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
李妙待字閨中時便是最最疼愛她這個弟弟的,現如今李冉齡雖掛著國舅爺的名頭卻無實職,且生性放浪形骸不受約束,文武百官都看不上他,皇帝御案前一摞高的奏章,有多半都是寫李冉齡的惡劣行徑的。
這兩日又傳出李冉齡好男風的小道消息,朝中大臣都有耳聞,消息流竄更是讓李冉齡本就不怎麼好聽的名聲又添上一筆新跡。
於是乎李妙便於皇帝求情辦了個騎射宴,若李冉齡能在群賽中脫穎而出,便給他個不怎麼要緊的朝中武職的位置。
李冉齡去宮中赴宴的消息被月里知道了去,便央求李冉齡能帶上自己同去,畢竟來凡間一遭,沒見過宮中景象豈不很是吃虧。
李冉齡想都沒想就回絕了月里,兩人推推搡搡走到了府門外,卻不曾想門口還站著兩位老熟人,四人對視皆是一愣。
兩位都是李冉齡的同窗好友,一位是鄭家織坊的小公子鄭功旭,一位則是那晚來得子的趙老將軍家的獨子趙愛仁。
並稱書院『兩大閒遊公子』,是學生堆兒裡面的『楚翹』,夫子眼中的朽木。
其中最唯湘東學子所津津樂道的,便是當年這鄭趙二人不論春夏,不論秋冬,沒日沒休的各種攀比。
上至誰的家底殷實,穿的料子價比金高;下至誰戴的玉墜子水頭兒好,誰罐中的蛐蛐兒叫的清脆響亮。
原以為二人就會這麼不對付下去,可偏巧二人都對李冉齡這個表面放浪形骸內里卻重情重義的傢伙頗為青眼,於是三人成眾。
自此湘東書院的後輩們只聞『三大閒遊公子』每日肆意洒脫,令人羨慕,卻不曾知曉還有個『兩大閒遊公子』的老黃曆了。
鄭功旭一眼就瞧見月里了,對方輕挽雲髻,斜戴金釵,面施淡妝卻難掩傾國之色,青煙翠霧般的羅衣,籠罩著她輕盈的身體,一看就是個金枝玉葉的富養貴人。
「這,這位是?」任是反應遲鈍的趙愛仁也注意到了月里,雖然面沖好友可眼珠子卻也忍不住往月里所在的方向發飄。
「不過是我府上一個還未納入房中的新妾,沒什麼好提的,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快去宮中赴宴罷。」李冉齡說著便開始拚命的用身體遮擋住兩位好友的視線,把人往車上趕。
見此場景,月里順勢轉變攻略對象,看向鄭功旭與趙愛仁的眸光清澈,探扇淺笑道:「我也想去宮中瞧瞧,兩位公子可否能帶上我?」
李冉齡還來不及阻止,月里便已是被鄭趙二人搭著手請上了馬車,把李冉齡趕到一邊順理成章的坐在了轎內正中間。
「自然是能的,這馬車都是我的,以後姑娘想去哪兒,直接招呼我鄭二一聲,保證隨叫隨到!」鄭功旭脅肩諂笑,說著又往月里身邊坐了坐,「還未曾問過姑娘姓名?」
「我啊,我叫月里,明月出南禺,長風幾萬里,這便是我的名字。」
李冉齡明明這是第一次知曉月里名字的含義,卻總覺得這句兩句題詩自己好似在哪裡見過。
愣神的功夫馬車已是悠悠到了宮門口,幾人從馬車上下來陸陸續續過了側門,卻在月里這裡被攔下了,原由是月里沒有娘娘的請帖不許進內。
李冉齡作壁上觀,絲毫沒有求說通融的意思,反倒添油加醋道:「這是皇家宴,皇帝會親臨到場,不相干的人本就是不予入內的,誰知道你懷的什麼心思,會不會對皇室成員造成危險,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府吧,我早就同你說不要來了,你還不信。」
「好啊李冉齡,敢情你在這兒等著我呢!」月里隨手拾起一塊小石子,還不等侍衛反應過來,便是十分精準的砸到了李冉齡的手腕,然後吐了吐舌頭道,「你活該!」
李冉齡揉了揉手腕,轉身負氣走進宮門,鄭趙二人雖是難以取捨,但還是選擇好友緊跟了上去。
宴會上皇帝坐在上座,身邊有帝后李妙,再往下就是李冉齡這幾位小輩與那些王宮貴胄等一眾人。
歌舞開場后,陸陸續續上了菜肴,幾位參賽皇子與大臣之子都提前告退換上了便服做準備,只有李冉齡還泡在女人堆里調戲大姑娘。
