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四百三十五
安國寺惠瓊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能在織田家諸多武將中挑中羽柴秀吉來聯係, 他的膽量和眼力自然都非同凡響。隻是作為某種意義上竹中半兵衛之死的罪魁禍首,安國寺惠瓊多少能從那位驚才絕豔的軍師的死亡時機裏猜到一點內情,進而確定羽柴秀吉的危險程度。
——那個看似對織田家忠心耿耿的、猿猴長相的家夥,是個實打實的狠角色。與羽柴秀吉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
“將軍大人已經睡下了,眼下實在不便打擾。”安國寺惠瓊口吻平靜地, “至於輝元大人, 若眼下你不能全權代表羽柴先生, 能見到的便唯有不能全權代表輝元大人的我——我以為你已經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了。”
“別這麽說嘛。”被不軟不硬地刺了回來,羽柴秀長也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哥哥都派我親自出馬了, 怎麽說這番誠意也夠了吧?還是說——”
“毛利家對現狀已經滿意到不行,不敢動彈分毫了?”
安國寺惠瓊瞳孔一縮,連呼吸都有瞬間的停滯。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大概是作為僧侶的後遺症,他的麵容顯得端正肅然, 麵無表情的時候就如泥土塑像一般, 難以叫人窺探出他真實的心思,因此麵對舉止輕浮卻言談氣人的忍者, 他也維持住了作為毛利家軍師的氣勢,不慌不忙地說道:“但是,單單隻是‘前來’, 連書信都未曾留下, 這怎樣也算不上是‘誠意’吧?就這種程度的表現, 想要見到輝元大人還尚有不足——”
“但是, 如果是想要改日與隆景大人(小早川隆景)一敘,我尚可以一試。隻不過,那時與我等對話的,到底是代表羽柴秀吉的忍者,還是羽柴秀吉的麾下大將羽柴秀長?”
“這種事情無關緊要,反正都是我哦?”
“不。在我去拜訪羽柴先生的那一日,將我帶進城中的您並非是得到了羽柴先生的首肯。”安國寺惠瓊道,“既然想要與毛利會談,卻又遮遮掩掩不肯露麵。這謹慎過頭的作風,難以取信於人吧?”
就在安國寺惠瓊話音落地的瞬間,羽柴秀長的氣勢為之一變。
雖然早已知道羽柴秀長實際上是個身手出眾的忍者,但在毛利家地位不低的安國寺惠瓊也並非沒有接觸過技藝高超的忍者。寥寥幾次的見麵中,羽柴秀長展示的都是作為“忍者”的一麵——詭譎、安靜、深藏不露,因此安國寺惠瓊更多地將羽柴秀長的作為歸結為其兄長羽柴秀吉的授意。
而此刻,他麵對的是真正的、揭開了輕佻表象的武將“羽柴秀長”。
即使這時代中,修習過兵法的武將並不算多,隻有優秀的身手也不足以支撐羽柴秀長坐上將領的高位。多次作為兄長的輔助、為其攻城略地少有失敗,目前在羽柴軍中地位僅在兄長之下的羽柴秀長無疑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當他終於不再表現出身負“轉述”任務的忍者模樣,以異常冷漠的、如評估價值一般的目光一寸寸掃視過安國寺惠瓊的身上的時候,後者便再難以忽視他的個人意誌,不由得為這毒蛇般的眼神冒出些許冷汗。
“不要想離間我和哥哥喔——我對哥哥的心意可是天地可鑒。”羽柴秀長說道,“而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即使哥哥隻是織田家的大將而非織田家的主公,輝元大人是毛利家的家督而非單純的大將,眼下占領先機、盡顯霸道的,也是織田啊。”
“若隻是為了當一員大將,我們何必要找手持將軍的你們呢。”
在提起“將軍”的時候,羽柴秀長的口吻冷淡到不帶分毫個人情緒,但這種完全無視將軍的個人意誌、隻將他當成一個可以拿來拿去的物品,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兩日後。”安國寺惠瓊立刻就做出了決定,“仍是此時,仍是此地。我會請隆景大人前來。”
“哎呀,是個大人物呀。”羽柴秀長意味不明地感歎了一句,“隻不過,孤身潛入他人的本丸,這種事情偶爾能做做,多了就糟糕了。”
“我還會與您再見的——但至於是幾日後,還需看天時地利。聰敏如您,想來很快就知道這會是什麽意思。”
安國寺惠瓊隻覺得眼前一花。忍者的話語尾音似乎還幽幽地回蕩在室內,但他的眼前已經空無一人,唯有燭火還在微微搖曳。
他不知不覺中握緊的雙拳直到這個時候才慢慢放鬆,沉默冷寂的眸子也終於揭去了強作的平靜,泄出些許忌憚與慌張。
哪怕位列四大軍團大將之一,羽柴秀吉也僅僅是“將”而非“主”。照理來說,無論是羽柴秀吉還是麾下一心隻為秀吉的羽柴秀長,都不會給他這麽大的危機感的。
況且,織田家兵將眾多,羽柴秀長也不是織田信長的直臣,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羽柴秀長都是走到了以低級武士身份難以想象的高位。這樣的人會幾次三番地潛入毛利家以身涉險,如果說真的對毛利毫無所求,才是絕無可能的。
……不,真要說起來,能獨自領軍的將領會是忍者,這本身就是怪事。
安國寺惠瓊靜靜地看著已經停止了搖動、正安靜燃燒著的燭火。
毛利未必沒有與織田的一戰之力,但羽柴秀長卻對織田表現的十分具有信心?而既然覺得織田已經穩占上風,又要來與毛利溝通,這是否自相矛盾?
