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海城，海赫勒大酒店，婚禮準備室。
“太太，頭紗已經弄上了。”
禮服顧問的聲音傳到耳畔，一早提起裙擺的喬菁菁便踩著嬌俏的步子走向全身鏡。
白熾燈的光芒之下，女人漆黑水潤的雙眸閃爍點滴晶瑩的光，高挺的鼻梁下，飽滿的蜜色唇瓣平添了幾分性感，稍加脂粉更襯得女人味兒層層疊起，完全的身材曲線在輕盈的婚紗之下，依舊奪目。
好美。
喬菁菁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時出了神。
顧問看她似是滿意，便識相的的取了東西關門退出準備室。
門一開一合，又傳來聲響，喬菁菁側目，熟悉健碩的身形便迎著她靠近。
“喬菁菁，你今天真美，這件婚紗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嬌滴滴的女聲響起，喬菁菁這時才從鏡子裏的驚豔回過神來。
看著鏡子裏一身夾克牛仔，刻意壓低帽簷的女人，喬菁菁刹那間咬唇，倏地扭頭望向身後。
即便化了濃妝，即便多年未見，但她依舊記得沈璐瑤的眼睛。
畢竟，沒人比她們彼此更加了解，她們，一母同胞，身上流著相同的血，甚至來到這世界，也不過相差幾分鍾。
喬菁菁克製著心底的火氣抬腳靠近她，“沈璐瑤，我遵守了約定偽裝成你，我媽呢，你準備幾時讓我們見麵？”
“慢慢來。”畫著濃重紫色眼線的沈璐瑤端著淑女的步調，審視著準備室的陳設。
“我們早有約定，你替我一年，合約期滿，我會按時把你媽媽交出來的，同時，也放過你。”
“空口無憑，我要親眼確認我媽是安全的。”
“喬菁菁，你最好弄清楚，現在你沒有別的選擇！”
“你……果然沒變，一點不念舊情。當初，我和媽媽流落街頭無家可歸你無動於衷，現在，卻變本加厲，囚禁媽媽！沈璐瑤，那是我們的親生母親，你還算是人嗎？”喬菁菁氣的胸口翻騰，耳根漲紅，“沈璐瑤，你究竟對媽媽做了什麽？”
沈璐瑤妖豔的眉尾向上一挑，“妹妹不用擔心，好歹我也是媽媽的親生女兒，又怎麽會害她呢……”
“從你嘴裏聽到這兩個字真惡心，沈璐瑤，你少開尊口。”喬菁菁輕蔑的睨她，有那個親生女兒會不顧母親的安危綁架威脅？
“別給臉不要臉喬菁菁！”三番兩次被打斷，沈璐瑤很是不快，“你這些教訓人的廢話留著以後說給自己聽吧！記住，鑼鼓既然響了，一天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一天都要頂著我的身份活著，要是搞砸了，永遠都不用和媽媽再見了。”
“沈璐瑤！你要是傷害媽媽我不會放過你。”
“走著瞧好了，反正有媽媽陪著，我也不會太孤獨，就是不知道，妹妹你受不受得住失母之痛，嗯？”
“沈璐瑤，你好狠的心！”喬菁菁氣得渾身發顫，一雙明眸湧出火氣，似是隨時都要迸發出來。
這樣的人，她們怎麽會留著一樣的血！她不可能是她的親姐姐！
沈璐瑤不為所動，餘光輕掃，落在喬菁菁身上的婚紗，塗滿了眼紅指甲油的手在純白的婚紗上摩挲，今天穿上這婚紗的，本該是她，思慮至此，豔眸忽然闖入三分淩厲。
“喬菁菁，你記住了，這件事情如果不成功，我還有更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沒準那時候，你看見的就直接是媽媽的遺像，永遠不複相見了，我會讓你後悔，後悔一輩子！”
“沈璐瑤，你簡直有病！你怎麽可以對媽媽做那種事！”喬菁菁脖頸緊張的哽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沈璐瑤冷眼望著麵前一身華貴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還是一樣，提到母親，總是這麽戰戰兢兢。
“我可不可以，就全依賴妹妹的表現了，隻要你成了霍家的兒媳婦，把沈家扶起來，我會考慮早點放過媽媽的，但如果做不到，就別怪我……”
“好，我聽你的，一切都聽你的，隻要你好好照顧媽媽！”喬菁菁眉間皺起溝壑，十指在掌心攥緊，心中百般不敢，憤恨，都隻能強忍。
她巴不得一巴掌將沈璐瑤打醒，然而她不能，母親被她綁去，不管怎樣，她都不能亂來。
沈璐瑤說的沒錯，失去母親，她接受不了。
