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二

  織田家來了一個陌生人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身為兩國大名的織田信長,如今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接見的存在。但由於這位陌生人攜帶了織田信長傳奇一戰的戰利品義元左文字,又經過了下人的通報,織田信長直接決定接見此人。因此,原本應該先經過一係列門路手段的、打扮古怪的人,直接進入了本丸(主城),並和織田信長進行密談,最後竟然還以“房子還沒建好”為理由,被信長留在了主城裏居住!


  織田家的家臣表示他們對這件事一點也不放心。


  從1549年起,病弱的織田信長突然恢複了身體健康(其實是換了個人),性格也因為太過興奮而驟變,這位織田家的家主完全就是放開了浪。像是一馬當先直衝入叛軍陣中(彼時三郎還不擅長騎馬打仗)、大街上看到兩個打架的人直接錄用兩人為織田家的武士(被錄用的是前田犬千代和佐佐成政)、孤身一人帶著夫人歸蝶外出還宣稱是約會……總之這類完全不是大名所為,說不定就會有被刺殺的風險的事,織田信長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眼下又帶回來一個陌生人……信長公到底在想什麽啊!!

  好在沒有讓這些抓心撓肝的家臣們等太久,織田信長(三郎)很快就把他們召集在一起,隆重地向他們介紹了織田家的陌生人——


  “今天要給大家介紹一個人——小光。”


  家臣們齊齊眼神死。


  站在門前,坦然的迎接著所有人注視的青年似乎也對“小光”這種昵稱接受不良,但態度依舊平,對著迷茫的家臣們進行了更進一步的自我介紹:“在下明智光秀。因為患有肺疾,為了避免傳染,不得不遮住臉。”


  或許是因為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打扮會引起他人注意,他在受到追問之前就搶先說出了準備好的答案——而看著他把臉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家臣們,反而被卡了一卡,鬱悶地沒辦法繼續追問。


  而緊接著,用白色麵巾蒙住臉的明智光秀誠懇地繼續說道:“我是為了協助信長大人上洛而來。”


  家臣們先是一陣沉默,隨後一陣嘩然!

  他們甚至都顧不上計較明智光秀的打扮和來曆,齊齊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三郎。


  “對對!小光好像和足利什麽的認識。就算一直想找人護送上京的那位——剛好,我也覺得現在應該上京了。”


  三郎這句話一出,就是坐實了明智光秀的話,順帶挑起了家臣們興奮的神經。


  幾乎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這是織田家做大的絕妙機會。


  先前曾送給織田信長一把太刀(大般若長光)的足利義輝被鬆久永秀和三好三人眾等人斬殺,後者隨即將足利義輝的從弟、也是足利義輝父親足利義晴之弟義維之子、足利義榮推上征夷大將軍的位置。而足利義輝曾經的家臣,細川藤孝等人則去扶持足利義輝原本已經出家了的弟弟足利義昭成為將軍。


  但是比起被叛軍擁立的室町幕府第14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榮,足利義昭無疑背景孱弱,在鬆永久秀和三好三人眾的針對下倉皇逃出了京都,流落各地,尋找願意擁立他上洛的大名。六角承禎、武田信豐等大名都沒有答應他,目前這位被蔑稱為“貧乏公方”的足利義昭正在請求越前的朝倉義景支持。


  明智光秀逃出尾張後流落美濃,在隱瞞了身份的前提下獲得了明智家家主的賞識,並神奇的成了明智家的養子,又更神奇的繼承了明智家——從這點來看,明智光秀才是妥妥的開掛主角。


  可惜在齋藤道三死後,美濃大亂,明智家也滅亡,明智光秀不得不和明智一族逃往越前,正是寄居在朝倉家。明智光秀也正是在這時結識了那位足利義昭——


  不,明智光秀並沒有近距離麵見這位將軍繼承人的資格。說是結識足利義昭,不如說是結識了足利義昭的扶持者細川藤孝。但是這樣曲折的關係,對於織田家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要知道,織田家的終極目標可是統一天下啊!

  鬆永久秀和三好家把持將軍權利什麽的,也該是時候退下來讓國力大增的織田上啦!


  雖然戰國很亂,但是打下來的美濃還是需要朝廷認可才能名正言順的!


  雖說鬆永久秀等人原意是將足利義榮作為傀儡,但既然有了將軍的名義,在足利義榮沒有發出禦內書的前提下,織田家即使出兵攻打京都,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明智光秀送來了足利義昭的消息,恰好給了織田家一個能夠上京的名義。


  這對於眼下的織田家來說,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我也在想,要有一個比較帥氣的台詞才行……”眼看大家都意識到了明智光秀代表的絕意義,三郎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就興奮地開了口,“‘天下布武’——以此為我們的大義名分!”


  “是!”


