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改頭換麵
如今算來,這已經月蝕墜入焚天煉域的第四年。
月蝕雖身為惡念,卻難得情深,嵤頎神歸混沌後,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隨著嵤頎而去了。
兩人之間的情感雖為天族所不齒,但是這樣的結局也屬實令人唏噓。
而後魔尊子有一直未曾露麵,是因滏水那戰砍掉了他一根得力的羽翼,這也的確足矣讓他灰頭土臉的安生許久了。
“娘親!娘親!”
一抹小巧可愛的身影跑來打斷了月裏的回憶,但月裏非但不惱還將小人兒抱起來逗弄:“這又是去哪兒野了,瞧這一身的灰,也不嫌丟人。”
“斑月方才一直都在練習騰雲的本事,騰轉流離間偶然發現一處金光閃耀,隻身前去發現是朵十分美麗的瓊花,於是想著采摘下來送給娘親,鮮花贈美人便就是如此了。”斑月說完便從懷裏掏出一朵皺巴巴的小花,獻寶似的遞給與月裏。
月裏解顏而笑,纖纖細指在小人兒的鼻梁上輕輕刮過:“油嘴滑舌,跟誰學的?”
斑月笑眼彎彎道:“娘親,斑月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月裏看著懷中嬉笑打鬧的斑月一時間有些恍惚,原來這會哭會鬧肉乎乎的小團子竟是她十月懷胎的結果,是她與斑般的孩子。
提起孩子她爹,月裏的笑意更濃了。
四年裏斑般依舊是那個三杆子打不出一個響兒來的性子,月裏根本不指望他懂得什麽甜言蜜語。
但每每回憶起凡間時的斑般,月裏就忍不住疑惑:正反都是一個人,怎麽差別就可以這麽大呢?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某一日月裏夜夢中囈語,喚了好多聲李冉齡,結果當然是被斑般聽了去,自己獨自吃了好一陣的飛醋。
而後更好笑的是,斑般重新讓青丘內外的人都改喚他一聲“冉齡君”,不要再講什麽三殿下。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月裏抱著斑月回頭望去,是斑般來了,身後還亦步亦趨的跟著位少年。
“當然是想你了夫君,我想你想的可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呀。”
雖明知月裏這是在故意調笑他,但斑般卻還是控製不住麵頰發燙,攥成拳狀的手放在唇邊猛咳了一陣。
斑般身後的少年見此也忍不住出聲:“師尊對師公的感情多年如一日,雖生猛熱烈了些,但阿奚著實羨慕。”
說這話的少年,正是月裏當初去軒轅丘借劍,卻偶然收下的第一位門徒,軒轅奚。
雖說拜師月裏門下,但月裏卻並不是個認真負責的師尊。
逮住機會就全都推給斑般,讓斑般帶軒轅奚學習仙法,月裏隻不過是撿了個便宜徒弟過下掛名師尊的癮罷了。
不過月裏也是當真很喜歡她這個徒兒的,而且是丈母娘看女婿的那種喜歡。
不過四年,當初瘦弱單薄的稚童如今已經成長成身形挺拔的少年郎,且外表俊逸品行端正,如此一來,月裏這廝怎能讓肥水流得外人田。
“去,找你阿奚哥哥玩去,娘親有事要與你父君說道,”月裏拍拍斑月的身子,笑著將那小團子從自己身上趕下去送到軒轅奚跟前,“阿奚,麻煩你了。”
見兩位“金童玉女”走遠了,月裏這才徹底露出原本的本性。
她身子直接往後一倚,四仰八叉的癱在藤椅上,斑般早就習以為常,他笑著坐到月裏身旁用手細心的為月裏擋住刺目的日光。
“斑般你說說,這想要當好一個普普通通的娘親,一個認真負責的師尊怎麽這麽難啊,每天端著個架子累死人。”
“累了就放鬆下來,凡事都有我頂著,你大可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的。”
“我光顧著自己開心,你怎麽辦?”月裏睜開眼,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就這麽直直的望著眼前人。
斑般被月裏盯的不好意思,最後緩緩垂下頭,唇邊帶笑低聲說道:“你開心了,我也就跟著高興。”
月裏噗嗤笑出聲:“怪不得那小團子最近怎麽變得如此滑頭,原來是同你學的。”
被人暗指滑頭,斑般難免堂皇,磕磕絆絆的解釋道:“我,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嘖,這句那小團子也說了。”
晌午的時候,月裏獨自回了趟南禺。
繞過出雲宮後院盤盤曲曲的羊腸小路來到了一座假山麵前。
假山四周都有靈力強勁的結界包圍,三尺之內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靠近,而月裏則是輕車熟路的捏了個決,伸出手以靈力緩緩推開了那道石門。
假山內可所謂一應俱全、別有洞天。
正中擺放著一塊巨大的石台,台上躺著一具男子的身體。
男子的皮膚白皙透亮,睫毛纖長,高挺的鼻梁下是紅潤的朱唇,散落的黑發如海藻般搭在身前,麵容平和的好像睡著了一樣。
當年天魔兩族大戰滏水,眾人皆以為蓬萊仙島的嵤頎仙君神歸混沌,實則卻被月裏偷偷以攝靈圖收容了嵤頎的元神,如今這幅新的皮囊便就是月裏為嵤頎準備的。
隻是月裏已經把嵤頎的元神引渡到這副肉身中多日,卻始終不見嵤頎醒來。
月裏心中難免失落,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聞身後低低一聲輕喚:“侍芽,是你嗎……”
月裏還是將嵤頎帶回了青丘照顧,可斑般瞧見月裏突然帶了個陌生男子歸家頓時緊張起來。
斑般束手束腳的站在一邊:“這……這位是?”
嵤頎抬眼看向斑般:“不過四年未見,三殿下就把本上神給忘了。”
“嵤……嵤頎上神?!”
“不錯,但日後怕是沒法子用這個身份了,還望三殿下幫忙守住這個秘密。”
“嵤頎你盡管放心,我家夫君嘴很嚴的,不然他怎麽到現在都不肯承認是他先對我見色起意……”
斑般忙想去捂住月裏喋喋不休的嘴巴,卻因有嵤頎在場不得有失禮儀,最後隻能認命似的把腦袋往下紮的更低了。
嵤頎瞧見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許多年前,月裏也常愛與他這般逗趣拌嘴,可現如今對方的身側早已換成了旁人。
自己卻始終孤苦伶仃一個人,從前雖也身居高位,卻連他的小狼崽都保不住。
月裏與他說月蝕當年自願墜入焚天煉獄隨他而去時,他的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會止不住的流。
他終是虧欠月蝕更多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