但，她始終鼓足勇氣，語氣強硬駁回去，“沈璐瑤，我一切都能按照你的意思去辦，但是有一點，媽媽要是不能好好地活著，我會不顧一切，讓你和沈家，付出代價！”
她絕不虛言！
沈璐瑤愣了一秒，大概喬菁菁的強硬在她意料之外，有一瞬間恍神。
用彼此的身份生活，會不會沒那麽對呢？
腦子裏湧出一股懷疑，但是，無論如何，一切都已經開始，沒有回頭路了。
當當當當……
婚禮進行曲前奏響起，警醒著賓客準備觀禮。
伴著進行曲的節奏，喬菁菁的心跳沒來由的不受控製，她要開始演一出完美的戲碼了。
“鑼鼓敲響了，你該上場了，喬菁菁，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沈璐瑤，記住你的承諾。”
言畢，沈璐瑤扭頭揚長而去。
關門聲響起的瞬間，空蕩蕩的準備室隻有喬菁菁對著鏡子出神。
她麵無表情的呆著，望著鏡子裏穿著婚紗的自己，依舊覺得這隻是一場夢。
同父異母的姐姐，綁架了她們的親生媽媽，逼著她做陌生人的新娘。
唉，怎麽就弄到這一步了？
直到昨天夜裏，結婚這件事她甚至都沒有概念。
婚禮進行曲逐漸演奏的進入正章，沈璐瑤突然生了退意，然而腳下卻挪不開半步。
母親，要讓母親好好活，她隻能硬著頭皮強撐！
“菁菁！”喬菁菁的閨蜜兼同學宋智雅推門出現，瞧見喬菁菁心不在焉，關切的詢問。
喬菁菁低頭，平靜道，“沈璐瑤來了。”
“啥？”宋智雅瞪著水靈靈的大眼在屋子裏張望，“沈璐瑤？應該穿這身婚紗的人？”
“是。”
“她怎麽會出現？難不成是反悔了？意思是，我們不用敲鑼打鼓閃亮登場了？”
“.……還是要的。”
“哦，這可真不是什麽好消息。”
“智雅，我不僅要撐過今天的儀式，還得繼續扮演新娘，和新郎做真正的夫妻。”除非沈璐瑤喊停。
“啥？”宋智雅以為自己聽錯了，“喬菁菁，你吃錯藥了是吧！”
“喬菁菁，你難道不清楚新郎是誰嗎？”
“……不就是個男人。”
“別跟我打馬虎眼！”宋智雅又氣又惱，對著她的頭一頓點，“那是普通男人嗎？楚南笙，整個南川市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他有顏有才，而且家財萬貫，活脫脫的高富帥，重點是這個人手段很毒，對對手從來不留情麵，誰要是招惹了他，總得知道什麽叫吃不了兜著走！你替沈璐瑤出嫁，要是讓他知道，還有命？”
“……我說沈璐瑤為什麽會找上我呢，原來是怕死！”喬菁菁倒吸了一口涼氣，忽而有些緊張。
“快點快點，反正沒人發現，咱們還是懸崖勒馬，三十六計走為上！”
宋智雅一邊說一邊拖著喬菁菁就要往門外跑。
喬菁菁卻突然頓住，反用了一把力氣將她留下，“智雅，我必須留下！”
要是跑了，她大概這輩子都沒法再和母親相見。
無論沈璐瑤離開之前所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她都必須遵守約定。
母親是她的底線，更是她麵對一切的支撐，她不可能不顧的。
“菁菁，你真準備就這樣結婚？”
“嗯。我已經想好了。”也沒有別的選擇。
無論那個人什麽身份，她乖乖結婚，母親才能盡快的脫離沈璐瑤的掌控，他們才能相聚。
這樣，足夠！
見喬菁菁打定主意，宋智雅萬般提醒的言語全都咽了回去，她唯有心底暗自惋惜。
“行，反正是你做的決定，姐妹奉陪到底，就算是死路，也陪你走到頭，我這個伴娘，今天就不走了！”
“幸好有你，智雅！”喬菁菁心底一暖，上前擁住宋智雅，這一刻，還能有閨蜜陪在身邊，是她唯一能夠尋得的慰藉了。
智雅輕輕撫著她的背，淺淺笑了笑，“來吧，今天最美麗的人，該我們出場了。”
“好，我們一起！”
喬菁菁和宋智雅互相依偎著，一個眼神，足夠彼此心靈交匯。
抬腳朝著門口走去，宋智雅忽而驚詫出聲，好笑的盯著喬菁菁白皙的腳背。
“新娘子，你打算光著腳結婚？”
“呀…對不起，第一次沒經驗！”
“……那你還想要幾次？”
宋智雅好笑又無奈，輕輕擺了擺頭，這才替她將禮服顧問早已準備好的為這場婚禮專門設計的高跟鞋換好。
“行了，現在沒問題了！”
“OK！”
低頭看了一眼被鑲滿水晶的鞋包裹的小腳，喬菁菁還是不可抑製的揚了揚眉。
有宋智雅作陪，喬菁菁這才離開準備室。
步入過道，婚禮進行曲的樂調更加清晰，整個教堂彌漫著婚禮的歡欣。
沒走兩步，喬菁菁卻突然停下，麵無表情的立在住，順手搭上旁邊的原木色的牆壁。