這時人群中突然聽見皇帝一聲叫好,姑娘們也紛紛從李冉齡身邊散去,都到前面圍觀比賽——原是一個少年射中了高空中盤旋著的禿鷹,此時他正手裡舉著他的獵物繞場展示。
可最讓人驚呼的還是這位公子的相貌,清新俊逸,眸光生輝,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一身著淺色圓領窄袖衣袍,胸前綉著竹葉與飛鳥的花樣,腰間環著黧黑白玉的腰帶,額前分開的碎發遮擋住半邊眉梢,垂落到胸前的兩側鬢髮隨著身形輕輕晃動。
「這人,看著怎麼這麼眼熟啊?」
「我也覺得眼熟,就好像剛剛才見過似的。」
身邊響起趙愛仁和鄭功旭疑惑的聲音,李冉齡也好奇的抬頭看去——這難道不應該是方才被攔在宮門口的月里嗎!
李冉齡神情緊張,待到中場休息的時候便乘人不備將月里拉到角落裡仔細盤問:「我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你這身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說來也是巧,我回去的路上偶遇一頂官轎,裡面的登徒浪子自稱韓國公府的韓念,借口與我同行卻意圖不軌,我自當是先假意上車,然後就為民除害了,臨走時卻發現他身上有騎射宴的請帖,就順勢拿了請帖扒了他的衣物,自己換上來赴宴啦。」
月里說的輕巧,聽得李冉齡卻愈發心驚,他一手抓住月里腰間的玉墜細看,果真是韓國公府的東西。
「那韓念現在如何了?」
「自然還昏睡在他的馬車裡,就看車夫何時發現他了。」
才躲開眾人與月里說了不過幾句話,鄭功旭與趙愛仁便風風火火的找過來,說是昭慶長公主要親自面見李冉齡。
鄭功旭搖頭感嘆道:「冉哥兒你這花心大蘿蔔,明明府上還有個如花似玉的月姑娘,你卻又什麼時候又勾搭上了長公主啊?!」
月里憋笑道:「就是就是,國舅爺還真是四處留情呢!」
月里的話將鄭功旭與趙愛仁的視線雙雙引了過來,李冉齡則是側身一擋在月里身前:「不是說長公主有請嗎,走吧走吧。」
李冉齡才要抬腳,身前烏泱泱又圍來好多人,打頭的那個身著華服的女子便是禹國帝姬,江沅。
那江沅來時還興沖沖的表情,見到李冉齡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是他……怎麼會這樣……」
鄭功旭也覺得奇怪,指了指李冉齡道:「長公主,你不是要尋國舅爺嗎,他就是了。」
「我說了,不是他!」江沅說著說著,還委屈起來,眼眶紅紅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李冉齡被這位長公主呼來喚去的頓時冒了火氣,仔細思索卻也覺得眼熟,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卻發現了正欲偷偷開溜的月里。
「是你!那日救我之人,就是你!」江沅一眼就瞧見了藏在李冉齡身後的月里,兩隻小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小跑著推開李冉齡站到月里跟前,破涕為笑又道,「你不記得我了嗎?那日我被困青樓險境,是你公子你救了我,我叫江沅。」
「額,公主恐怕是認錯了人,我前日一直在家中從未出門,又怎能出面救得了公主您呢。」
「你還說沒救過我,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前日遇險的呢?只不過,你不是國舅爺,你又是誰呢?」
江沅說完還陰陽怪氣的白了李冉齡一眼,氣的李冉齡差點掀桌子。
月里這邊還在絞盡腦汁的找借口,不遠處就傳來一道狠厲男聲,應聲望去竟是全身上下僅剩下褻衣包裹的韓國公府大公子韓念:「她她她就是個女強盜!就是她把我打成這樣的!」
