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三百二十
內藤如安無端端有種近乎心悸的感覺。
他的麵貌與父親內藤宗勝——或者說鬆永長賴頗為相似, 但是與他父親的兄長鬆永久秀卻完全看不出半點相同的地方。雖然鬆永久秀不管是臉上的疤痕還是硬朗如雕刻般的五官看起來都十分凶戾,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但至少辨識度是一等一的。與鬆永久秀相比,不管是內藤如安還是內藤宗勝, 都有些泯然眾人。至少內藤宗勝好歹能力出眾,足以保證北丹波全境的安定,內藤如安卻因為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不得不在那個時候成為內藤的家督, 少年人的才智尚不足以他在丹波急速轉變的局勢中保下整個家族,近年來內藤家擁有的領地一直被波多野與赤井直正蠶食。
他有些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感受。外麵並無烈日,也無陰雲,整片天空都是溫和的白與藍, 清風徐徐吹過, 是個難得叫人如此舒適的秋日,但他卻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惴惴不安。
是因為得知了明智光秀正在攻打內藤家的龜山城,為了家族存亡不安嗎?
似乎又不是這樣。內藤如安對明智光秀沒有多深的了解, 但是就對方上次攻打丹波時一邊征戰一邊勸降的風格來看, 明智光秀並不是一個喜好殺戮的人。內藤家並沒有如波多野一樣背叛明智光秀,充其量隻是為了自保而什麽都沒有做,這或許算不上什麽信譽, 但也不能算什麽大罪。如果說明智光秀沒有一開始就劍指波多野與赤井直正的話,那這位織田大將應當還十分理智, 行事風格也就更不可能大變, 犧牲或多或少, 但內藤家必然能保存下來的。
但如果不是為了近在咫尺的、明智光秀的攻伐而不安的話, 他又到底在恐懼著什麽呢?
內藤如安自己都摸不著自己的心思,隻能在難得一見的好天氣裏形容嚴肅地端坐在和室內。
“——殿下!有不知名的人闖入了城中!”
隻是沒等他為自己這突來的煩悶糾結多久,他的近侍就已經急匆匆地跪倒在了他的麵前,滿麵驚惶,卻仍強作鎮定,盡力將事情從頭到尾敘述清楚。
“先前有兩個黑袍人出現在了院中,應當是從三之丸直接向上步至主城,暫時不清楚對方是否還有同伴,請您——”
他還沒有說完,就隻覺後頸仿佛被什麽重重抽擊,眼前驀然一黑。
他話中提到的“黑袍人”稍高的那一位正站在他的身後,緩緩放下提著太刀的手。太刀套著刀鞘,太刀緒上紫色的圓珠似乎從內部泛出一圈金色,光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但是目睹這些後,內藤如安不由得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袖,臉上幾乎要失去血色。
兩名不知何處來、也不知道作何目的的人一位就站在內藤如安的眼前,另一位卻是在遊廊外的草地上,正背對著他們。
高得那一方像是成年男子,矮的那一方卻似乎隻是個少年。兩個人確實如那位已經昏迷的近侍所言,穿著寬大的黑衣,衣服的製作簡單粗劣,隻是單純為了遮掩身形一般。內藤如安隻能看見自己眼前的那位成年人,那件黑袍的兜帽下,“大飛出”的能麵大張著赤紅的嘴,眼球仿佛要脫出眼眶般凸出,凶戾且憤怒地注視著他,即使是出現在青天白日,這副模樣與裝扮也似鬼怪般叫人膽寒。
“內藤殿下。”
從“大飛出”的能麵下,傳來與外表不符的溫潤男聲,以作為襲擊者而言過於平和的口氣說道。
“這次未經允許擅自闖入,我深感抱歉。隻是我們暫時沒有時間與您賠禮與寒暄,即使您覺得冒犯,我們也隻能請您多多見諒。”
內藤如安張了張口,視線不由得往旁邊一偏。
那位更加矮小的黑袍人似乎也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轉過頭看了過來。他的能麵是與“大飛出”相似的“小飛出”,在不甚劇烈的陽光下,赭色的能麵表麵泛出一層細膩的橙紅,那種精悍的形象此刻也憑空多出一股對血的渴望。內藤如安克製著沒有露怯,視線再度偏移,不敢凝聚在那張同樣可怖的能麵上,隻順著孩子的手落在了對方手上套著刀鞘的短刀。
刀鞘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白屑,隻被那隻細白纖弱的手抖了抖就落了下來,與地上仿佛白蛇又仿佛蛇骨的東西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發覺了內藤如安的視線,還是隻是想與同伴匯合——總之,能麵猙獰的少年輕鬆的幾個跑跳就落到了“大飛出”的身旁,內藤如安甚至沒能反應過來,眼前的就隻剩下那一條白蛇。他猛地一轉頭,視野裏撞入兩張恐怖的臉,其中之一已經跨過了近侍倒下的軀體,以緩慢的步伐接近他,而後跪坐在他身前,手也自然地將太刀橫放在膝上,泛金的能麵瞳孔似乎真的在直直地瞪視著他。
微風仍在吹著。院裏的草與樹木都已經因為季節的緣故枯敗了大半部分,被風一刮就搖曳出嘩啦啦的響聲來。有闖入者的消息並不隻有近侍知道,隻是盡快回報給他而已,此刻外麵已經漸漸有人的喊聲想起,似乎離他越來越近,又好像越走越遠。
內藤如安將袖子攥得更緊了。
他抿了抿唇,竭力以無所謂的口氣問道:“你們是誰家的忍者嗎?想要來做什麽?”
