一手將手機送到耳邊，困倦地應了一聲：“喂？”
她基本上是一夜未眠，剛剛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一點睡意，沒想到就有電話來了。
“雪梨，我哥進醫院了？”桑青夏著急地在電話那頭開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他現在怎麽樣了？你在醫院嗎？”
“我在家。”雪梨清了清嗓子，應了一聲，心中又是一陣燥亂，“放心，他沒事，現在應該已經轉到消化內科了，那邊……”
“那我一會兒就去醫院看看他。”聽雪梨這麽一解釋，桑青夏才放了心，隨口問了一句，“你今天上班嗎？”
醫院那邊還是雪梨熟一點，如果雪梨上班的話，她還能讓她帶著去。
“我……”雪梨頓了頓，隨口扯了個謊，“不去了，昨天夜班，我想好好休息。”
“啊，好！哎呀，抱歉抱歉，剛剛吵醒你了！”桑青夏這才後知後覺地道歉，囑咐了幾句，扣下了電話。
掛了電話，雪梨的思緒再度恢複了清明，了無睡意。
她睜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良久，倏地起身，洗漱了一番，撈起桌上的車鑰匙，出了門……
明明是喜歡安定的生活，也已經和他說清楚了，但是為什麽，心裏還是那麽難受呢？
雪梨想不通，所以索性去酒吧，將自己灌了個爛醉如泥。
喝醉了，就不用想了。
扶著吧台的椅子，雪梨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嚐試了幾次，卻還是頹然地坐了下去。
“喝醉了真是沒用……”她傻乎乎地笑著，迷迷糊糊地從小包中掏出手機，想要找人來接自己回去，卻發現眼睛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真是沒用……”嘀咕了一聲，她轉向吧台調酒的那個男人，“帥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恩？”那個年輕的調酒師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雪梨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軟軟地倒在一角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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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明海接到電話的時候，桑青夏和鳳南析剛走。
桑青夏嘰嘰咕咕地問了他很多問題，在他毫無破綻地回答中離開，而鳳南析隻是朝著周圍環視了良久，找不到某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最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跟著桑青夏離開。
消化科的大夫正來查房，邊上的手機響起，對麵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赤明海先生是嗎？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手機上您的號碼在第一位，所以就來麻煩您了。”
“請問您認識這個手機的主人嗎？她現在喝醉了，在……”
赤明海應了一聲，在心中默默地記下，然後掛斷了電話轉向一邊的大夫：“我要出去一趟。”
“呃……”大夫措手不及，“可是您……還需要觀察啊！”
雖然說病情完全穩定了，但是還要休息兩日，確保不會再次出血，才能離開病房啊！
“我隻是出去一趟！”赤明海開口，眼中滿是堅持！……
謝過了那個酒保，赤明海撈起了醉成一灘爛泥的雪梨，將她塞到了車裏，幫她扣好了安全帶。
“謝謝你哦……”他發動車子的時候，雪梨的小手伸過來，正好拍在他的手臂上，“你知不知道我家在哪裏啊？我包裏，有名片的……”
潛意識裏，她依舊把他當成了那個調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