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萬一我要當真了呢？
用一句當下比較流行的話說，顧曉妍屬於那種沒有遭受過社會毒打的人，她從小生於富貴之家，嬌生慣養、衣食無憂，養成個公主脾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上學讀書一帆風順，參加工作之後，又有單位一把手罩著，說是為所欲為也差不多，幾乎不知道吃虧是啥滋味。
而陳曦則完全相反，從小到大，看過太多臉色和白眼，早就學會了隱忍和察言觀色，在華陽集團這麼多年，更是在排擠和漠視中變得小心翼翼，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是絕對惹不起的。
而袁軍，當然在惹不起的範疇之內，他剛進入公司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此人的厲害了。當年的第一項目部，幾乎等於是華陽集團的法外之地，公司的條令法規在這裡幾乎是廢紙一張，一切都得按照袁軍的想法操作，就連胡介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效益，不問管理。
而且，項目部經常私下裡發放自己的小福利，至於錢從哪裡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他在第一項目部實習期間，親眼見過公司的財物人員被袁軍罵得狗血淋頭，卻還得滿臉賠笑。所以當時他就知道，這個人不好惹，必須恭敬著。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從小陳變成了陳哥，尤其最近職務的提升，讓他與袁軍之間的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饒是如此，當面對這個紅臉漢子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打怵的，這也是上次袁軍撒酒瘋，他並沒有當場發作的原因之一，假如換成是別人，也許早就一腳踹出去了。
袁軍背後是一大群人，包括劉漢英、楊學義、孟朝暉等等，其實都屬於一個圈子裡的，別看現在都客客氣氣的，但較真之際，真能站在自己一邊的，恐怕是屈指可數。
說得再通俗點，他可以闖進辦公室，胖揍一頓楊之謙，所有人只看熱鬧不插手，而要是換成袁軍，恐怕就沒那麼便宜了，別的不說，袁軍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小舅子都是華陽的員工，光是這幫人，就夠他一受了。
他可不想在主持工作期間，就與這樣一位元老級的人物撕破臉，畢竟自己立足未穩，還是一枚光桿司令。最關鍵的是，現在還沒到攤牌的時候，何必逞口舌之快呢？
正要轉身往別處走，不料袁軍卻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再想迴避也來不及了，於是只好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恭喜陳總啊，以後還得多多關照啊，哥這後半輩子，就全指望你了。」袁軍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都是近乎討好的笑容，最關鍵的是自稱哥，這顯然是在釋放一種親切的信號。
當下的很多企業，包括政府機關都有個比較普遍的現象，就是互相之間的稱呼以哥哥姐姐為主，張哥王姐的，叫得不亦樂乎。而領導則被形象的稱為老大或者老闆，這聽起來就有點江湖氣息了。為此，有關部門曾正式以文件的形式下達通知，要求稱呼不要庸俗化，應以同志為主，或者直接稱職務。
華陽也曾這樣要求過，但胡介民本身就不以為然，下面自然更是拿這當笑話了，在公司內部，大家私下裡如果稱呼某某為同志，那幾乎和罵人無異。
如果從年齡上計算，袁軍和陳曦屬於兩代人，二人並沒什麼過多的交集，在袁軍眼中，陳曦不過是個毛孩子，而他也清楚自己的斤兩，平日偶遇，只是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袁經理。可袁軍在剛剛那句話中自稱為哥，等於是主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並示好的意思。
「瞧您說的，您是老前輩，到啥時候，也是您關照我啊。」他客氣的回了句。袁軍聽罷嘆了口氣，訕笑著問道：「對了，剛剛我和顧主任之間鬧了點誤會，她……」
「是嘛，我不知道呀？」沒等袁軍說完，他便故作驚訝的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曉妍性子直，說話有時候不很中聽，但是他對你還是很尊重的，再說，她已經辭職了，估計以後也沒機會跟你抬杠了。」
「開什麼玩笑，誰辭職，小顧也不能辭職啊，她是華陽的財富啊，你別看我們倆吵架，但論業務能力和敬業精神，我老袁沒話說。」袁軍滿臉嚴肅的說道，然後略微停頓了下，一拍腦門，做恍然大悟狀：「我知道了，說什麼兩口子不能在一個單位任職，是吧？這不是扯王八蛋嘛，錢宇兩口子倒不在一個單位，可不照樣胡作非為嗎！」
他呵呵一笑：「話是這麼說，但規定就是規定，曉妍又是個組織性非常強的人，所以，就只能依著她了。」
袁軍不無遺憾的點了下頭，兩人一時無語，他則趁勢說道：「行了，剛才忙活錯過飯口了，我出去吃點東西，你先忙著吧，有啥事回頭再聊。」說完，轉身欲走，卻聽袁軍說道：「巧了，我也沒吃飯，咱倆一起吧，我請客。」
他遲疑了下，袁軍見狀則連忙笑著道：「陳總該不會是連個打溜須的機會都不給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便再拒絕，於是微微一笑：「你可別拿我尋開心了，還是我請客吧。」袁軍則哈哈一笑，伸手摟著他的肩膀，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朝門外走去。
兩人也並沒走遠，就在公司對面的一家小店坐下，要了兩碗麵條，一碟小菜，稀里呼嚕的吃了起來。
「對了，陳總結婚的日子定下了嗎？」袁軍像是無意似的問了句。
「嗯……今年四月十八。」他一邊吃面一邊應了句。
袁軍聽罷，喃喃的道：「四月十八，事業要發，好日子啊，對了，婚禮籌備的怎麼樣了？需要我幫什麼忙不？」
他抬頭微微一笑：「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張羅怎麼樣了，曉妍舅舅名下有個婚慶公司，所有都是他負責籌備，我從來也沒問過。」
袁軍連連咂舌，嘆道：「華陽集團我誰都不服，就服你，能把顧主任這樣的大美女收在賬下，一般的男人根本就做不到啊，陳總啊，就沖這一點，你也有資格當這個一把手。」
「你可拉倒吧，娶媳婦和當一把手有什麼關係啊？」他笑著道。
袁軍卻把眼睛一瞪，一本正經的說：「怎麼沒關係，這就充分說明你的人格魅力呀，不然的話，華陽集團好幾千人，顧大美女為啥對你情有獨鍾啊。」
他哈哈一笑：「你是光看賊吃肉，沒看賊挨揍。」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倒是想挨顧主任的揍，可人家連正眼都不稀看我啊。」袁軍文化程度不高，在公司又驕橫慣了，說話素來口無遮攔，不過話一出口，立刻感覺有點不妥，於是趕緊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嘟囔道：「靠，這張臭嘴啊，說話就是沒個把門的，我這麼個半大老頭子，可從來沒惦記過顧主任，就是打個比方，你可別當真啊。」
他將吃了一半的麵條放下，歪著頭想了想，冷笑著道：「這個比方確實不咋地，萬一我要當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