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 意味深長的一笑

  房間比較寬敞，從格局上看，應該是將若干個屋子打通之後重新設計裝修而成的。裡面的陳設倒是中規中矩，地面上鋪著鮮紅的地毯，靠窗的一面擺著一長溜沙發，對面的牆上則是掛著巨幅國畫，而顧兆峰正坐在寬大的寫字檯后，默默的看著一份文件，身後鮮艷的讜旗和國旗，為了他平添了些許威嚴和莊重，令人有一種肅然起敬之感。


  見女兒和女婿進來了，他並沒說什麼，先示意二人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拿起辦公桌上的一部紅色電話機，輕聲說道：「小趙啊，一會王局長和袁書籍來了，請他們在一號樓稍等片刻，我這邊處理點個人的事，處理完之後馬上就過去。」


  放下電話，這才微笑著起了身，緩步走過來，在二人身邊坐定，慢條斯理的問道：「婚禮籌備差不多了吧？我明天可能要稍微點才能過去，到時候，你們就按著正常程序走，不用等我。」


  陳曦和顧曉妍對視了一眼，微微點了下頭。


  顧兆峰略微沉吟了片刻，轉而對陳曦說道：「小陳啊，事情我都知道了，把你找過來，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我始終認為，作為華陽的負責人，你有義務維護公司的合法權益，至於採用些過激手段，我雖然不贊成，但也不便說三道四，畢竟我是個局外人，議論多了，難免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嫌。」


  這個開場白，倒是很出乎陳曦的意料，對於這位岳父大人，他本就心存敬畏，如今這番話，更是令心中的戒備放鬆了許多，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顧叔，我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其實來的路上一直很忐忑，不怕別的，就怕對你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顧兆峰淡淡一笑：「影響肯定會有，但還談不上不良兩個字。況且你已經做了，這些顧慮就更沒什麼意義了，問題的關鍵在於，你打算如何收場呢？」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顧曉妍突然輕輕咳嗽了下，陳曦當然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舉動，低著頭沉思良久，這才斟酌著反問道：「顧叔，您覺得，這件事以什麼樣的方式收場最為完美和妥當呢？」


  顧兆峰皺著眉頭道：「總體而言，你搞得這一出，還是有點效果的，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高度關注，連啟明同志都非常重視，直接給我打了電話，當然，他倒不是要追究什麼責任，只是希望通過我，說服你不要繼續鬧下去。目前的情況是，省城那邊出動了大量警力，會在確保絕對安全的前提下，把車隊攔下來，至於善後工作怎麼處理，暫時還不得而知，估計得讓平陽方面把人先接回來再說。」


  去往北京，省城是畢竟之路，按現在的時間計算，再有半個小時，小周他們就應該進入省城境內了。而有關部門的攔截，當然不能算是個壞消息，陳曦聽罷，懸著的一顆心，多少還算放下點。


  他是真怕車隊一路暢通無阻的開進北京，假如那樣的話，反而不知道該咋辦了。


  「對不起，顧叔，給您添麻煩了。」他抱歉的道。


  顧兆峰卻大度的搖了搖頭：「自家人，不需要這麼客套，現在這裡就咱們一家三口，我不妨說點實話，也算是個內部消息吧，知道向北為什麼非盯著華陽不放嗎？」


  「為什麼？」陳曦和顧曉妍幾乎不約而同的問道。


  顧兆峰點上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近期國家會對我們省的產業政策做大幅度的調整，為了振興老工業基地的經濟，對國有企業要加大扶持力度，這次是實打實鑿的，據可靠消息，具體政策已經制定好了，很快就要正式出台實施，從資金投入到生產經營，舉措之大，前所未有，可以這麼說，未來十年，省內國有企業的生存環境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很可能迎來一個高速發展的階段。向北神通廣大，自然很早就得到了消息，其實，他本來是打省市政總公司的主意，但後來出於多方面考慮，最後還是相中了華陽這塊金字招牌，畢竟市政總公司的經營範圍比較單一，而華陽是綜合性建築施工類企業，知名度也要高很多。」


  奶奶的，怪不得下這麼大本錢，原來是因為這個，陳曦默默的在心裡嘟囔道。孫洪彬曾經以非常專業的角度，對向北的路子做過分析，大致就是入主之後，先以資產重組為由，對華陽進行拆分，然後將一部分所謂的不良資產剝離出來，而對另外一部分優質資源進行實際控股，這樣一來，華陽便一分為二，兩家都是國有企業，只不過一家是國資委控股，而另外一家則牢牢掌握在向北手中。如此這般再折騰幾個來回，一家有近七十年歷史的國有企業最具實力的一部分，便神不知鬼不覺的變成了向北的私產，可以堂而皇之的享受國家的扶植和優惠政策，將本該屬於國家的錢，光明正大的揣進個人腰包。至於被剝離出來的那部分，那就對不起了，只能任由自生自滅了。


  其實，資本家掙錢，是理所應當的，陳曦並不是個有仇富心理的人，但用這種巧取豪奪的手段，實在是難以接受，更重要的是，資產重組往往和人員重組是同時進行的，儘管國資委方面承諾不下崗，但失去了核心競爭力、並被剝離出來的那部分職工，命運是可想而知的。


  這樣想著，他斟酌著說道：「顧叔，您是經濟方面的專家，向北玩得啥路子，一定比我更清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只是想不明白，這分明是變相鯨吞國有資產！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省里那幫大老爺，整天高談闊論的，難道就一點沒有察覺嘛？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顧兆峰無奈的笑了下：「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作為省領導，要統管全局，局部上損失一些，但能換取更大更全面的利益，從發展的角度上看，當然也是值得的。」


  他則苦笑：「您的意思就是，華陽集團被當作犧牲品，做利益交換了唄，也罷，當就當了，領導的宏偉構想，草民們理解不了，但是，領導可以不拿咱們當回事，但我們自己得拿自己當回事吧？」


  顧兆峰聽罷，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歪著腦袋盯著陳曦，良久，忽然笑著問道：「你跟我說實話，對這件事的反應如此強烈，是不是跟向北.……嗯.……我指得是，私人恩怨的成分大一些呢？」


  一句話點到了他的痛處，臉不禁微微紅了，先是偷眼瞥了下顧曉妍，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向北用卑劣的手段陷我於不義，令我幾乎失去了曉妍，難道該原諒他嘛。而且，他明知道咱們之間關係，卻還是如此肆無忌憚，不也是沒瞧得起您嘛？」


  顧兆峰聽罷，未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