此時,方才一直未開口的李冉齡卻突然站出來為月里說話:「能將韓公子迫害至此的女強盜我不清楚,我只知他是我府上的侍衛,而韓大公子連男女都分不清楚,我看你當真是被氣糊塗了。」
「你放屁!她這身衣裳都是我的!這衣服上還掛著我韓國公府的腰牌呢!」
韓念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月里腰間,面面相覷。
韓念也猛然發現了不對勁,踉踉蹌蹌的就往月里身上撲過來,在月里的腰間胡亂摸開:「腰,腰牌呢?我的寶貝腰牌呢?!」
李冉齡終是忍無可忍一腳踹開了韓念,居高臨下的看著來人:「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待人群散去,李冉齡才將袖口中藏好的那塊韓念的玉墜重新塞進月裏手中:「下次,我便不會這麼好心了。」
其實自打李冉齡瞧見月裡帶腰間那塊可以證明韓念的玉墜子亂逛時,就偷偷給拽了下來,而後一直藏在袖口中,以保證有備無患。
賽程到了最後,是月里勝出拿了頭彩,李冉齡因之前被月里用石子傷到了手腕,堪堪得了個第二名,卻也是不分仲伯。
皇帝很欣賞月里,得知月里是李冉齡的貼身侍衛后,便將二人同叫去殿前說話,皇帝有意給月里宮中當值的機會,卻被李冉齡三兩句回絕了。
「皇上你不能因為我的侍衛能力出眾就想據為己有啊,我也寶貝的很!這俗話說,侍衛的呢,就是主子的,您不如將這個職位給我得了。」
「那就要聽聽你的侍衛的意思了,如果他願意將這麼好的機會拱手讓人,朕也成全他。」
次日,國舅爺李冉齡在錦衣衛當值總旗的消息就傳開了,李冉齡還特意讓家丁去韓國公府上傳話,可憐那卧病在床的韓念聽到這個消息后直接氣到當場中風,口歪眼斜,怕是一時半會兒都上不了朝堂了。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冉齡這個總旗也算是當的盡職盡責,有事沒事都穿著緞面兒的官服去軍營轉一圈,就是為人高傲嘴臭太會挑毛病,所以不出兩日就把上下屬關係搞僵了。
但李冉齡不在府上的幾日,月里也沒得空閑,上下午都有各家小姐郡主登門拜訪,都想親自一睹這位傳聞比國舅爺還貌美的侍衛是何長相。
「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看,看完就走,不許擁擠,哎哎哎,許家大姑娘你怎麼又來了,你上午不是都看過了嗎……」畫扇組織了一天的秩序,嗓子都喊啞了,卻也將京城內大大小小的官家小姐都認齊全了。
眼瞧著名單還剩今日最後一位,畫扇這才長舒一口氣:「最後一位,江沅江小姐……」
本來還四仰八叉的躺在梨花木椅上昏昏欲睡的月里突然清醒了過來,揉揉眼睛看向面前的江沅,頓時面色一白,就差哭出來了。
那江沅自然也是不負月里所望,語出驚人到把畫扇嚇軟了腿。
「本公主給你個高攀的機會,嫁妝都準備好了,只要你一句話,是讓我搬進國舅府還是咱們搬出去住,都聽你的!哦,對了,我還不曾知曉公子你的名字呢?嘿嘿,你叫什麼呀?」
月里哧溜躲在畫扇身後,梗著脖子回道:「我,我,我憑什麼告訴你啊?!還有,長公主你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就要把你自己許給我?!未免也太隨意了些……」
「那又如何,本公主喜歡你,就足夠了,」江沅說完,瞪了月里身前的畫扇一眼,「小丫頭,你家公子叫什麼名兒?」
畫扇被徹底嚇傻了,直接問什麼答什麼:「回,回長公主的話,我家公子叫月里……」
「月里……月里好啊!雖然這個名字像個姑娘家,但你是個男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