“我們對您並無敵意。”一期一振平靜地說道,“若言辭不足以取信於您的話,我這張無用的臉或許能夠為我討得您片刻的信任吧。”
披著黑袍的青年抬起一隻帶著白手套的手,將臉上凶惡的能麵掀開半邊,露出比起常人要俊美得多的麵孔,以及從額上滑下的、水色的發絲。
……這種完全不同於常人的、奇怪的發色——
“你是織田家的‘甲賀忍者’!”
“甲賀忍者”的傳聞太過廣泛,隻靠這難以以顏色染就的發絲,內藤如安就能夠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他之前已經靠著自己的判斷,確信明智光秀不可能將整個內藤家殺光,但此刻突然看到與明智光秀理應是同一陣營的甲賀忍者,他的心裏卻還是沒能放鬆,甚至連之前隱隱的不安也找到了源頭。
是了。明智光秀確實在攻伐上的手段從來就是剛柔並濟,因為丹波的局勢緣故,一向以先勸和為主……但是明智光秀隻是家臣,他的主公織田信長從來就是錙銖必較、狂妄殘暴的人啊!!
淺井長政背叛了織田,織田信長便以他的頭骨為酒器飲酒。比叡山延曆寺幫助了朝倉,織田信長便燒了寺廟。石山本願寺不願意將寺廟所在地讓給織田信長建築城池,織田信長便與本願寺敵對,鎮壓一向一揆,屠殺一向宗的信徒,直至現在仍然是要將本願寺趕盡殺絕的態度……
哪怕早年就已經皈依了基督教,對於織田信長的數次屠殺,內藤如安仍覺膽寒。他確定自己不會因為明智光秀丟掉性命,也確定自己的前路唯有臣服織田這一條路,但是他不確定,一度支持過足利義昭、甚至現在仍然向往著將軍所代表的“大義”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織田信長的好意,他已經丟失了許多的、內藤家的領土,到底能不能在那個殘暴成性的人手中保留下來。
“我……是有什麽地方觸怒了信長公嗎?”
內藤如安此刻隻能壓抑又茫然地問道。
“內藤氏已經決意支持明智先生。之前波多野與赤井勢大,內藤家難以出聲,但也未曾有過背叛的舉動。”
“我來這裏為的不是這個。”
一期一振仍然態度溫和地說道,手上已經重新將能麵扣回臉上,配合著能麵的表情,他的口吻似乎也多出一分質問的意思。
“有關鬆永久秀的事,您知道多少?”
內藤如安一時間愣住了。
他大概是聯想到了什麽,立刻就情緒激烈地反駁道:“你的意思是,是我為毛利傳話,才致使鬆永久秀背離織田嗎?!我從未做過此事!”
一期一振:“……”
初次嚐試打探情報這一重任,一期一振才剛剛進入正題,就被內藤如安的激烈反應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哪方麵除了差錯才讓內藤如安聯想到這方麵上,眼下也沒有讓他回味自己的話的時間。因此他隻能以比剛才還要更加平靜親和的口氣說道:“我隻是想問問內藤殿下,你對於鬆永久秀是否有過了解而已。”
內藤如安的臉色忽青忽白,顯然並不相信一期一振的問話隻有這麽簡單。但他注視著後者膝上的太刀,內心也十分清楚,如果對方對自己真的懷有殺意,在近侍倒下的瞬間,自己就應該身首異處。
他舔了舔唇,語氣仍然有些激動,但比起剛剛的急於澄清,此刻更像是示弱:“我與鬆永久秀並不熟識。雖然我的父親也經常自稱是鬆永久秀的‘第一個小弟’,但祖母病逝之時,自稱隻有我父一子……我與那個人沒有過任何來往。”
“那麽內藤宗勝公,是否有給您提過鬆永久秀的一些……奇聞異事?”一期一振問道,“鬆永久秀才能非凡,應當也有異於常人之處吧。”
“您說的是他背後生而有之的、如圖畫般的胎記嗎?”鬧不懂一期一振到底想要問什麽,內藤如安遲疑地問道,“還是說鬆永久秀自稱能百步之內取人性命的‘飛箭’本領?”
一期一振:“……”
實際上與這個時代的人進行談話真的覺得很傷腦筋,一期一振將內藤如安話中提到的兩件事和鬆永久秀的槍對比了一下,還是覺得後者更貼近自己想要問的事情,也就勉強地說道:“‘飛箭’是指什麽?以及內藤殿下的父親遇見鬆永久秀時到底是什麽情況——這些,您是否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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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為什麽鬆永久秀會有弟弟呢——
那當然是小弟啊。:)
因為是第一個小弟,所以提出要和鬆永久秀姓,完全沒毛病啊。哈哈哈哈哈。
內藤如安以為一期一振他們是在三郎授意下來盤問的,立刻就乖巧.jpg了。
人與刃之間想要相互理解,實在是太難了。(沉痛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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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肚子餓了想吃飯”,灌溉營養液 +1 2018-06-18 14:52:04
讀者“風爝塵”,灌溉營養液 +10 2018-06-18 08:39:08
——謝謝大家的營養液啦,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