“嗯？”宋智雅看她呆住，一雙杏眼伸出狐疑，“後悔了？”
“不是，我有點……”有點不敢了。
喬菁菁最不擅長的就是撒謊，而現在越過這條長廊，走進婚禮現場，她就要開始主演一場人生大戲，她擔心自己，做不好。
本想將這些疑惑緊張向宋智雅倒倒苦水，可觸及她關切的視線，喬菁菁又張不開口了。
勉強勾了勾嘴角，喬菁菁逼著自己擺出無所謂的神色。
“沒什麽，第一次穿高跟鞋好不習慣，智雅，我可以換回之前的平底鞋嗎？”
“你想都別想！”宋智雅瞬間激動起來，隻不過又在喬菁菁的頭上指了指，“喬菁菁！我說過你多少次了，女人除了化妝之外，穿高跟鞋也是必備技能！這點你真應該好好向沈璐瑤學學，她可是傳言擁有整個高跟鞋王國的女人…誒對了，差點忘了，以後你就是沈璐瑤，什麽跑鞋？休閑鞋可不能再穿了！會讓人起疑心的！聽見沒有？”
“好了，聽見了……”喬菁菁小心的在嘴邊做了個噓聲姿勢，示意她閉嘴，“說這麽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假的！”
這才剛開始，她不想現在就暴露。
“害！你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宋智雅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的警惕打量四周，還好，空蕩蕩的一片。
“看來賓客都已經去教堂等著管理了，咱們也該過去了，你爸應該已經等很久了。”
爸？
喬菁菁苦笑了一陣。
宋智雅是喬菁菁最好的朋友，她所有的事情宋智雅了如指掌，當然也包括和沈家的恩怨。
看見喬菁菁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她也忍不住心疼起來。
“行了，不開心的事不要去想，雖說今天是以別人的身份結婚，可穿上了婚紗，就要好好享受婚禮的幸福！”
“嗯！”
喬菁菁賣力的肯定，瞬間將顧慮一掃而光，臉上笑的明豔。
“智雅，這高跟鞋我實在駕馭不了，你在旁邊守著我！”
“……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行，我寸步不離，走吧！”
“嘿嘿，感謝智雅女神！”
——
楚氏集團，公司大廈位於南川市中心街。
這一刻，全公司陷入沉寂。
隻有十八層的總經理辦公室，在黑暗之中迸發光芒。
厚重的門被緩緩拉開，透過縫隙，男人健碩修長的身形清晰可見，他站在落地窗前，一雙漆黑的眸子悠悠望著整個南川大地。
正午的陽光火熱，穿過玻璃落在男人身上，將那俊朗的五官照得格外明朗，男人一動不動的站著，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八月的毒火。
“總經理！”上官瑞抬腳走到男人身後，神色為難的開口，“總經理，婚禮已經開始了，賓客全都到了，老太太都快對您下追殺令了。”
“要是我說婚禮到此為止，你猜會如何？”一雙黑眸望著遠方的楚南笙幽幽開口，嗓音低啞凜冽。
聞言上官瑞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總經理……您別開玩笑了，這事您可是點了頭的，要想到此為止，恐怕……不太好。”
老太太那邊，是絕不會答應的！
楚南笙叛逆的眉毛不安分的往上翹去，婚服加身的男人，五官俊朗，氣勢磅礴，渾身散發著勝利者的強勢，叫人望而卻步。
聽完助理上官瑞的話，男人隻閑適的閉目，悠悠抬頭，將整張臉都浸潤在陽光之下，渾身平添了幾分閑適，嗓音也溫和了許多，“烈日炎炎，怎麽就挑了今天！”
言畢，雙手插進口袋，他似是有些不耐煩的，抬腳朝外走去。
待他靠近，上官瑞恭敬的在身後緊跟著，“總……總經理！”
“怎麽？不是來催我去行禮的？”語調夾藏著一絲不高興的張揚。
“嗯……沒錯總經理。”上官瑞放低了姿態應是，又忍不住在心底調侃，這家老板這架勢，哪裏是去行禮，分明是要去逛菜場。
“咳咳，你還沒跟我說新娘的名字。”
“……沈璐瑤。”他早說過不下八百遍了。
“沈？沈氏集團的沈？”那個申請破產保護的公司？
“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