  ——


  “超帥的吧?這個念起來很像JUMP台詞誒。”三郎興致勃勃的拿著已經刻有“天下布武”四字的印章給明智光秀看,“以後也用這個名義好了。”


  “……JUMP?”因為是兩人獨處,所以難得解開了麵巾的明智光秀迷惑地重複了一遍,在三郎興奮地看著印章、沒有及時回答時,也就拋卻了疑問,態度和緩地應道,“是。”


  “不過既然決定要上洛,那麽也就有必要考慮阿市(信長之妹)的婚事了。咦,不知不覺我年紀已經這麽大了。”不知道是因為穿越還是什麽其他緣故,到現在為止已經三十多歲了的卻依舊神奇地保持了初穿越的少年模樣的三郎毫無所覺地說道,“阿市和近江的淺井家已經定下了婚約……小光有什麽意見嗎?”


  “問我?”同樣神奇的保持麵容不改的明智光秀吃驚道。


  “因為小光才是阿市的親哥哥嘛。”


  “這個……我離開織田家的時候她還很小,彼此都完全沒有印象。不過為了上洛,織田和周圍的大名都已經打好關係,目前就隻剩淺井家。”


  “我覺得淺井家的長政對阿市來說是不錯的對象!”三郎伸出五指,每說一點就收回去一根,直到手攥成一個拳,“風評很好、是厲害的武將、淺井家實力強大、年紀輕輕就成了家主……啊還有,據說長得很有男子氣概!”


  但是這些並沒有什麽用。三郎苦惱地鬆開拳,撓了撓頭發:“然後阿市說‘男人不能隻看臉’。我實在沒辦法說服她。”


  “阿市總會接受的。”麵對有些沮喪的信長,反而是明智光秀態度平和,“不僅僅是對織田家的意義,淺井家原本就是上好的聯姻對象。而且您也說了,已經定下了婚約。”


  “婚約歸婚約啦,我覺得嫁人這種事還是要先征得她自己的同意。畢竟又沒有相親又沒有戀愛——”


  “……戀愛?”明智光秀眨了眨眼,沒理解又一個新冒出來的詞是什麽意思。不過他看著已經因為事不順心,坐姿都顯得隨意邋遢的三郎,也就和之前一樣飛快地忽略了並不能理解的新鮮詞匯,將注意力放在三郎身上的刀上,尤為驚訝地問道,“你……竟然還在把義元左文字帶在身邊嗎!”


  “哦。是。”三郎漫不經心的將宗三左文字擱在手邊,嚴肅道,“不過他總是自稱宗三左文字的,所以就要叫宗三——啊,但是這把刀還是我的,所以刀還是要叫義元。”


  “不,這……這確實是已經化為付喪神的刀劍?”


  “嗯,宗三(指付喪神)現在就在旁邊,雖然你看不見。不過我想,如果能給宗三裹上點什麽,那小光應該也能看到了吧。”


  哪怕自己並沒有看見第三個人,但明智光秀還是相信了三郎的話,而不是將之當成瘋言瘋語。他變坐姿為半跪,神色警惕的拔出半截佩刀,對著三郎說道:“妖物一類太過危險了!您最好還是遠離——”


  “宗三在你身後哦。”


  “什?!”


  明智光秀猛然回頭,刀隨即出鞘滑出銳利弧線破開空氣。他眼前確實空無一物,但刀並沒有揮空,而是碰到了一把無形的刀刃,隨著鏘的一聲金屬碰撞,他死死即將刀往下壓,卻難以移動分毫,竟然就這樣和不知何形貌的人僵持在了一起。


  “竟然真的存在……刀劍的付喪神嗎?”對於這類超現實的事件,戰國時代的本土人士明智光秀還算接受良好,因此隻是出於身體拖累額頭滑下一滴冷汗,神色間絲毫不見畏懼,“但是剛剛明明看到義元左文字就在三郎手邊——”


  “確實在我手邊沒錯啦。不過我這是……本體?嗯,宗三是付喪神沒錯,不過好像因為我是信長的緣故,不用依附本體。”三郎蹙眉解釋道,“好像是這樣。”


  “眼下還不知義元左文字是否會對你造成傷害……!”


  “沒關係啦。宗三有說,他們的敵人不是我,而是‘時間溯行軍’。”


  “這樣嗎?”


  和看不見的宗三左文字僵持了一會,明智光秀自知隻要對方變招,完全看不到下一步動作的自己肯定會毫無反抗之力,這樣的僵持幾乎可以說是表明了對方沒有傷害之意——但是麵對這種妖物,明智光秀依舊不能完全放心,哪怕是三郎已經輕描淡寫的說了宗三左文字這個刀劍付喪神和他們並不敵對。


  妖怪的話能信嗎!就算能也不可以全信啊信長公!


  但也正是出於自己處於絕對下風的認知,明智光秀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刀——果然他看不見的對麵也傳來了收刀的鐔鳴。


  重新跪坐在地,明智光秀對著三郎問道:“可是時間溯行軍是什麽?而且也不知道宗三左文字的目的……?”


  “這個我也不懂啊。”三郎無所謂地說道“‘時間溯行軍’大概會有部分來刺殺我吧。”


  “什麽?!”


  “而宗三的目的就是消滅時間溯行軍。喔,很靠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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