不,不是這樣。
——羽柴秀吉連他這種在毛利家身居高位的軍師都不願意提前透露,一定要找毛利家家督對話,為的應當不是勸降,而是……
安國寺惠瓊的臉色驟然一變,猛地一拍桌子。原本已經平穩的燭光立刻再次搖晃起來,積蓄在蠟燭頂部的燭淚嘩地沿著燭身淌下,火苗下端驟然空出一塊,橙紅的焰色立刻爬上露出的那一截燭芯,發出小小的劈啪響聲。
既是軍師也是僧侶的男人心神大亂,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吹熄了蠟燭。
屋子驟然黑暗下來,唯有燒得漆黑的燭芯上飄出幽長的、叫人難以看清的一縷白煙。
“……原來是,想要成為‘鬆永久秀’啊。”
好一會兒,安國寺惠瓊才以不帶任何個人情緒的口氣說道。
——羽柴秀吉,原來是想要模仿犯上作亂的鬆永久秀,掠奪主家的權力甚至是直接對主家取而代之嗎?!
說來也是,如果不趁著這個時候動手,等織田家的領地進一步擴大,羽柴秀吉就再無實現這一野望的可能了!!
之前在麵對羽柴秀長的殺意還能夠鎮定以對的安國寺惠瓊,在察覺到羽柴秀吉的野心之後,竟是連手掌都開始顫抖了。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像否定自己剛剛的猜測,但是他更加清楚,羽柴秀吉實質上並不具有任何與毛利一致的利益。
作為被織田信長直接提拔起來的下級武士,要說羽柴秀吉對將軍有什麽敬仰或是忠誠,心向“大義”才是可笑。
“織田信長從小小的尾張大名,成長為如今坐擁多國的人物。不管是在他最初擁護將軍大人上洛之時,還是遭遇過武田、上杉的打壓之時,毛利都不覺得他的這份‘天命’能長久地存在下去……”
安國寺惠瓊不由得喃喃自語。
“我等過於小覷了這個男人,眼睜睜地看著他成長到了如此地步。但織田信長,又是否小覷了羽柴秀吉……呢?”
對身為毛利軍師的他而言,這顯然是一個目前無法確定結果的推測。
但,顯而易見的是,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隻要羽柴秀吉確實是懷著這種龐大到駭人的野心,那毛利家如今隱隱出現的不利地位就必將被顛覆!!
甚至於,在某個時刻更進一步。
直至天色大亮,陽光已經透過和紙照在了臉上,安國寺惠瓊才從沉思中脫離出來。
他謹慎地將自己這個過於荒謬的猜測暫時存放在心裏,身體卻很誠實地去求見了毛利輝元與小早川隆景。
也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沒能從羽柴秀長那邊得到滿意答案的羽柴秀吉露出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幹脆利落地借著連夜建立的鹿垣截斷了鳥取城與周邊城池的聯係。
三郎派他出馬的目的是奪下這座城池,羽柴秀吉當然不可能會有更大的動作。但經曆了多次征戰,目前對於“圍困”的戰法已經得心應手的羽柴秀吉,自然清楚怎樣才能將圍困城池的軍陣築得堅實。單看他現在的布置,凡是了解一點行軍打仗的人都清楚,鳥取城的人會有的反應已經盡數被他考慮到,這座城池除了開城投降和被困死之外,沒有其餘的選擇。
即使在拔掉竹中半兵衛、收攏了僅剩的美濃軍後,他的軍隊中不可避免的會有織田信長派遣出來的其他人……那些人也絕看不出他的所作所為會有什麽不對!
而隻要他圍困鳥取城的時間足夠長,與毛利家再次進行接觸的時間也就會變得足夠寬裕。
他早年就誕生的野望,直至今日,也未有過改變——若要他一生屈居於織田信長的手下為其賣命,那才是對羽柴秀吉而言,最不想迎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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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鬆永久秀都死了一百多章了——仍然能有姓名,真是太厲害了。
為下個劇情愁到頭禿。
好像說是本能寺之變後秀吉才緊急和毛利私下達成一致來了個大撤退?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這裏魔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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