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皮亞諾公理
索末菲教授帶著他的兩個得意門生:親如兄弟的海森堡和泡利,從慕尼黑趕到哥廷根來聽玻爾演講。海森堡在這裏第一次遇到了玻爾。一次,他在玻爾結束演講後提了一個頗為尖銳的問題,引起了玻爾對這個年輕人的注意,當天便邀他一塊兒去郊外散步。
海森堡正在折騰玻爾和索末菲的原子模型時,花粉過敏症卻來折騰他,使他的臉腫得像烤出來的大圓麵包,以至於偶然撞見他的房東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他和人打架而致。因此,海森堡不得不去到北海的赫爾格蘭島,休養一段時間。那個遠離喧嘩的小地方,倒是激發了海森堡非凡的科學靈感,他構想出了他對量子力學的最大突破——後來被稱作“矩陣力學”的理論。
海森堡當時正在研究氫的光譜線實驗結果與原子模型的關係。實驗得到的是宏觀物理世界中的可觀測量,量子化之後的原子模型卻是科學家腦袋中構想出來的東西。“可觀測”還是“不可觀測”,這在經典物理中可以說是個偽命題。人們對經典理論的認知是:物理量不都是可觀測的嗎?但在量子論適用的微觀世界,這個問題從來就亦步亦趨地伴隨著物理理論前行。微觀現象難以直接觀測,那麽,如何來判斷理論正確與否呢?
這實際上是玻爾的“對應原理”企圖解決的問題。“對應原理”由玻爾正式提出,並在哲學的意義上推廣到其它領域。但事實上,從普朗克開始,量子物理學家們就一直在潛意識中使用對應原理。對應原理的實質就是:在一定的極限條件下,量子物理應該趨近於經典物理。微觀的不可觀測量,與宏觀的可觀測量之間,應該有一個互相對應的關係。
海森堡認為,原子模型中電子的軌道(包括位置x(t)、動量p(t)等)是不可測量的量,而電子輻射形成的光譜(包括頻率和強度)則是宏觀可測的。是否可以從光譜得到的頻率和強度這些可測量,倒推回去得到電子位置x(t)及動量p(t)的信息呢?也就是說,是否可以將軌道概念與光譜對應起來?
這兒就產生了一點問題。
首先,在軌道概念中,電子繞核作圓周運動,玻爾認為有多種可能的軌道,例如圖1左圖中的(1n、2n、3n……)。那麽,沒問題,可以將位置x(t)及動量p(t)表示成這些軌道的線性疊加,或者說,將它們作傅立葉變換。
第二步,我們再來考察右圖中宏觀可以測量的光譜頻率和強度。光譜產生的原因是原子中電子在兩個能級之間的躍遷,能級差決定了光譜的頻率,躍遷的概率決定了譜線的強度。因此,頻率和強度是由兩個能級(n和m)決定的。每兩個任意能級間都有可能產生躍遷,因此,n和m是兩個獨立的變量。
如何將軌道中的量(例如x(t))用n和m兩個獨立變量表示出來呢?這第三步難倒了海森堡:x(t)是一個變量n的函數,卻要用兩個變量n和m表示!海森堡也顧不了花粉熱的糾纏,沒日沒夜地思考這個問題。
終於在一個夜晚,海森堡腦海中靈光一閃,想通了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好表示的?把它們兩者之間的關係畫成一個“表格”呀!海森堡大概規定了一下用這種表格進行計算的幾條“原則”,然後,剩下就是一些繁雜的運算了。後來,海森堡在回憶這段心路曆程時寫道:
大約在晚上三點鍾,計算的最終結果擺在我麵前。起初我被深深震撼。我非常激動,無法入睡,所以我離開了屋子,等待在岩石頂上的日出。
計算結果非常好地解釋了光譜實驗結果(光譜線的強度和譜線分布),使得電子運動學與發射輻射特征之間具有了關聯。但海森堡仍然希望對玻爾模型的軌道有個說法。
海森堡想,玻爾模型基於電子的不同軌道,但是,誰看過電子的軌道呢?也許軌道根本不存在,存在的隻是對應於電子各種能量值的狀態。對,沒有軌道,隻有量子態!量子態之間的躍遷,可以精確地描述實驗觀察到的光譜,還要軌道幹什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電子的位置x(t)及動量p(t),對不起,我隻能對你說:它們是一些表格,無窮多個方格子組成的表格。
6月9日,海森堡返回哥廷根後,立即將結果寄給他的哥們兒泡利,並加上幾句激動的評論:“一切對我來說仍然模糊不清,但似乎電子不再在軌道上運動了”。
1925年7月25日,《海德堡物理學報》收到了海森堡的論文。這天算是量子力學(新量子論)真正發明之日,距離普朗克舊量子論的誕生,已經過去了25年。